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下來的。
直到伯淵蹲在一旁，用力拍打著他的臉頰，他才感覺到渾身的虛脫。同時左臂上似乎被開了兩三道奇癢無比的血洞，整個手臂就像被放過血一樣的麻木。
“我這是怎么了？”子渺動動了嘴唇卻只能無聲的做出口型。
伯淵眼神有點奇怪，他摸了摸子渺的額頭，再確認后者沒有眩暈后輕聲說“你剛才在臺上用的秘技叫蛇息吧？”
子渺撇撇嘴，將目光移到另一邊。一面鍍金的石墻闖進他的眼中，墻上紋身一樣的密密麻麻畫滿了玄機神女的畫像，每一個神女的眼中都有金箔和水蒼玉裝飾。
“我這是在神廟里？”子渺想伸手觸碰墻壁，但手臂上的虛弱感讓他只能蹙眉。
伯淵沉默的看了他一會，起身道“神廟在明日廟會前是禁入的，你現(xiàn)在是躺在神廟東側的廂房內養(yǎng)傷。估計今晚你也要住在這了?！?p> “為什么會住在這？”子渺強撐起半個身子。
“這你就要問祭司了，我只是被告知而已。你先養(yǎng)傷，我出去看那幾臺斗藝會了?！辈疁Y的聲音不緊不慢，他掀開翠珠門簾走向門外幽靜的庭院。
子渺撇嘴，輕輕‘切’了一聲，便又捂著左臂砸在床上。
回想起來，從白衣認輸?shù)哪且豢唐?，他好像就暈在了臺面上。不知道是怎么被抬下來的，也不知道白衣是怎么離去的。子渺只記得用出那一套他也叫不上名字的劍法后，比現(xiàn)在還要強的虛弱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原來叫蛇息嗎？”子渺舉起左臂，小心翼翼的拆開紗布。
帶血的紗布突然松動了一下，隨后四五層布條竟忽然垂落，全部蓋在子渺的臉上。摻雜著古涎香和血腥的味道，子渺捂著鼻子差點吐了出來。
劃開臉上的紗布，子渺不禁愣了一下。
先前看起來好像紋身一樣平滑的劍紋，此時竟變得凹凸不平。一柄黑色的古劍浮雕一樣嵌在子渺的小臂上，相比于之前，劍紋似乎活了過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蒼茫與古老震懾著子渺的心神。
“這，也太丑了吧......”子渺小心伸手碰了下凸起的劍紋。
“痛！”劍紋忽然蠕動了一下，真的有了生命一般，警惕的盯防著這個宿主。
子渺相當無奈，指著劍紋破口大罵“嘿！你在我身上這么多年，我也沒虧待你吧。且不說這些年你一直折磨我，現(xiàn)在怎么連碰你一下也不讓了？”
劍紋似乎也不服氣，忽然再度蠕動，將子渺手臂中的血肉扯的七上八下。
“停停停！”子渺痛得額頭上滿是虛汗。他用力掐住手腕，將運輸魂氣的經(jīng)脈堵死。失去了魂氣供給，劍紋果然暗淡了許多，凹凸不平的劍身也逐漸變得平滑，似乎將再度歸于紋身的模樣。
“真是個禍害！”子渺在心里暗暗罵道，但忽然間，劍紋上一道混白的光澤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
這是一道藏在血痂之下的熒光，本來子渺是不會發(fā)現(xiàn)的。但經(jīng)過劍紋的一陣折騰，剛剛凝固的黑色血痂卻一條條的裂開，露出了一條十分不醒目的條紋。
“這是什么？”子渺掐住手腕，缺少魂氣的手臂上，麻木已經(jīng)傳到半個身子。他用小拇指小心撥弄著血痂，思考要不要等伯淵來再撬開它們。
“不管了！”感覺到左臂像要爆炸一樣憋得慌，子渺心一橫，從床頭拽過一條紗布死死地綁在手腕上。隨后一把攥住剩下的紗布泡進一旁的水盆內。
清涼的觸感從右手傳來，但確也緩和不了左手上灼燒一樣的煎熬。子渺猶豫了一瞬，眨眨眼又掏出了那塊混元玉。
“怎么會遭這種罪？”子渺陰翳的盯了眼劍紋，將混元玉一口咬在牙齒間。隨后抄起濕布條懟在凸起的劍紋上。
劇痛比想象中還要強烈，子渺勉強揭下來一塊血痂，將混元玉咬得吱嘎亂響。他從牙縫中喘著粗氣，用爆滿青筋的手再度擦在劍紋上。
“啊!”子渺自心中沉默的咆哮，血紅的眼睛看到半垂半連的一塊死皮，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揪住一角狠狠地撕下。
‘砰！’忍受不住裂骨般的痛，子渺揚起拳頭狠狠垂在大腿上。一大片淤青帶著點血珠從腿上滲出來，手上的劇痛剛才勉強緩解了一點。
子渺顫抖著眼神盯了眼那一大片血痕，似乎這樣擦下去也永遠擦不完。而血痂下隱晦的熒光也只是露出它一點點觸角。
“我今天還非要看清你到底有什么貓膩！”子渺重新咬緊玉石，再度抄起全是血渣的濕布......
一聲聲低沉的嘶吼，像是被活活吞噬的野獸，連房間內的燭火也痛苦的搖曳。伯淵靠在門欄上默默的聽著子渺的嘶吼，不知不覺間，他的手上也布滿寒意的疙瘩。
他五指扣住門縫，用門板輕輕搓撓手背。師父多年前的話似乎近在眼前“若他平庸無能，你就奪下他的古紋前往龍泉城。但他若能承受非人之苦，那你就要以命輔佐他。因為只有他才能拯救蒼生......”
他睜眼凝視幽靜的庭院，忽然淺淺笑道“真是麻煩，攤上你這個煞星?？磥硪院蟮娜兆佑械拿α?！”
......
房內，子渺攤在塌上，身下的被褥早就被抓得棉絮翻飛。比起街邊乞丐踮腳的被褥，這被汗水浸透的棉被似乎要更加破爛。他的左臂上已經(jīng)看不到絲毫血痂，神秘的劍紋上只剩未凝結的傷口。
“現(xiàn)在還看不出什么東西......”子渺大口喘著氣，反復的翻轉左臂。被擦凈的劍紋呈現(xiàn)子渺從未見過的宏偉，雖然在手臂上只是小小的一片紋路，卻依舊擋不住用‘壯觀’來形容。
但先前的那一點熒光，卻只是在劍紋的尖端閃了閃，隨后狡猾的鉆進了血肉之內。
“那我這苦不是白受了嗎？”子渺囧著臉無力的哀嘆。方才的疼痛剛緩和，因為纏住手腕導致的脹痛又加倍的襲來，一切都在預示子渺還有一頓苦要吃。
子渺已經(jīng)欲哭無淚，他咬牙切齒的想要解開手腕上的布條。但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解開封堵后勢必有一大股魂氣沖進這傷口中，而那造成的痛苦將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手上的腫脹一直在提醒著子渺。他調整好氣息，將手放在手腕的布條上。子渺扭開頭，深吸一口氣，隨后拽著活結的手指輕輕發(fā)力......
“難道是痛到麻木了？”子渺拍了拍臉頰，因為并沒有任何疼痛傳來，但他分明能感受到魂氣奔騰在經(jīng)脈中的歡暢感。
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子渺看見了一道璀璨的光紋突兀的橫在劍紋中。
他揉了揉雙眼，再度確認。沒有看錯，那道璀璨的光紋已經(jīng)不是熒白的顏色，反而是變換著金，綠，藍，紅，褐五中顏色。
“這....是五行的色彩？”子渺不敢再亂用手觸碰，反而是將左臂端在眼前反復的打量著。五彩的光紋在這上千萬道紋路中顯得不倫不類，而它蠻橫的橫在劍紋正中央，指著其他八道連接著的紋路。
“難道這樣的光紋有九道？”子渺順著紋路觀察，不出所料。除開這道發(fā)光的紋路，還有八道顯眼的紋路相互勾連，共同組成了這柄古劍的基本架構。
“哈哈哈！這位通靈者的傷勢怎么樣了？”一聲蒼老的笑聲沒有敲門便推門而如。
子渺放下衣袖警惕的盯著門口，只見那位祭司手持拂塵正笑瞇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