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最后的番外存稿==
?。?p> 國王很少來到王后的住所。事實上,除了必須兩人共同出現(xiàn)的場所,他也很少見到艾琳。然而對于國王的到來,艾琳顯然早有預料。在周圍的貴婦們起立行禮的時候,她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當所有人都離去,只剩下她與國王的時候,她更是隨意地向后一靠,懶洋洋斜倚在靠背上,挑釁般地望著他。
國王沉默了一陣兒,考慮著該如何向他驕縱過度的妻子攤牌。最后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
“克羅澤死了?!彼f。
艾琳目光閃動,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娜娜和蘇雅都還好好的活著——而且會好好地活下去。”他加重了語氣,希望那聽起來像是一個警告——那也的確是一個警告。
艾琳猛地站了起來,白皙的臉龐上交錯著失望的陰影與狂怒的火焰。她能夠接受克羅澤的死亡——那在她的預料之內(nèi),拉赫拉姆的名字即使是在他離開王廷多年之后也依然是個傳說,她從不曾設想克羅澤能夠逃過拉赫拉姆的復仇。
但她沒有料到克羅澤甚至無法傷害兩個應該全無反抗之力的女人。
“你甚至懶得掩飾一下嗎?”國王嘆息著,突然有深深的無力。
“有必要嗎?顯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蹦球湴炼利惖呐送χ绷松眢w,冷冷地回答。
“你真的相信娜娜是我的女兒?”國王苦笑著。
“還是您有別的理由解釋對她特別的關注?”
“她的父親是我的朋友?!?p> “您甚至懶得費心編造一個更可信的謊言嗎?”艾琳反唇相譏。
“這是事實……也許并非全部,但這是事實?!眹跏チ四托模麌绤柕啬曋钠拮?,“別再有任何傷害那對母女的企圖。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但不會有第二次。”
“有第二次又會怎樣?”艾琳毫不退縮地反問,她的語氣比她想象的——比她想要表達的更加尖銳。她根本不在意蔓延在國王眼底的怒火,那已勝過無動于衷太多。
“你最好別再離開這里?!绷季弥?,他說。
“哈!”艾琳恣意地放縱著自己全部的失望與憤怒,“您說得好像我有什么別的地方可去一樣!”她驟然轉身,金色長發(fā)劃出耀眼的圓弧,頭也不回地沖向自己的臥室。
“還有!”在她身后,國王提高了聲音,“告訴你的父親和那個屠龍者……”
艾琳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們所求的注定沒有結果。別再利用身邊那些相信你,忠于你的,愛慕你的人……否則總有一天你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艾琳僵硬的背影仿佛是中了石化的魔法,令人窒息的沉默橫亙于他們之間。她從不覺得殺掉蘇雅和娜娜的命令是錯誤的,一個憤怒的、被欺騙的王后有這樣的權利;但違背一個國王在建國之初便立下的禁令,那是毫無疑問的背叛。
而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當初是為什么會答應了那個屠龍者的要求。
“停手吧我的孩子,你們不會成功的。”最后一句話的尾音降了下去,年邁的國王突然覺得筋疲力盡。
孩子。那個看似親昵的稱呼反而是國王所有的語句里唯一挑起艾琳怒火的。
“我不是你的什么‘孩子’!我是你的王后,你的妻子!”她回過身,忍不住揚起的聲音近乎咆哮。
國王望著面前面容扭曲的婦人,恍惚想起二十年前他們初見的時候。那時,她是他年輕而美麗的新娘,屬于少女的柔嫩面頰上帶著羞澀的紅暈,藍綠色的雙眼是仲春時節(jié)艾克伍德森林中清澈見底的溪水。而他看著她,心中所想的卻是這場婚姻能為他新生的王朝帶來多少利益。他有太多的事需要面對,于是就那樣無視了她眼中的崇拜與憧憬,仍由她年輕的生命在重重高墻之中日漸枯萎。
二十年前他看不到她的熱情,二十年后她的熱情已經(jīng)變成了滿腔的憤怒。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過去,直到他們發(fā)現(xiàn)對彼此比二十年前還要陌生。
沒有辦法歸罪于誰,只是世事總是如此,沒有多少人能幸運地在恰好的時間愛上恰好的人。剝?nèi)トA麗的的外衣,他們也不過是一對平常的、不怎么幸福的夫妻。
他一直知道那多半是自己的錯,所以在他能夠接受的范圍內(nèi),他無言地容忍著——她的奢侈,她刻薄的言辭,她在他身邊安插的親信……只要一切還在他的掌控之內(nèi),他像縱容自己的孩子一樣任由她發(fā)泄。
直到現(xiàn)在,他的縱容危及了一個女孩的生命。
一個他虧欠太多的女孩。
“你最好別再離開這里。”他平靜而疲憊地重復。
回答他的是桃花心木的大門重重合上時沉悶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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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知道自己不該獨自跟著克諾雷納進入森林——德利安已經(jīng)警告過她,雖然與伊恩是同伴,克諾雷納顯然隱藏著更多的秘密,因此也更加危險。但男人剛剛那句古怪的低語讓她心中不安——雖然調(diào)子不太對,但她聽得出那是精靈語。
她擔心那是某種召喚。而倘若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隨之而來的敵人或許不是她……甚至也不是拉赫拉姆或德利安能夠應付的。
前面的男人看起來心事重重,即使她不小心踩斷了腳下的小樹枝也仿佛渾然不覺。那使蘇雅更加的警惕——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冒險者不會如此大意。她停了下來,有些猶豫。克諾雷納的身影在樹木的掩映中逐漸遠去,很快就會離開她的視線。
她咬了咬下唇,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身后有什么動物發(fā)出細小而尖銳的鳴叫,從她的腳邊急速地竄了過去。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一塊土地在那只褐色的小松鼠踩過之后突然塌陷了下去。
蘇雅猛然停下,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那該是獵人在林中部下的陷阱——但這里并不是獸道。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終于轉身離去。她并沒有聽見,在不遠處高大但已經(jīng)落盡樹葉的泡桐樹上,看似空無一物的、雜亂的樹枝間,漏下像是松了一口氣的,輕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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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雅離開之后不久,克諾雷納走了回來。他在那已失去掩飾的陷阱旁停留了一陣兒,皺著眉頭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坑底。
在他身后,幾乎是悄無聲息的,一個纖細的身影從樹上跳了下來。
落地時那一點輕微的響聲并沒有逃過克諾雷納的耳朵。他依舊低著頭,不動聲色。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你在看什么?”
女人的聲音帶著并非刻意為之的天真和嬌柔,仿佛少女一般,但克諾雷納知道,她早已不能被稱為少女。
轉過身,面對那張似乎沒有被歲月改變分毫的臉,他微笑了起來。
“依蒂絲?!?p> 他曾經(jīng)的伙伴,屠龍者里唯一的女性,固執(zhí)地以“游俠”為自己命名的依蒂絲·阿爾方斯,正歪著頭站在他面前,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就像觀察一只叢林里的有趣的動物,但那神情和目光并不會令人厭惡。
克諾雷納伸出了雙手。
“我們不該擁抱一下嗎?”他問。
依蒂絲咯咯地笑著,搖著頭向后退了一步,克諾雷納也大笑起來。女游俠從不吝于向任何動物敞開懷抱,甚至熱衷于讓各種動物們接受她的擁抱——不管它們是否樂意,卻惟獨不愛擁抱人類,那奇怪的習慣看來至今仍未改變。
“你在看什么?”依蒂絲再一次問道。
“這個陷阱……我記得我走過的時候它并不存在?!笨酥Z雷納用腳將一堆枯葉撥進那個并不很深的洞穴,坑底直刺向上的、削得尖尖的木樁才是它致命的地方。
“那是因為你沒有踩到它?!?p> 依蒂絲微微地笑著說,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實。
除了回以笑容,克諾雷納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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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絲毫沒有理會依蒂絲的老習慣——事實上他從來也沒有理會過。看見克諾雷納身后那個嬌小的身影時,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像個傻乎乎的少年那樣咧嘴大笑。
“依蒂絲!”他叫著,沖過去給了女游俠一個大大的、結實的擁抱——游俠纖細的身子幾乎整個消失在他的懷抱中。
“依蒂絲!”他忍不住重復著,而被他抱得兩腳離地的游俠,就像從前那樣狠狠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你好呀,伊恩·坎貝爾?!苯K于從大個子的雙臂中解脫出來之后,女游俠把自己被弄得亂糟糟的長發(fā)向后撥去,向后退出安全的距離:“你留了胡子……嗯,很適合你?!睙o論怎樣漫不經(jīng)心的形容,從她嘴里說出來都像是最由衷的贊美。
“而你,”伊恩望著她陽光下的樹葉般榛綠色的雙眼,“你一點兒也沒變。”
女游俠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卻在天真中帶了一絲滄桑。
“不,我已經(jīng)變得太多,但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