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年一六年,三月十一日。
十一按照同武玲玨的約定趕往扶決城北的兵營,雪狐留在小院內(nèi)交給蘭梅二人照顧。白衣人自那日匆匆離開后就再沒出現(xiàn)過,這令十一的心情輕松了不少,每當(dāng)看到隔壁緊閉的那扇院門,他就暗暗嘆息。后來的幾天,十一先是幫梅兒算了一卦,又幫那日被牽連的雞攤攤主算了一卦,接下來的日子,便歸于常態(tài),白天出街?jǐn)[攤,晚上同主位學(xué)習(xí)殺伐之術(shù)。
這幾天來找十一算卦的人明顯多了不少,一是他被扶決城的那五個禍害牽連下獄之后卻完整的走了出來,這令民間掀起一片小卦師上邊有大人物的言論。二是因為在十一旁邊擺攤的老卦師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攤了。
蘭梅二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變,蘭兒做的飯終于進入了“普通”的范疇,梅兒打理小院也是愈加條理。
“十萬天晶,真是過分!天晶原來是這么值錢的東西。得攢多久才能還清呢?”十一掐著指頭計量余下的財產(chǎn)。
三月八日,收入白銀十兩。花費白銀百兩(蘭兒購買廚具花費三十兩銀子,梅兒購買二人的衣物花費五十兩,吃飯花費十兩。)余黃金三兩。
不得不說,兩位過去的千金消費水平確實高。
三月九日,收入銅錢五貫。花費黃金二兩(蘭兒購買布匹花費一百五十兩銀子,梅兒找人算卦花費五十兩。)余黃金一兩,銅錢五十貫。
三月十日,收入白銀五十兩?;ㄙM白銀一百五十兩(梅兒安慰蘭兒,帶著十一與梅兒在福祥客棧大吃一頓。)余銅錢五十貫。
“誒,為什么錢越賺越少呢?”十一很是郁悶。
這就是人間么?十一清晰的感到自己身上的“煙火氣”逐日加重,而這種氣息是求如山是沒有的東西。
扶決城北營士兵早已開始操練,操場上遠遠傳來士兵震天的吼聲。北營門口站著兩個士兵,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二人站的筆直,目不斜視,汗水順著他們黝黑的臉龐滑落。
十一踮起腳尖朝著兵營里望了望,然后走到二人面前,道:“你們好,我是來找武都司的,可以幫忙通報一下么?”
高個子面如圓盤,凸起的肚子幾乎要把軍服撐爆,他面露不耐煩,冷哼一聲,道:“又來一個?!?p> 矮個子身體纖細,好似一根竹竿,他嘿嘿一笑:“我們都司大人忙得很,沒時間一個一個見你們。”
十一頷首,又道:“那么我要去哪里報道呢?我是都司新招的兵?!?p> 二人對視剎那,矮個子扭頭怒斥:“大膽!你要是再假借都司大人的名義搗亂,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高個子嘟囔道:“還招兵,俺咋不知道扶決又征兵了,誰家三月份征兵,農(nóng)家不播種了么?也不動動腦子,想個好點的主意?!?p> 十一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感到這二人有很大的敵意,雖然不是專門針對他。十一試探道:“這些天,有很多人來拜訪武都司么?”
“哼,接著裝,”矮個子鄙夷的看著十一。
高個子解釋道:“當(dāng)然了,就是你們這種小白臉,一茬接一茬的,武都司家里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都司為了避開你們才搬到軍營里來,結(jié)果你們又聞著味兒跑來。”
“好吧,那我在這兒等著就是,”十一無奈道。
矮個子站直身體,低聲罵了幾句,便不再理會十一了。
十一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個字:癩蛤蟆,天鵝。
高個子好心道:“俺說,看你身上沒有一點靈氣波動,還是早些離開吧,武都司不喜歡你們這種死纏爛打的人,前幾天有個武者就是這般,他最后差點被武都司給打死。就你這小身板,怕是真的要死在這兒?!?p> “武都司這么暴躁么?”十一疑惑道,在他眼中,武玲玨心地善良行事瀟灑,是個俠客一般的人。
“你們兩個!怎么還是這般不老實,罰你們再站兩個時辰!”一個清朗的聲音遠遠傳來。
高個子整張臉耷拉下來,好似被太陽烤化了。矮個子一臉無辜,他怨憤的瞪著十一,似乎想用目光殺死這個小白臉。
來人是個身材標(biāo)志,面容俊朗,皮膚黝黑的青年,他的軍服比高矮二人的更加精致,通體色澤偏暗,胸口有個紅色的“武”字,武字下方有金色的三個小字:少都司。
十一朝著二人歉意的躬了躬身子。
“我們這是軍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我們軍人也不需要對任何無名小卒都巧言辭色,”青年板著臉,呵斥著二人。
高矮二人站的更直了,他們看向青年的眼神盡是尊敬。一同大聲道:“少都司,我們明白了!”
青年從始至終,只看了十一一眼。
一個時辰后。
高矮二人偷瞥著遠處一動不動的十一,低聲交流。
“居然還賴著不走,這人臉皮真厚。”
“是呢。”高個子有些驚訝道,“不過,他的體質(zhì)是真的不錯,站了這么久都沒出汗?!?p> “什么體質(zhì)好,”矮個子嗤笑一聲,道:“你看他又瘦又矮,皮膚還那么白嫩,一看就是腎虛。我估計他褲管里的那腿都開始跳舞啦?!?p> “嗯,”高個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怎么就這么喜歡說話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幾分怒意,“再給我站上三個時辰?!?p> 聽到這個聲音,二人的臉?biāo)查g白了,如喪考批。這次就連高個子也開始怒視十一了。
要不是因為他,我們怎么會遭這罪。
十一面露喜色,趕忙看向軍營內(nèi),招手呼道:“武玲玨!”
來人正是武玲玨,她在軍營左等右等,等不來十一,還以為自己被放了鴿子,加上近日煩心事應(yīng)接不暇,武玲玨憋著一肚子氣,心中對小卦師又是失望又是惱怒。正到飯點,武玲玨走出營帳,遠遠的就聽到那兩個守衛(wèi)又在悄悄說話,瞬間火氣上涌。
呼!
一道風(fēng)從高矮二人當(dāng)中掠過。
武玲玨來到十一身前,怒道:“你不如明天再來!”
“我清晨就到了,”十一苦笑道,“只是被他們攔住了。”
高矮二人面面相覷。
“嗯?”武玲玨眉頭一挑,看向那二人,心中明了,扶額嘆息道:“最近有許多人來…見我,我不勝其煩,因此囑咐他們別再向我上報任何人的邀約,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p> “他們很稱職,”十一稱贊道,“站了一上午,身體上下居然沒有半點異動?!?p> “不用為他們開脫,就是要罰他們嘴碎的臭毛病,”武玲玨轉(zhuǎn)身道,“走,我?guī)闳マk手續(xù)。”
“額,我能不能暫時不入軍。”
“為何?”
“我欠了一大筆錢,”十一困窘道,“我得還債,我聽說加入軍隊后就不能擺攤賺錢了。”
“一個月薪水二十兩白銀,不比你算命賺的多?”武玲玨帶著十一走入軍營。
高矮二人滿臉憋屈,口中苦澀不已,真倒霉??!原來他真的是新人。
這時,遠處走來一個青衣書生,書生吟詩漫步而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袖,行了個武者禮,緩緩道:“在下李云,前來拜訪武大小姐,可否替我通?!?p> “通,通你媽個頭,滾,死娘炮,”矮個子怒氣沖沖道。
高個子紅著臉,氣憤道:“都怪你們這些混蛋,可是害苦俺們了?!?p> “誒呦,什么莽漢,”書生狼狽的跑遠了。
十一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其實平均一天就能賺十兩白銀?!?p> 武玲玨皺眉,道:“你欠了多少錢,我借你一筆錢,你先還清了再入伍便是,你難道愿意做一輩子騙子在江湖流浪?!?p> 我真的不是騙子,十一滿臉苦色,道:“我欠了十萬天晶。”
“十萬什么?”武玲玨的一對杏目圓睜,不可思議的看著十一。
“天晶,”十一揉著眉心,尷尬不已。
“你有賭癮?”
“沒有,我的雪狐弄壞了一個武者的琴,他讓我賠十萬天晶?!?p> “你簽了憑據(jù)?”
“嗯?!?p> “你個蠢貨!”武玲玨恨鐵不成鋼,急促道:“你身為一個騙子居然還能被別的人給騙了,你真的是,真的是!”
“我真不是騙子!”十一也急了。
“這下可麻煩了,”武玲玨蹙起眉頭,思索道:“倒是可以打官司,叫那人把他的琴交出來,交給官府檢驗?zāi)乔倬烤箖r值幾何。”
“那人是個武者,他比你還要強大萬倍,”十一小心翼翼道:“我感覺?!?p> “哼,實力強就能無視九州法規(guī)么,這件事就交給我了,那人住在哪里,我下午帶人去拿他?!?p> 好人哇!十一感動不已,道:“那你一定要多帶幾個強大的武者,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人住在福祥客棧二號院?!?p> “我曉得了,”武玲玨點了點頭。
武玲玨行事果然雷厲風(fēng)行。半個時辰后,一切事宜安排妥當(dāng),武玲玨拿了官府的緝捕令,帶著人從軍營浩浩湯湯的出發(fā)了,直奔福祥客棧而去。
高矮二人也在其中,為了將功贖罪。
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讓十一難以置信。待他們趕到那個院子時,院門大開,白衣人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凳上,帶著白玉面具,頂上是繁盛的桃枝,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那片天地,清風(fēng)拂過,衣帶飄飄,白衣人緩緩開口了,聲音有種特殊的韻味,讓聽到的人不由得沉醉,道:“小賊,聽說你要和我打官司,所以我專程趕回來了?!?p> 完蛋!十一有股不好的預(yù)感。
武玲玨冷笑一聲,率先迎了上去。
十一急忙跟了上去,小聲道:“小心,他很厲害。”
武玲玨仿佛毫不在意,右手搭在劍柄,將十一擋在身后,厲聲道:“賊人,還不束手就擒?”
白衣人緩緩起身,隨手一揮,眾將士手中的繩索便化作飛灰,淡淡道:“我和你們走一遭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