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等到開山之后?”老者幾乎掉光的眉毛蜷縮出四道彎“之前不是說過開山前一定要離開嗎?”
蒙山聳聳肩,示意前者自己從沒說過這些。
子渺長嘆一口氣,倚著伯淵無賴的伸出兩根手指“要么讓我見你家小姐,要么就開山之后再離開。其他的我一概不管。如果你們都不同意,那我就請你們自己珍重?!?p> 老者額頭有些抽動,仰著頭怒瞪身邊的蒙山。似乎在怒斥說‘你都告訴他們什么了!’但礙于身邊的子渺,他也不好發(fā)做,只得挑了挑眉心故作平靜的問道“真的只能選一個嗎?”
子渺眼神清澈,淡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
“如果我們強(qiáng)行把你帶走呢?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啊小兄弟。”老者早已被他這種無恥行徑氣得怒不可遏。
“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qū)ζ胀裾率?。而且你們也是忌憚著什么吧??p> 子渺這些話猜的確實(shí)沒錯,小姐曾千萬叮囑他們要小心他身后的勢力。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個身處貧賤的小子究竟有什么樣的靠山。
安靜,漸漸發(fā)暗的屋內(nèi)只剩下殘留的煙霧與混響爆裂的燈火。
“小兄弟,可以幾日后再給你答復(fù)嗎?”老者瞇著眼睛強(qiáng)裝作笑意。
子渺則是沉著的搖搖手指,略帶惋惜的說“過幾日廟會就結(jié)束了。我可不能在開山的時候再跑路。而且你們小姐就在樓上監(jiān)聽吧?不如叫她下來一起說說?!?p> “你!”老者大步踏出,手臂似長鞭揮舞就要給子渺一記耳光。蒙山立馬撲了上來將他拉開,兩人就這樣扭在了一起。
“鐺鐺鐺。”響亮的叩門聲打斷了屋內(nèi)的嘈雜。借助屋外走廊的光影,子渺可以清楚的看見,紙窗上倒映出了一剪花鬢的影子。
木長老和蒙山立馬單膝跪在門前,雙手貼在額前恭敬地說道“小姐!”
“這應(yīng)該就是她了?!弊用靸墒瞩咴谘袄淠目粗?,以及門外那幾乎被完全擋住的瘦小身影。
門外的影子晃動了一下,抬起細(xì)小的手臂輕輕碰了一下發(fā)頂?shù)亩挑?。隨后一道略帶稚嫩的女聲輕聲講“子渺公子的要求我自然會滿足的?!?p> 子渺聽著她的聲音愣了一下,他溫和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小姐說的條件究竟是哪個呢?”
門外的剪映晃了一下,不知是燭光被風(fēng)鼓動,還是她的身子本就搖搖欲墜。她的身影似飄落的枯葉,子渺心里不知為何涌上一股熟悉的悲涼。
似乎是斟酌了很久,一字一頓的話輕柔的講“三日之后,我在這里等你。”
“好?!辈恢獮楹嗡苋绱怂斓拇饝?yīng)下來,子渺再度抬頭觀望。那道影子早已化作窗紙上的飛沙,又像破碎的書頁紛飛逝去。但在他看來,那是夢。
......
“為什么又不打算跟他們走了?”伯淵與子渺行在深夜中的咸街。與其他街道不同,城防院并未在此實(shí)行宵禁。所以此處燈火滿街,人影綽綽。香火與鐘聲共同組成了夜的夢境。
子渺看著這寧靜祥和的街市,燈火中他的眼眸里倒映著伯淵的身影“因?yàn)槟抢镆矝]有能壓制我劍紋的東西?!?p> “還沒問過他家的小姐,你就能知道了?”
子渺淺淺的笑著。他甩甩衣袍向城南走去。在瀟灑的步伐中,他輕輕哼起廟會時常用的民謠
“古廟莊里打堆火,前路綿延月兒山。月兒山坡實(shí)實(shí)寬,前邊路過黑石甸。黑石甸,不發(fā)愁,前去便是百劍溝。百劍溝里有黃鸝,上前便是疊云梯......”
一路下來,子渺不知道哼了多久。只知在錦子提著燈給他開門時,他的眼睛幾乎看不清楚路了。
擦掉眼中蓄滿的淚水,他拍了拍錦子的腦袋,輕輕說“回去睡吧,我吃面被辣到眼睛了。”
錦子哈氣連天,也不顧伯淵說了些什么,揉揉惺忪的眼睛三步一磕的進(jìn)了屋子。
“要不要坐坐?”伯淵倚著石桌,拍了兩下竹椅。
子渺只給他一道遠(yuǎn)去的背影,他將外袍甩在肩上,左搖右晃的走進(jìn)屋里?!白ゾo睡吧,明早還要幫你望風(fēng)呢?!彼阎T框迷離的盯住伯淵,像個醉漢。
伯淵笑笑“也對,說不定明天會碰到了不得的人呢?!?p> ......
未到清晨,金商堂的四人就被城防軍的鳴鐘吵醒。與此同時,從陽街蔓延花街,最后到達(dá)咸街的鐘聲也在此起彼伏。大街小巷上紛紛探出了睡眼惺忪的人頭。
不一會,一隊浩浩蕩蕩的隊伍自北市開來。但他們身上的穿著在子渺看來,已經(jīng)不能被稱作是一支隊伍了。隊伍的主干部分是城防軍和六皇子的衛(wèi)隊混雜編程,而他們兩旁還摻雜了不少西城門處的衛(wèi)兵。
但更甚者是,隊伍前端竟是玄機(jī)神廟的儀仗隊伍!
“出什么事了?”老白倒是起的早,他一邊整理半掉的圍裙,一邊擦拭手里的鍋鏟。
“不知道....”子渺毫不關(guān)心,他眉頭一皺,拖起步子就要回屋繼續(xù)睡覺。
“渺大哥,你看!”錦子拽住他的衣帶,一把將他撈了回來。
“放肆!”在睡意中被驚醒,子渺揮手就要劈下去。但眼前的景象讓他不自覺的停下動作。
在隊伍的極遠(yuǎn)處,街道的盡頭是一輛碩大華麗的囚車。車頂?shù)蔫F籠上赫然立著玄機(jī)神廟專用的旌旗。
“這是什么情況?”街市上漸漸傳開疑問與討論。
“聽說是昨天有人去刺殺六皇子,被城主府和神廟拿下了?!?p> “是那個刺客嗎?我怎么聽說是城主要派人刺殺六皇子呢?”
“就是!看昨天的陣仗和消息。怎么說也是城主奉命去捉拿六皇子吧?但是怎么到現(xiàn)在變成了他們一起押著刺客出來了?”
城內(nèi)各處的議論紛紛自伯淵的陣法傳來,老白不禁瞇著眼睛噈口痰“這幫人真是吃飽了閑的,每年開山之前都要弄出點(diǎn)事來?!?p> 隊伍行致花街,一聲嘹亮的角號響徹全城。而后每個人的耳邊都出現(xiàn)了城主墨仲的聲音“昨日有賊人欲行不軌,刺殺皇子,現(xiàn)已經(jīng)伏誅。立時押送到東市斬首,希望大家引以為戒?!?p> 全城上下再度爆發(fā)出驚異聲,透過陣法中的雜音,子渺已經(jīng)聽不清一句完整的話了。
“走吧,這個時候月波樓里剩下的都是些人物。說不定能找到幾個神宗的特使。”伯淵提上鞋,從懷里掏出一沓絲綢白卷隨手塞進(jìn)子渺的懷里。
“渺大哥,不去東市看殺頭嗎?”錦子歪著腦袋早已打消了睡意。
子渺眼簾半垂,同樣歪著腦袋苦笑一聲“殺頭有什么看的?我有事情要去辦,你也在院子里好好讀書?!闭f罷,將鎏金毒的藥粉扔到伯淵懷里。
錦子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跑回屋里,進(jìn)門前還不忘從桌上順走伯淵晾曬的古籍。
“出了這么大的事,不會影響到你們開山時候做的事吧?”老白提起兩個布袋,里面是前一天裝好的糖饃。
子渺接過袋子,輕松的笑了一聲“但愿不會有影響吧?!?p> 伯淵轉(zhuǎn)折眼睛,指了指子渺的胸口。那里疊放著方才交給他的白綢“月波樓太大,你坐在東閣樓,我去西閣樓。如果發(fā)現(xiàn)綢緞上畫的人,就對準(zhǔn)他捏碎里面的玉石?!?p> “他們是誰?”
伯淵先一步跨出門,他從門口探出腦袋滿不在乎的說“不知道,可能是來殺你的,也可能是來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