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兵交接的脆鳴響徹了整個安靜的雨夜。怒罵聲與爆炸聲不絕于耳。透過雨幕,戰(zhàn)斗外溢的魂氣早已將地面像湖水一般波動。子渺的伸手抓住一縷飄過風(fēng)墻的魂氣,一股野蠻荒涼的生機(jī)讓他渾身一顫。
“你連自己人都敢殺?”子渺緊握手掌,捏爆了殘留的木魂氣。
男子攤攤手,滿不在乎的解釋“要不是因為八宗契約,他們一直都只是敵人?!?p> 身后打斗聲漸漸止息。兩名瘦小的隊員架著滿面鮮血的白衣來到男子面前。他們伏在男子耳邊輕聲說了兩句,便將白衣丟在伯淵身旁,恭敬地退到他身后。
男子撩起衣擺蹲在白衣身邊。他慈眉善目的向他問道“是京墨讓你來抓人的嗎?”
白衣緊鎖眉頭,將頭扭到一邊去。
男子愣了一下,反而伸手貼心的為白衣抹掉臉上的泥水。他蹲著身子橫跨一步,再度繞道白衣的面前“那京墨為什么只派你來追他?前面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見白衣默不作聲,他干脆掀起衣袍,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雨水中“我也是巡衛(wèi)隊的,是你們臨近轄區(qū)的寧隊長,接到上面的命令特意來查看情況?!彼哪抗庠诎滓律砩嫌蝸碛稳?,仿佛是看一個未出嫁的小媳婦。
白衣被看的渾身生疼,鎖緊雙眼不再看他。男子摸著光頭,尷尬的笑了笑“沒想到手下會下這么重的手。我們在宗內(nèi)都只是個尋常弟子,所以我這個隊長也管不住他們。你在京墨的隊伍里也該明白這一點(diǎn)。”
男子繼續(xù)為白衣擦拭著血污,引起白衣額間極度的厭惡。男子不管,依舊笑吟吟的自語“但是出了這么大的事,咱們巡衛(wèi)隊也要相互扶持是吧。聽說你旁邊躺著的這個小子把你們?nèi)牰祭г陲L(fēng)墻里了?京墨現(xiàn)在狀況如何?”
白衣眼角抽動一下,他瞇開眼睛看了眼墻外漸漸跑遠(yuǎn)的子渺,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伯淵,閉上眼睛低聲的說道“省省吧,要是裝和善,至少先把你頭上的糞漬洗干凈了。”
男子難以置信的摸了摸光頭上丑陋的胎記,顫抖著雙眼向白衣俯身問道“你....說什么?”
煉境巔峰的壓迫感將白衣壓得說不出話來。男子一把抓住白衣的頭顱,纖細(xì)的膀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五指深深陷入白衣的皮肉中,在他蒼白的面容中留下五個猙獰的血洞。男子目眥欲裂,咆哮著將白衣摔進(jìn)泥地里“說!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京墨現(xiàn)在在哪!”
白衣半邊臉插進(jìn)污泥中,他窒息的看著伯淵的側(cè)臉,兩片唇像蝴蝶的翅膀不斷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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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脊向下劃,古商道的遺跡漸漸延伸到子渺的腳下。他跨著大步向城門方向走去,雨夜的失溫讓他身體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方才咽下去的爛糖饃也成了胃里的冰坨,只能給他徒增寒冷。
“什么人!”兩三個黑影打破了雨夜的寂靜,他們身著五顏六色的戰(zhàn)甲,滿眼戒備的提防著子渺。其中有一人甚至抽出了一柄銅槍,微弱的魂氣縈繞在槍尖之上。
子渺左手扣住右手的手腕,雙手交纏高舉過頭頂。這種封堵住自身經(jīng)脈的姿勢,是在九域戰(zhàn)場上通用的投降方法。
婉轉(zhuǎn)似鳥鳴的暗哨響起,哨音剛落,在更遠(yuǎn)的地方暗哨此起彼伏連成一片。不一會,一隊隊身著便衣,手持魂兵的護(hù)衛(wèi)四面八方的沖了過來。狹窄的古道上一瞬間密密麻麻圍滿了各種衛(wèi)兵。
“你們誰是城防軍將領(lǐng)?”子渺環(huán)視著人群,竟一時間分辨不出有多少隊伍。
衛(wèi)兵們面面相覷,沒人敢上前答應(yīng)。但不知不覺間,亂的像一鍋雜糧粥的衛(wèi)兵竟然漸漸分成了七八支方陣。一支身著綠色甲衣的隊伍裂開一道口,蓄滿胡子的男人大步走了出來,爽朗的笑聲令人耳目一新“城防軍都被調(diào)過去修城墻了,你要是想報官,我們也可以抓人!”
隨著他的調(diào)侃,綠衣隊伍哄然大笑。但他們身邊的隊伍卻只是冷漠的盯著他們,如漸漸平息的凍雨。
子渺認(rèn)出來,眼前的衛(wèi)隊正是近日在殷城參與巡防的外來隊伍。
長胡男人笑夠后,叉著腰漠視著子渺“你不知道這里是城防禁區(qū)嗎?”
“城防禁區(qū)也不是外駐軍來管吧?”
“這個禁區(qū)里,只要是軍隊就可以管!”
“這么猖獗,城防院不管你們?”
“像你這樣的卑賤小奴,又何須知道呢?”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子渺知道,自己無非就是仗著身份不明且會一點(diǎn)魂氣。不然這幫莽夫可能早就一擁而上將他擒住‘既然沒有城防軍,就要找個接口脫身了。’子渺一邊觀察著四周地形,一邊暗中堤防著漸漸逼近的衛(wèi)隊。
“既然知道的太多了,就跟我們回一趟大營吧!”男人大手一揮,隊伍中隨即傳來一陣騷動,幾名身著重甲的衛(wèi)兵向子渺一步一步的逼近。
‘根本沒有地形能逃跑!’子渺環(huán)視著周圍的衛(wèi)兵。他們冷眼觀看者綠甲兵的行動,不出手卻也不退走,只是整齊的列在方陣中,將狹窄的古道圍得水泄不通。
甲兵自懷中掏出魂兵,掌心中的魂氣將魂兵似螢石一般點(diǎn)亮。子渺將嘔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因為在他們面罩之下的眼中,滿是戲謔與憐憫。
困獸猶斗,子渺卻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因為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夢幻,記得今日的清晨,他還是隨著錦子與伯淵在一起送藥,誰能想到剛過了一天,他就已經(jīng)三次出生入死。
子渺長舒一口氣,厭煩的挪開視線。他看向朦朧的劍源山,緩緩閉上雙眼。
“都給俺住手!”怒吼自另一個方向傳來,路上的碎石都為之一顫。
聲音頗為熟悉,子渺難以置信的看向藍(lán)甲衛(wèi)隊的前方。一身披重甲的壯漢巍峨的杵在那里,從額頭到鼻尖的猙獰刀疤仿佛地獄中的修羅。
“俺不是說抓到他們要先告訴俺嗎!”蒙山單手拎起身旁的副官,露出了猙獰的黑牙。
副官被嚇得渾身亂顫,雙手抓住蒙山的拳頭跪地求饒“不是我們干的,是巖木軍他們要抓住這位小哥的。我們都不敢輕舉妄動啊!”
“你說巖木那小子?他現(xiàn)在在哪?”蒙山隨手將副官丟在一邊,一雙尋找獵物的眼睛在綠甲衛(wèi)隊前四處尋找。但瑟瑟發(fā)抖的衛(wèi)隊方陣前,那名長胡男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你們巖木在哪!”找不到長胡男人,蒙山怒目圓瞪,向綠甲軍中憤怒的咆哮。
嘯聲所過,山林皆震,自然沒有人敢回應(yīng)。
副官輕輕拉了一下蒙山的戰(zhàn)袍,小聲勸道“將軍,先別生氣了。你看要等的兩位小哥現(xiàn)在只來了一位。不如先問問情況,萬一出了意外也好解決?!?p> 蒙山點(diǎn)點(diǎn)頭,吹起唇上稀疏的胡須,對圍繞在子渺周圍的衛(wèi)兵呵罵“都看什么看!大營沒人守了你們倒是在這里偷懶?”
眾衛(wèi)兵騷亂了一陣,隊形漸漸混亂。但遲遲卻沒有一人離開。
“一幫狗娘養(yǎng)的!你們老大那里有俺說。誰再不回去吃五十大板!”
話音剛落,衛(wèi)隊似乎被抽走了梁木,五顏六色的衛(wèi)兵瞬間如潮水一般流下古道。不一會,空蕩蕩的山頭上便只剩下子渺蒙山與幾名甲士了。
“多謝蒙大哥再救我一命?!弊用焖闪丝跉?,對蒙山遙遙鞠了一躬。
蒙山快步走來,恐怖的面龐上一掃方才的兇狠。他露出平日里憨厚的笑容少許心疼的打量著子渺,但此時他似乎并沒有對伯淵的行蹤感到絲毫疑慮。
“俺還想找你,聽老白說你出城了。沒想到在這里才找到你!”
子渺搖搖頭,不安的看了眼他身后的甲士“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蒙大哥可否知道城防軍在哪里?”
蒙山隨意的看了眼身后,低聲說道“城防軍和城主管不了那些巡衛(wèi)隊,我跟你去救伯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