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簽合同，簽合同!”
余洪標興奮不已的拿出筆，還有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合同模版當場填寫起來。
看得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激動到有點不太冷靜了，否則這么大的客戶，說什么也得把人請去辦公室喝杯茶再說。
不過中年男子也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對他來說，效率最高的辦事手段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候，侯志航拉了齊陽一下，問:“那邊的花灑和軟管賣不賣?”
齊陽還在傻乎乎的看著正在簽合同的兩人，聽到侯志航的問題，他隨口答道:“賣，什么都賣!”
“一套花灑和軟管加起來多少錢成本?”
“二十五不到。”齊陽本能的回答道，他甚至沒心思去想侯志航問這些做什么。
現(xiàn)在齊陽心里也是興奮到極點，一百五十萬啊!幾萬塊的訂單或許不需要太激動，可一百五十萬，哪怕放在工廠最巔峰的時期，那也是足以讓所有人大聲歡呼的數(shù)字。
侯志航?jīng)]有打擾他的狂喜狀態(tài)，走到倉庫角落，拿起地上堆積的一箱箱花灑和軟管看了看，然后又大致查了下數(shù)量。
最后，他拿了一套走回來。
此時余洪標已經(jīng)填好了大致的合同內(nèi)容，就等雙方確認合同金額以及簽字了。
侯志航拿著花灑和軟管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問道:“王總，您的主要業(yè)務范圍，應該是在農(nóng)村吧?”
中年男子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很有興趣的問:“你為什么這樣認為？”
“因為小廠的商品，在城鎮(zhèn)是很難打開銷路的，經(jīng)濟條件越好的城市，越是認同大品牌。因此，小廠產(chǎn)品要么出口做外貿(mào)，要么轉(zhuǎn)農(nóng)村做內(nèi)銷。您敢要一千件，如果是做外貿(mào)的話，風險較大，所以就只能是做農(nóng)村業(yè)務了?！焙钪竞交卮鸬馈?p> 中年男子聽的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小伙子有意思，沒錯，我確實是主要做農(nóng)村這一塊的?！?p> 侯志航笑著把手里的花灑和軟管遞過去，道:“那您看看這個，這是我們廠自己生產(chǎn)的，質(zhì)量不需要多說，一看就明白。您既然是做農(nóng)村生意，那么應該很清楚農(nóng)村更講性價比，所以我覺得您應該把熱水器，花灑，軟管搭配成一整套出售。您是愿意免費送給顧客，提升他們的性價比感受，還是要加錢，我沒資格跟您建議什么。但這花灑和軟管，一套成本二十五，收您三十，賺五塊錢辛苦錢，您覺得成不成?”
余洪標和齊陽在旁邊聽的都傻了，這小子，這種時候還在賣東西?
可是他說的話，怎么聽起來感覺那么有道理呢。
中年男子看了看手里的花灑和軟管，然后抬頭看向侯志航，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眼里滿滿的都是欣賞。
“小伙子，我給你兩倍的工資，過來跟我干，怎么樣?”中年男子問。
齊陽下巴都快驚掉了，這是當面挖人墻角?
這可是行業(yè)里最忌諱的事情啊，最主要的是，挖的還是他最看不起的書呆子張志秋!
不過話說回來，張志秋也不是廠里的員工啊，誰想挖他都沒什么可指責的。
雖然很想問問怎么會有人看上這家伙，可仔細回想一下侯志航剛才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齊陽心里也不得不承認，這真他嗎是個營銷鬼才!
客戶本來要買三十件，他給賣出去一千件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要把庫存的花灑和軟管也一塊處理了。
什么叫牛逼?
這就叫牛逼!
侯志航微笑著搖頭，道:“抱歉?！?p> 中年男子也不生氣，只笑著對余洪標道:“余總，真羨慕你有個這么好的銷售員，和他比，我手底下那些人，簡直蠢的像豬一樣。不多說，你的這批花灑和軟管我都要了，就按他說的價格，三十塊錢一套。”
余洪標現(xiàn)在心里也很想說，和對面那個年輕人相比，他手底下的銷售員，也蠢的跟豬一樣。
同時，他心里也在滴血，這他嗎不是他的銷售員啊!為什么不是啊!
有這樣的營銷鬼才在，余洪標寧愿拿一百萬現(xiàn)金去換!
當著客戶的面，余洪標不能說這些，只訕訕一笑，道:“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挺不錯的?！?p> 后面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合同上備注了花灑和軟管的事情，重新擬定金額，然后兩位老總分別簽字。
侯志航看了眼合同上的簽名，王松山，字體龍飛鳳舞，充滿不可一世的氣勢，倒也很符合這位的性格。
簽完了合同，王松山打電話喊在廠外等候的貨車進來拉貨。
上千件熱水器加上配套的花灑和軟管，就靠車上的兩三個工人可不夠。
余洪標又連忙喊了一堆人過來幫忙，花了大半個小時才算裝完。
在此期間，王松山和侯志航聊天的時間，要比跟余洪標還多。
侯志航的見識，要比王松山還要多的多，他隨口講幾句話，都讓王松山覺得受益匪淺。
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和驚艷，幾乎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半個小時里，已經(jīng)連續(xù)三次表示希望侯志航加入他公司的意向。
而酬勞，從工資的兩倍，到三倍，再到侯志航自己開價，一步步上了天。
侯志航對他的優(yōu)厚條件無動于衷，自己想要的是重回侯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家庭關(guān)系搞好。
至于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說。
王松山滿心惋惜，卻也沒有太強迫，只道:“不管什么時候，我公司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要來隨時給我打電話!”
說著，一張名片就主動塞進侯志航的口袋里。
看著和王松山聊的火熱，余洪標一臉納悶的問齊陽:“你不是說你姐夫是個書呆子嗎?這么會做生意的人，我還是頭一回見呢?！?p> 齊陽也是滿臉見了鬼的樣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以前的張志秋確實是個純粹的書呆子啊，除了書上那些用不著的理論知識，其它的一概不懂。
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連熱水器的專業(yè)技術(shù)標準他都說的頭頭是道，比起廠里的技術(shù)也不逞多讓。
技術(shù)標準可以死記硬背，那為人處事，經(jīng)商手段呢?
就張志秋剛才賣熱水器和花灑那兩件事，足以成為經(jīng)典的營銷教材!
一個曾經(jīng)四處碰壁的書呆子，能辦成這么了不起的事?
齊陽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貨物裝完后，王松山帶人離開，臨別前，依然熱情邀請侯志航有空一起吃飯。
侯志航?jīng)]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表現(xiàn)的十分淡然。
他越是這個樣子，就越讓王松山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
王松山離開后，余洪標立刻滿臉笑容的湊上來，道:“張先生是吧，真是太感謝你了，為我們廠帶來了這么大一個訂單!”
侯志航笑了笑，道:“這主要是齊陽的功勞，如果不是他先打動客戶，加上你們的產(chǎn)品質(zhì)量過硬，也沒這次機會?！?p> 余洪標看起來有些緊張，搓了搓手，道:“張先生真是謙虛啊，就你剛才的營銷手段，我們廠所有人加一塊也比不上，不知道張先生是在哪家公司高就啊?”
“以前是給人開車，前段時間受了點傷，一直在家養(yǎng)著沒去?！焙钪竞交卮鹫f。
余洪標聽的更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不是說你受傷啊，我的意思是，給人開車哪有什么前途。像張先生這樣的人才，應該有更好的工作。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高薪聘請張先生作為我們廠的營銷總監(jiān)，底薪兩萬起，提成什么的另算。不說多，只要有訂單，一個月拿個四五萬還是不成問題的。”
齊陽在一旁聽的心情十分復雜，侯志航?jīng)]有搶功，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本以為這家伙應該會借此時機，貪走所有功勞為自身加碼。
如果侯志航真這樣做，齊陽也沒想過和他爭，自己這次起的作用確實不大，哪怕把客戶請到廠里來，也還是靠侯志航的提醒。
若非如此，王松山可能早就因為他的恭維走人了。
現(xiàn)在，余洪標營銷總監(jiān)和高薪待遇想聘請侯志航，更讓齊陽感覺嘴里發(fā)苦。
自己在廠里辛辛苦苦多年，也才拿七千多塊的底薪而以，侯志航卻可以。上來就拿兩萬，比他加上提成拿的還要多。
最主要的是，這家伙做了營銷總監(jiān)，自己干嘛去?
雖然心里對余洪標的這種決定不滿，齊陽卻沒有立刻表現(xiàn)出來，他只緊張的盯著侯志航，因為這個自己曾經(jīng)很看不起的書呆子，很可能把他的工作搶走。
讓齊陽欣喜又驚訝的是，侯志航竟然直接回絕了余洪標的邀請。
他的志向不在這里，更何況，區(qū)區(qū)一個月幾萬塊的薪資，侯志航哪里看得上眼。
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能通過個人能力獲得更多的金錢，而且自由度也不是給人打工可比的。
侯志航的拒絕，沒有讓余洪標太意外，雖然惋惜，卻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先前王松山給出的條件，可比他高多了，不還是一樣被拒絕了嗎。
余洪標只是想著有齊陽這層關(guān)系，再爭取一下試試罷了。
成了是他的幸運，不成也沒什么損失。
既然侯志航拒絕，余洪標也就沒再多提，只道:“不管怎么說，這次能和王總合作成功，張先生的功勞很大。這樣，我等會讓財務把提成先結(jié)算，拿給張先生，這是屬于你的獎勵，也算我個人的一點心意吧?！?p> “不用了，我又不是你們廠的人，有提成你獎勵給齊陽就行?！焙钪竞降馈?p> 余洪標看了看齊陽，又看向侯志航，笑著道:“那行，反正你們是一家人，給誰都一樣。”
齊陽嘴唇顫了顫，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又沒開口。
而后，余洪標直接讓財務按照合同總額的百分之五拿來了提成共計七萬五千元。
把錢交給齊陽的同時，又讓他把侯志航送回家。
齊陽倒沒有拒絕，只是拿著錢上車后，他直接把裝著現(xiàn)金的紙袋扔到后排侯志航身邊，道:“說好了，發(fā)獎金都是你的?！?p> 七萬五千元對齊陽來說，不算小錢，但他依然堅定不移的履行了之前的承諾。
不是因為對侯志航另眼相待，而是他本來就是這種一是一，二是二的人。
該誰的錢就是誰的錢，再眼紅也不能要，否則和被人施舍的叫花子有什么區(qū)別。
侯志航本來還想推辭一番，但見齊陽表情那么的嚴肅，又沒開口。
反正只是區(qū)區(qū)幾萬塊，沒必要推來推去。
路上，齊陽近乎全程沉默，偶爾侯志航主動說幾句話，他才能回上一句半句的。
侯志航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轉(zhuǎn)變一時間無法適應，也不在意，快到家的時候，看到旁邊的菜市場，侯志航喊他停下車子。
幾十分鐘后，提著大堆食材的侯志航一邊開門，一邊對齊陽道:“既然來了，晚上在家吃，順便看看妃妃?！?p> 如果只說在家吃飯，齊陽很可能因為心里的別扭勁離開，但加了一句順便看看妃妃，就給了他很好的下臺階。
跟著進了屋，齊陽瞥了眼侯志航手里的食材，問道:“你還會做飯?”
“嗯，跟人學過一段時間，你先坐著，我去和面?！焙钪竞秸f著將手里賺錢的牛皮紙袋隨手扔在了沙發(fā)上。
看著他這隨意的動作，齊陽總有種說不清的感受，那可是七萬多塊錢，就這么隨手一扔?
張志秋什么時候?qū)﹀X這么淡定了?
猶記得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他還曾因為幾萬塊錢的彩禮跟爸媽吵了一架。
肯定是裝的!齊陽在心里想著。
和面用不了太長時間，二十分鐘后，侯志航洗干凈手從廚房里出來。
見齊陽坐在那不知想什么有點出神，侯志航便過去開了電腦問:“喝水嗎?”
“不喝?！饼R陽下意識回答道，可能是覺得自己回答的太快，有點像巴結(jié)人的態(tài)度，齊陽又撇嘴道:“你就這樣天天在家玩電腦，也不回去開車?”
“開車再看吧，現(xiàn)在也不是很著急?！焙钪竞揭贿呎f著，一邊登錄了淘寶旺旺。
齊陽正要再趁機訓他兩句，以挽救自己在這幾個小時里被掩蓋的光芒時，卻聽到電腦音箱里傳來接連不斷的“叮咚”聲。
他探頭一看，見侯志航正在給人回復什么。
從旺旺的右側(cè)商品提醒，可以清楚看到是一款減肥產(chǎn)品。
“這是我姐的淘寶店?”齊陽問。
“嗯?！?p> 齊佳佳為了補償家用，又上班又開店，還順帶做微商的事情，齊陽是知道的。
也知道淘寶店不容易開，齊佳佳忙活一年，生意也是非常慘淡。
可是現(xiàn)在他卻看到侯志航接到的咨詢窗口有二三十個，這生意好像也不算差啊。
“你現(xiàn)在在家?guī)臀医憧刺詫毜?這咨詢量看著不少啊，一個月能賺多少?”齊陽好奇的問。
侯志航一邊飛快的對客戶咨詢進行回復，一邊回答道:“我也是昨天才剛開始幫她弄，現(xiàn)在生意一般，昨天只賺了兩千塊?！?p> “哦....少?”先是一個略顯平靜的語氣詞，然后直接轉(zhuǎn)成驚詫到極點的疑問句。
兩千塊?
齊陽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張志秋說的應該是賣了兩千吧。
至于利潤，應該有個百分之二三十，也就是幾百塊。
這樣算下來，雖然也不算少了，起碼比凈賺兩千更容易讓人接受。
然而，齊陽剛給自己一個安慰性的答案，侯志航那邊又更加詳細的解釋了句:“主要她挑的這款產(chǎn)品利潤不夠高，可能因為代理級別低的原因，利潤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五。
不過店里的生意剛起步，昨天只賣了一萬多塊。
今天的生意應該會好些，保守估計能翻一倍左右。
等日銷售量再高點，我就找代理商要更低的分銷價。
如果運氣好，能快速做到日銷十萬以上，直接找廠家要代理權(quán)也行?！?p> 侯志航忙著給顧客回復，并沒有注意到齊陽的嘴巴已經(jīng)越張越大。
他的解釋算不上太復雜，但在齊陽聽起來，卻十分的震驚。
一天賣一萬多塊，利潤百分之十五，那不就是兩千左右?
所以他剛才說賺了兩千，就是純利潤，而不是自己聽錯了?
至于后面的什么保守估計今天能翻倍，或者日銷十萬的目標，齊陽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
這是在吹牛吧!
上個星期他還問過齊佳佳淘寶店的事情呢，齊佳佳很是難過的說一個月下來，能賺個兩三百都算好的。
可是今天，侯志航卻告訴他一天能賺好幾千?
換成從前，齊陽肯定會對侯志航的這番話嗤之以鼻。
吹牛你也得找個傻子聽才行，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信你。
可是今天，侯志航剛剛做到了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一百五十萬的訂單，到現(xiàn)在還在腦海里晃悠，讓齊陽不敢再輕易的下判斷。
心里迫切想弄清楚真假的沖動，又讓他有點坐不住。
最后牙一咬，齊陽起了身。
侯志航剛給一個顧客回復完，準備點下一個咨詢窗口的時候，卻被齊陽一把搶過鼠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