平衡被打破了，因為無的影子在頃刻間向四周分散而去，將幾道黑影吞沒。
余下的黑影向各方逃逸而去，不過無這次顯然沒有將它們放走的打算，粗壯的影子蜂擁而上，霎那間，灰白的雨霧中開出了一朵墨色的花。
這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了，在顧酥還在愣神之余，無便將剩余的所有黑影拖入了他的影子之中。
上一刻還陷落在未知狀態(tài)中的無，下一刻便“大殺四方”。是無太強了？還是這些黑影太弱了？
無猛得抬起了頭，與那遠處高樓頂上形似顧酥的人影相視凝望，直至其消散在雨霧之中。
“走吧。”無撐起了傘，來到顧酥身旁。
此刻的顧酥才反應(yīng)過來，與無一并快步穿行在街巷之中。
畢竟，他倆都被雨淋濕了，不回去換身衣物的話，該與感冒相伴了。
無望著剛從浴室出來的濕漉著長發(fā)的顧酥，眼神有些迷離——那道黑影，是眼前的顧酥的同化體，還是失蹤的顧眠的同化體？
“你，好像被同化了?！彼{光從右眼底一閃而過，無用飄忽不定的口吻說著。
“嗯...我知道了。”顧酥用毛巾擦拭這頭發(fā)，并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無站起了身，不知又從哪拿來了鉛筆和白紙，還有一本不厚不薄的書。他走到客廳的窗旁，將白紙墊于書上用左手持住，目光投向那被雨籠罩的城中。
待顧酥吹干了頭發(fā)，走到他身邊時，畫作已然成型。
以雨幕中的城作為背景，腳下是用青色石磚鋪平的路。長發(fā)自然披散在后肩，那是一道打著傘在雨中漫步的背影。
不是自己，也不是眠眠。這道背影…似乎與雜社的成員無關(guān)。而無此時也沒動用他右眼的能力。所以，這背影跟無的過去有關(guān)？
無將紙對半折起，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其放在枕頭之下。把鉛筆隨意扔在床頭柜上，再將書本放回原處，隨后便和顧酥再度出了門。
草草解決了午飯，兩人便搭上了車，駛往南郊。一路上兩人都沒什么交流，無只是發(fā)著呆，顧酥則盯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物，放空大腦。
他們此時正站在南郊的一條大路旁，無的右眼已泛起了藍光。他在確定大致方向。
無微微側(cè)身，望向身后的顧酥，向她輕點了點頭后，便以不快不慢的步子向某一方向走去。
顧酥會意，緊跟在他身后，不時觀察著四周的情況，以防黑影再度來襲。
逐漸遠離了連成一片的房區(qū)地帶，向成點狀隨機分散的樓房方向走去，也因此靠近了樹林。
穿過小徑，踏著被雨點打落的樹葉，聽著雨聲與樹葉磨娑聲編織而成的交響曲，望著那隱匿在層層枝葉之后的不知名存在。
一股莫名的窺視感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顧酥不由握緊了空閑出的右手，警惕指數(shù)拉滿。
而無對這些異象并不在意，仍然保持著原有速度，向樹林更深處走去。不過仔細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影子在輕微地蠕動著，有向身后的顧酥那延伸而去的趨勢。
“撲通！”無與顧酥在此刻聽到了來自自身體內(nèi)的一聲清晰的心臟躍動之音。
五感出現(xiàn)了些許混亂，他們感覺自身意識好像飄出了軀體之外，獨自游離于世間。
在自我感知中，世界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多彩的顏色在意識洋流中綻放而出。
有黑影掠過枝杈，它們瘋狂地撲向了站在原處的兩只獵物。似霧般的身軀凝實起來，臉上的五官緩緩浮現(xiàn)。
不過迎接它們的是那撲面而來的虛無巨掌，以及無那變得漆黑如墨的影子。
被巨手碾成黑霧的它們還未重新凝形便被強行扔進了無的影子之中，而被影子束縛住的黑影則瞬間融入其中。
猛沖的形勢令黑影頃刻損耗大半，但它們的目的也達到了——無的影子里突得鉆出了兩道已完全呈現(xiàn)人形態(tài)的黑影，分別撲向了無與顧酥。
實在是離得太近了，以至于無只來得及將撲向顧酥的黑影再次吞沒，自己卻再度與這黑影相融。
它們是故意沖上來的，憑借眾多的數(shù)量，令這兩道特殊的黑影得以短暫地在無的影子中存活。
第二次了！顧酥感到有些惱火，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下心情，將心中的那股沖動按了回去。
“要不是社長不在身邊…不然我要你好看！”她有些惡狠狠地嘟囔了這么一句。
撲向無的那道黑影肯定不是無的同化體，但怎么覺得有點眼熟？
那副模樣，好像是…“巡獵”！顧酥想起來了，她也明白了它的意圖。甚至想明白了，為何“巡獵”會失蹤了。
所以剛才會有那種感覺…是眠眠的能力，到底還是同化成功了嗎…
“撲通！”心跳聲再度傳來，意識逐漸模糊。黑影們再度來襲，只是這次，似乎來得有點多…看來它是發(fā)了狠，打算一舉將兩人在此拿下。
“讓我成為你吧…”它們在輕聲低語。
“讓我變成你吧…”它們在林中祈求。
“讓我代替你吧…”它們在嘶聲呼喊。
“我想讓她開心，可是我只能給她帶來痛苦。她說，我為何不是你們呢？如此優(yōu)秀，如此能干的你們…”
“我好像成為你們啊！成為那優(yōu)秀的孩子，令她感到驕傲。”
“所以，讓我代替你們好嗎？”
顧酥在嘈雜的聲音中逐漸迷失了自我。她早和無分開了，而沒了無的幫助，不斷有形似她的黑影突破了她的防線，與之融合。
在無和“巡獵”的同化體融合的那一刻起，一條無形的絲線便將他和其他“巡獵”同化體連接在一起。
本和顧酥一同向樹林外撤出的他，在巧合的安排下，與顧酥分開，而和一道“巡獵”同化體相逢。
無對P中這個外號為“巡獵”的偵查員并不了解，在這關(guān)頭，自然沒有追上去將它吞掉。事實上，無鳥都沒鳥它一下，只顧著趕路，試圖和顧酥會合。
這些黑影本身并不具有什么攻擊性，但是它們在同化成無這類人之后，能擁有其同化本體的一部分能力。所以，如果無非要走的話，這些戰(zhàn)五渣的黑影根本攔不住。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無就是無法在這片不算太大的樹林中找到顧酥，反而與那外形似大叔的黑影遇上了好幾次。
四周除了雨聲與樹葉磨娑聲外再沒有了其他特殊的聲音傳來，他感覺右眼的能力受到了壓制。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無一邊保持著原有速率向外退去，一邊有些詫異地接了電話——自從進入樹林之后，手機便沒了信號。
“無，別跟它糾纏了，退出來。你現(xiàn)在與‘巡獵’的同化體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認知上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用你的右眼將表象看破?！?p> 而另一邊，本打算破封的顧酥停了下來。在她將要完全失去自我意識之際，鄭祈哲從樹叢中穿出，伴隨著數(shù)只“小鳥”直飛向顧酥身旁的黑影，狠狠地撞了過去。
將黑影清除后，鄭祈哲將左手搭在顧酥的肩上，身后的“泥”隨之覆蓋在顧酥的右手上。
巨手在虛空中浮現(xiàn)，不過此時這虛無的影像的外面同樣包裹著一層薄薄的膜。
巨手探出，伸入顧酥的體內(nèi)，隨后她猛得一扯，大團黑霧從她體內(nèi)脫離而出。
覆蓋在巨手外表的“泥”開始瘋狂蠕動，將那團凝實的黑霧全全包裹。仿佛聽到了一陣凄厲的叫喊，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那片白殘的“泥”明顯多出了些許。
鄭祈哲打了個響指，樹叢中，一道身高不足一米的白色不知名物體背著個人走了出來。
“小眠她沒事，不過現(xiàn)在昏睡過去了。由于長時間淋了雨，可能有點發(fā)燒，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p> “把傘收起來吧，這樣更快一些。”鄭祈哲扒拉了塊“泥”，扔給了顧酥。
“副社，我們不用等無嗎？”
“他隨后會出來的，先送小眠出去吧。”
無望著那不知相遇了幾次的黑影，不由抖了抖傘，好讓傘上的落葉滑下。
手機的信號又斷開了，看來副社那邊已經(jīng)出了林子。既然如此，自己也沒必要趕著出去，可以先處理處理雜事。
像是覺察到了什么，貌似“巡獵”的黑影忽的向后逃竄而去。而無則點了點腳下的影子，追了上去。
這東西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自己的認知，并且壓制右眼的能力。此時能除掉就先除了吧，省的到時候又會受到其的干擾。
抱著這個念頭，無在樹林的各處陰影中穿梭。即使沒有物理形態(tài)的黑影飄得很快，也架不住無這種詭異的移動方式。
因此，無需多久，那本一直縈繞在無周圍的帶著挑釁神色的黑影便成了無影子的食物。
還剩兩道…不過無懶的特意去找了，他飛快竄出了樹林，向那成片的房屋而去……
南郊，一家普通的賓館，103號房間。
顧眠平躺在床上，顧酥拿了把凳子坐在床旁，床柜上放著一玻璃杯和從藥店里買來的退燒藥。
鄭祈哲站在窗旁，看著汩汩水流順著窗子向下傾瀉。而無則坐在外面客廳的沙發(fā)上，右指隨意地在茶幾上敲打著。
屋內(nèi)的兩人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帶上了門。圍著茶幾坐下，鄭祈哲推了推眼鏡，往群里發(fā)了幾條信息。
“我們先來說說這次事件源頭具有的特性吧。”
“它的能力形態(tài)以黑影的形式呈現(xiàn)，據(jù)我觀察，應(yīng)該分為三種形態(tài)：普通的黑影一出現(xiàn)便具有與被同化者相似的身體外觀，差的只是臉上五官的構(gòu)建。”
“更為特殊的黑影則是以嬰孩的模樣出現(xiàn)，需要經(jīng)歷更為長久的時間才能同化成他人的模樣。不過這類黑影在完成同化之后，能夠具有其同化模板的一些能力，甚至是特殊能力?！?p> “不僅如此，這些嬰孩黑影望成同化后，還能對完全迷失自我的同化模板進行操控，但不會超出這個人本身具有的行動能力?！?p> “還有一類黑影，你們未曾遇到過。它會使你產(chǎn)生一種念頭——你就是它們中的一員。當這個念頭在人的腦海中扎根夠深之后，這個人的五官便會逐漸模糊，變得和它們一樣，沒有面容。”
“對了，無。你對‘巡獵’所具有的能力并不了解吧？”鄭祈哲詢問道。
無點了點頭。
“‘巡獵’的能力比較古怪，他能自主選擇和他接觸到的人產(chǎn)生一種超出自然范圍外的聯(lián)系。聯(lián)系構(gòu)成后，在巧合的安排下，你會不時和他相遇?！?p> “同時這種聯(lián)系還會影響人的認知，之前在樹林中你已經(jīng)體會過了，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
無再次點了點頭。
“‘巡獵’的能力雖說沒什么殺傷能力，但確實是有點…惡心人。在此聯(lián)系下，你會不經(jīng)意地與之相逢，然后一同經(jīng)歷意外事故?！?p> “舉個例子：你被他追趕著，想盡辦法甩開了他，然后又莫名奇妙在一個十字路口碰上了。這時你眼前的綠燈亮了，你跑了過去，他追了上來。卻不知哪來的車闖了過來，撞上了你，掠過了他?！?p> “幸運守恒？”無喃喃道。
鄭祈哲愣了愣，然后笑道：“好像有那么點意思?！?p> “幸運守恒？什么意思?！鳖櫵钟行┎唤?。
“世界上除了歐皇，還有非酋。假設(shè)幸運值總值為一個固定量，那么所謂二者之差不過是分到的幸運值不同而已。通俗點講就是，你的歐氣有自己的想法，跑到別人身上去了?！编嵠碚芙忉尩?。
“也就是說...巡獵能讓與他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人一同陷入險境，但自己的運氣總比那人好幾分？”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那為什么巡獵他失蹤了，就連眠眠也如此輕易地就被那黑影帶走了？”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了。巡獵和小眠的能力都能直接和這東西的本體構(gòu)成聯(lián)系，與無他那種側(cè)面觀察方式不同?！?p> “我想，在巡獵和它產(chǎn)生聯(lián)系后，同化便開始了。并非一定要面對面才能進行同化，只要精神上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同化便開始了?！?p> “因此，我認為不是它讓巡獵失蹤的，而是巡獵自身的同化體拖住了他自己。”
“同化成他人的模樣，或者將他人的五官褪去。喪失了自我，以追逐他人為目標，去取悅口中的那個她，真是可悲啊?！编嵠碚苄α诵?，語氣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