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給我住皇宮我也不搬走,誰知道會不會再出事?”老白不上店主的圈套,用手背蹭了蹭果子一口咬下去。
老板眉毛抽動兩下,一邊揪起八字胡一邊樂呵“住什么皇宮?這些帝國有今天沒明天的,不如住在大宗派里安穩(wěn)?!?p> 對于這敏感的話題,老白一概不感冒。他擼起袖子扯掉一根根線頭,又咬了一口果子。
老板自顧繼續(xù)說“聽說你金商堂有了不得的人物,應該就是旁邊這個小弟吧?”他朝子渺揚揚下巴“聽說你本來是龍泉宗的人,為什么不找個巨宗待著呢?這不比小破城安穩(wěn)多了?”
“看得怎么樣了?可別耽誤了我們去早拜會!”老白將果子咬的稀爛,洪亮的聲音引得街上一大批人駐足觀看。
老板對眼神各異的群眾尷尬的憨笑,不敢再說話。連忙埋頭研究起手里的碑文,還時不時掏出一本竹簾書卷細細對比。
不一會,他攤開五個手指在老白面前晃了晃。
“五千錢?”老白故意唬出一個驚人的數字,引得身邊抽煙的赤腳漢子紛紛看過來。
但可惜,老板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露出任何表情。他依舊帶著令人感到反胃的油膩微笑,靜靜的回應著每一個人的目光。
老白搖搖頭,嘆了口氣“五十錢?”
老板將碑細細包起來,輕描淡寫的說“差不多,五十五錢。再送你一個求靈的簽字吧,六十錢?!闭f著便從柜子下面掏出了一個準備好的錢袋。
老白接過袋子,小心翼翼的打開一道口子。細細數過后,他平靜的向店主點點頭,把袋子揣起來向街口走過去。
“對了,今年城里辦了斗藝大賽。取得成績就能有獎金?!钡曛髂克椭鴥扇穗x去的背影,突然探出身子高聲調侃著。
第二輪鐘聲響起,此時殷城上的天空已經是一片花海般的銀河。街道仿佛被裝飾過的酒樓,五光十色中,這片大地也迎來了早朝會前最壯觀的時刻。
“今年的稅收又有多少?”子渺和老白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
老白拇指蜷曲,反復擺弄食指“八十錢,算上這回蕩出去的六十,咱家還有三十錢左右的剩余?!?p> “八十錢?”子渺哽了一瞬“如果不交錢會怎么樣?”
老白嘴里的煙斗上下晃動,他將呼出去的煙霧盡其所能吸回來“在你來這之前,殷城是沒有無人區(qū)的?!?p> 老白蜷起嘴唇,一環(huán)一環(huán)的吐出煙圈“這里獨立之后,每年都會增加收稅。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漲到六錢一年,但為了這兩月的活命錢,還是有不少人選擇反抗和拒交。”
“那無人區(qū)的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被煙霧嗆到,老白咳嗽著抹掉眼角的淚水“后來就出了一個新的政策,征兵抵稅,家人由城主府代養(yǎng)?!彼鐾驳牟噬y河“這之后,不管能不能擔得起稅錢,城西邊和南邊的漢子都瘋了一樣的去了軍隊,但進軍隊又必須要通過大煉營......”
子渺默默環(huán)視,周圍的一切似乎那么寧靜祥和。但他知道,諾大的殷城,也只剩下這幾條街掉還有人煙。而北邊的北邊,以及西邊的西邊,早已成了破樓危房的無人區(qū)。
“再往前面走走吧?!弊用於⒅鴵矶碌臇|市口。
“去神廟不應該走南邊嗎?”老白被子渺抓住袖口,三步做兩步的跟了上去。
作為和北市齊名的市場,東市在殷城百姓中似乎更受歡迎。而因為緊挨著玄機神廟,所以這個近水樓臺的寶地自然也就成為了神廟舉辦大型活動的全部地方。
子渺駐足停在賣花水的高臺上,俯視人頭的海洋,東市口前擺放著一尊巨大的銅鐘。斑駁的銹跡密密麻麻的爬上古神話的雕紋,一種亙古萬年的氣勢將潮水一般的喧嘩聲碾得粉碎。
這是玄機神廟的洪鐘,而即將開始的斗藝會就在它前方的廣場上舉辦。
“原來你是想看斗藝會。”老白仍舊不敢篤定,在他的印象中,子渺可不是那種有興趣看熱鬧的人。
子渺笑了笑,仍舊轉著眼珠不知在人群中尋找什么。
“小兄弟,有興趣參加斗藝大會嗎?”一位黃袍白帽的祭員橫在子渺面前,他左手執(zhí)著一根象牙毛筆,臉上沾著夸張的長胡打量著他。
“我們還要趕去在早朝會上占個好位置呢?!崩习走B忙擺手,拉著子渺就要離開。
“早朝會?”祭員撫著胡須哈哈大笑“早朝會在斗藝大會之后,在斗藝臺敲鐘之前是潔凈廟宇的時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入?!?p> 黃袍祭員輕揮手中的毛筆,老白便不受控制的懸空飄到五步外。他俯身向子渺問“小兄弟,看你的步伐姿態(tài)是練過武功的,為何不去斗藝大會上沾個喜慶?”
子渺向怒瞪的老白眨眨眼,扯著音調回應“我本來就是個閑人,會一些功夫但不想受這些累?!?p> “咦?”在這殷城,祭員從未見過拂他臉面的人。見子渺擺手拒絕自己,他立即來了興趣“不試試嗎?能打上擂臺都會獲得厚禮的,而且每一位奪魁者都能在明天進入殿門祭拜。”
子渺露出疏遠禮貌的笑“斗藝會確實誘人,但是我也只是會拳交的莽夫,打的再厲害也不會被選進去參賽的?!闭f罷他向祭員微微欠身,倒退兩步。
見子渺要走,祭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兄弟莫走,我能讓你參進去?!?p> “為什么?”子渺不解的盯著他“這么多人要參加,為什么抓著我不放呢?”
祭員尷尬的笑了笑,他咧開毫無笑意的口型“因為這幾天擠破腦袋參加的都是些文藝表演,比武的名額早就被城防軍和大家族壟斷了。他們寧可讓多出來的位置空閑也不肯讓散修參加?!?p> 他無奈的豎起毛筆,半空中映射出了一副模糊的名單“為了不讓臺子閑著,我們只能在今天偷偷拉人報上去了?!?p> 子渺唇角平成一條線,細細的觀摩祭員凌亂的發(fā)冠,他眼中突然冒出一絲狡黠“抱歉,我可不愿意為了幾乎爭不到的名額去得罪城防軍?!?p> 子渺向老白邁開步子,回首看了眼祭員落寞的身影“抱歉讓你為難了....”
“你要什么!”祭員拄著膝蓋,仰面大喊。子渺從他的眼中看出了火一樣的不安與焦急。
“沒事,我去問問?!弊用煨Σ[瞇的勸開老白,向祭員遙遙伸出兩根手指“兩年的稅金,能辦到嗎?”
“稅金....”祭員尚還保存著方才焦急的表情,他抖了抖僵直的眉毛,磕磕巴巴的問“我只是個小祭員,城主府的這些事情我還管不了。要不,換個條件......”
子渺清俊的臉頰上笑出兩個酒窩。他歪著頭怪異的問道“還有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是斗藝大會了,這周圍人我都認識一二。他們里面可沒有會武功的,要不你也再考慮考慮?”
祭員滿臉猶豫,他弓著腰,用毛筆使勁捶打著頭頂“兩年實在是有點多了....要不一年!”他伸出一根手指,滿眼都是被坑之后的決然。
“好!那就一年?!弊用彀醋±习椎募珙^,笑得很怪異。
祭員已經顧不上這么多了,因為日影漸高,斗藝會的鐘聲也即將敲響。
他兇狠的點頭,手持毛筆一把抓住子渺的左衣袖“既然答應了,那快點伸出手臂,我來給你畫上標記?!?p> 子渺微皺著眉,僵硬的掰開祭員抓住左臂的手,輕輕將右臂衣袖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