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 人外有人

　　周處見道士們被自己整得灰溜溜的離開，大感得意。一時間，意氣風(fēng)發(fā)，豪情萬丈，便覺得天下英雄，無過于己，一時興起便發(fā)下宏偉志愿，要游歷塵世，飽覽山河，前去打敗江湖上知名豪杰，揚名立萬。

　　因他手中有錢，便出手闊綽，將那賣牛錢財歸還那西村老鄭頭，再拿了一多半錢財散于市集上那些乞討為生的叫化子們，又教人打了一把寶刀，那刀上鑲金帶玉，價格高昂，又佩一張白玉雕紋乾坤子午弩箭。其實他不善于使刀射箭，如此裝扮，只是為了顯擺而已。然后穿著華貴衣裳，買來了一匹高頭大馬，趾高氣昂騎上去，徑往周氏祖居陽羨城而來，想要看看周氏老家的人文地貌，炫耀身份，以顯衣錦還鄉(xiāng)之威。

　　到得午間，走得累了，卻見山野之間一處酒店，酒招子飄揚，不由大喜，走進店內(nèi)，欲要飲酒解乏。周處見酒館人多，心中得意，并不將眾人瞧在眼中。走到桌前，將那沉甸甸包袱一下扔到桌上，那包袱跌在桌子上，頓時透出珠光寶氣，一塊馬蹄金恰好露出一角來。當(dāng)下也不在意，大咧咧高聲叫喚：“酒家，且上二斤牛肉，其它的好酒好菜只管上來，爺有的是銀子?！?p>　　賣酒老人家將牛肉酒菜端將上來，見那包袱隱隱透著珠光寶氣，唬了一跳，將身體遮掩著那包袱，悄聲說道：“客觀，前面路途中多有豪客出沒，這些財物可不能外露，趕緊收將起來。以免招惹事端?！?p>　　周處哈哈大笑：“老人家，多謝提醒。不過我縱橫江湖多年，從未遇過敵手，如果有人能從我手中取走此物，我會磕頭拜服，雙手奉上?！贝蜷_包袱，取出一塊金錠，擲給他道：“老人家，多謝提醒，你是個好人。這是給您的酒錢，不用找啦。請問高姓大名？”

　　老人道：“老漢風(fēng)燭殘年，在此已久，因開這酒店為生，人家都叫我酒家翁。你叫我酒翁也可，老翁也可。小伙子，出門在外，可要小心為是?！?p>　　周處拱手卻道：“酒翁請放心。闖蕩江湖，不惹是生非怎么行！須得打敗天下英雄，闖出萬兒，那才有味道！”

　　那酒家翁笑笑不語，搖頭離去。

　　這時有幾名少年在鄰席喝酒，聽周處大言炎炎，十分吃驚，不由多看了周處兩眼。其中一名膚色黢黑的少年走過來，端起酒杯，道：“不知兄弟高姓大名?？稍附粋€朋友？”

　　周處想起神龍觀中報了真實姓名惹下的禍?zhǔn)?，便吹牛道：“我的姓名微不足道。江湖上沒有幾個知曉的。不過我在軍隊里立下赫赫戰(zhàn)功?，F(xiàn)在不擔(dān)軍職，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山野閑人。有一些不錯的兄弟常把我當(dāng)作首領(lǐng)，只要我一聲呼喝，他們必定會來效命于我。”一邊說，一邊想起鄱陽郡中那幫朋友來，神情間更加倨傲。

　　那少年見他趾高氣昂，仍淡淡一笑：“這樣的少年英雄，果然了得。失敬失敬！不知英雄一個人能打得多少人？”

　　周處見他倒也健壯挺拔，口中說著失敬，神態(tài)中卻毫無恭敬之意。心中不禁有些惱怒，口中更加胡吹大氣：“要說打架，我遇上一萬人，便打得一萬人；遇上一千人便能殺一千人。若是打架按個數(shù)計算，那不是太差勁了嗎？我只恨遲生了幾百年，不能同力大無窮的古代英雄較量一番，比個高低！”說完，滿臉上盡是無奈寂寞的神情。

　　那少年飲下那杯酒，不再看他，仰天打個哈哈道：“佩服，佩服！”徑回座席，不再理他。另外幾名少年聽得十分驚愕，張大嘴巴幾乎合不攏。

　　周處看他們嚇得成這個樣子，不禁暗暗偷笑。酒足飯飽后，周處收拾行囊上馬便行，縱馬而行，甚是愜意。正行之間，一匹快馬追過來，速度飛快。周處暗道：那話兒來了。必是酒家翁說得強盜吧。想要看他是什么樣人，放緩韁繩，讓馬兒慢慢走將去。等到那馬兒靠近，正是那名皮膚黢黑的少年。

　　周處放松了警惕，微微看那少年一眼。少年道：“請問英雄去哪里呀？”

　　周處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回陽羨老家去。大哥是要去哪里？”

　　少年說：“我也往陽羨去，一時迷失方向?？险堉敢幌隆！?p>　　周處說：“好說，好說。一道兒走吧?！倍诉呑哌呎?，竟然十分投機。

　　周處見那人背著一張黝黑的弓，并不長大，十分怪異，便道：“大哥佩帶弓箭，想必善于射獵吧！”

　　那少年故作謙躬，將身體往后移一移道：“我還在練習(xí)，并不熟練?！?p>　　周處打量他的弓半晌道：“你的弓的確很奇特，怎么這等漆黑如墨，可以借給我看一看嗎？”

　　少年初時不肯，周處再三請求，少年不得已才解下弓遞給他。周處伸手接過，入手一沉，甚是寒涼，不由驚異。便拉弓試射。哪知一拉之下，弓身微顫，竟然拉之不開，原來那弓身粗短，甚吃力氣；不由大驚，深吸一口氣，雙臂掄圓，竭盡盡平生力氣，竟然未能拉得滿弓。連式數(shù)次，均難拉滿弓。自己覺得雙臂有無窮之力，卻又用之不上，不由臉上發(fā)燒，把弓丟給少年道：“你這弓終究中看不中用。佩帶他干什么呢？不知系何物所制，竟然如此堅實?！?p>　　少年微笑道：“這把弓乃北海所產(chǎn)寒鐵制成，人送美名‘寒鐵玄弓’。質(zhì)地堅固厚重，那是不用說的。這件寶物自有它的用途，怎么能說沒有用呢？只不過是使用它的人本領(lǐng)還不夠罷?！闭f著，提起那弓在手中掂一掂，略拉弓試了一試。恰巧此時一只孤雁自云霄飛過，邊飛邊啼。

　　那少年吸一口氣，忽的力貫雙臂，拉得弓滿，如懷中抱月，長箭倏出，直沖云霄。那雁聽得弓鳴，待要高飛，怎奈那箭去勢如電，正中雁頸。眼看那大雁跌落數(shù)十丈外，周處十分吃驚。

　　少年哈哈大笑，目光一轉(zhuǎn)，盯著他腰間佩帶的裝飾寶玉的短刀，輕笑道：“兄弟這把短刀當(dāng)真耀眼奪目，必是好刀，一定是將劈刺的功夫練到家了吧！”

　　周處精神一振，說道：“拉弓射箭，我不在行。要說劈刺么，倒還來得?！毖矍伴W現(xiàn)出彭式、彭綺所使的刀法來，伸手解下佩刀，虛空里劈刺幾下。

　　少年贊道：“彭家刀法。好刀法!借我看看，成么？”

　　周處洋洋得意，將佩刀遞了過去。內(nèi)心卻道：我還沒使出我看家锏法，你這個沒見識的家伙！那才會教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少年接過短刀，仔細(xì)看了又看，說道：“可惜，可惜。這只是殺豬宰狗之物，要它何用？”用兩手一折，那刀彎曲的如同鐮鉤，再用手一拉，刀又恢復(fù)了原樣，再用手一擰，竟然成了麻花一般。

　　少年哈哈一笑，隨手丟棄，道：“看來，這刀根本沒有什么用嘛！”看官須知，這柄短刀雖非神兵利器，但背厚刃薄，豈可輕意彎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