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我家的只要吃就沒有說不好的,都是這個——”說著,蔡大姐大拇指一揚,“不然怎么叫你個老饕每個星期來上么三五回呢!”
老顧客笑罵道:“嘿!我這嘴就叫你家給養(yǎng)刁了,回頭我吃不下飯可就找你呢!”
“成啊!只要你來,我就給你來三大碗,保證把你吃的呱呱叫好,撐得肚兒圓?!辈檀蠼忝济惶?,那雙不大的眼睛盡是得意。
老顧客也不和她爭,話頭一轉(zhuǎn),就問起她寶貝兒子張嘉祐:“誒!這是抓住我的死穴了啊,不過你家嘉祐呢?怎么還沒回來?”
蔡大姐眉頭一皺,眼睛里就是三分不滿,手上動作不斷,卻沒好氣道:“還不是他們那個不務(wù)正業(yè)的校長,又在搞什么安全演習(xí),沒事找事做,凈整些沒用的玩意?!?p> 老顧客卻不認同了:“欸!話不能這么說,葉校長可是頂呱呱的好校長,要是沒他咱們學(xué)校哪來的年年第一。而且他也是為娃兒安全負責,家家戶戶可就這么一個獨苗苗,要有點閃失,嚇都要嚇死你?!?p> “這倒也是,不過不回來也好,免得回來煩我?!?p> 說完,她還是忍不住又嘟囔了兩句,又下意識望了望街頭,想看看自己孩子回來了沒。
老顧客笑著搖搖頭,這是心里頭認同了,嘴上還要說兩句。
其實像蔡大姐這樣只是嘴上說兩句還算好的,有的家長甚至找到學(xué)校里了。
安靜的辦公室里,葉良平看著最新的教育書,計劃著教學(xué)方案。
突然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硬生生地撞開,一名膘肥體壯、身高一米九渾身酒氣的壯漢直愣愣地闖了進來,開口就喊道:
“誰是校長?老子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快點給老子出來。”
他身后是怎么也攔不住人的肖志遠,還有和他那面紅耳赤如出一轍高壯的兒子。
葉良平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您好!我是校長,請問您有什么事?”
不等壯漢開口,氣喘吁吁的肖志遠就噼里啪啦地講起來:
“這為位家長不滿意我們的安全演習(xí)占用他兒子的課余時間,一直要找你理論理論,我攔都攔不住,直沖沖地就闖進來了?!?p> 葉良平掃了肖志遠一眼,看來剛才老肖攔人攔得十分辛苦,這滿頭大汗,也是就別人那一個頂他兩個的身板,也是為難他了。
肖志遠秒懂葉良平的眼神,瞬間就惱羞成怒了:“老葉!”
剩下的話憋了回去,這檔口可不好吵,他臉都憋紅了,喘了口粗氣。
壯漢那面紅耳赤的兒子上前一步,急急忙忙拉著父親的手臂,不好意思地喊道:“爸!爸,我們回去,別丟人!”
“不!兒子,你老爸這是在幫你,咋還在這瞎搗蛋呢?”壯漢醉醺醺的,用蒲扇般的大手輕輕一揮,他那看著身子板就結(jié)實的兒子卻連退三步。
葉良平和肖志遠瞬間就驚了,特別是肖志遠心中倒吸一口冷氣,得,剛才這位家長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這小身板可早就涼了。
葉良平面色不改,實則暗吞一口唾液。
乖乖,這、這怕不是武力威脅吧!
站得扭扭歪歪的壯漢上前一步,醉得通紅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笑:“校長,你辦啥子、哦,安全演習(xí)為啥要占用老子娃兒的放學(xué)時間,他放學(xué)回家還要幫老子殺豬,可忙得很,沒工夫陪你瞎雞兒搞?!?p> 肖志遠看著壯漢滿臉橫肉,還有臉上的橫笑,煞氣十足,小腿肚默默在打顫,也不敢再說話,他還有大好年華沒過,可不想英年早逝。
“爸!”他兒子短促地叫了一聲。
看著就醉糊涂的壯漢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粗聲粗氣道:
“叫啥叫,又不是啥丟人的事兒,老子就靠養(yǎng)豬、殺豬才讓你娘兩過上好日子,讀了兩天書就忘了自己叫啥,出息!”
他兒子噗嗤噗嗤幾聲,就是沒有說話,只是臉紅的滴血。
他忘不了同學(xué)們對他身上味道嫌棄的眼神。
葉良平仔細看了看少年,就想起他是初三六班的朱有為,也沒對他父親打官腔,真切道:
“老弟,你兒子真沒嫌棄你,他可孝順了!每回放假都早早回家,我想這是為回家了幫你忙吧!”
“這倒是,他娘身子骨不好,常年要吃藥,殺豬的活我又不放心交給別人,要不是我兒子我可忙不過來!”
壯漢聽到這話,原本難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好起來。
壯漢暈乎乎地想:嘿!沒想到這傻兒子,居然還能為他老子臉上爭光,得讀書人一句夸獎,沒丟老朱家的臉,看來原來是老子錯怪這小子了。
沒幾句話的工夫,醉漢就對葉良平掏心掏肺,哭得稀里嘩啦:“老葉啊!我心里苦啊,這臭小子我還不清楚,你可別為他說好話,他那眼神就是嫌棄我這個養(yǎng)豬的爹?。?p> 想他娘為了生他,現(xiàn)在還在床上病歪歪地躺著,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這臭小子養(yǎng)大,他居然還嫌棄我起來,連走路都不愿意跟我一塊。
我老懷疑這是不是我老朱家的種,可一看他那小牛犢子一樣壯實的身板子,我就知道是我的種,可我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爛事,才生了這么一個混小子,人還沒長大就開始嫌棄他老子。
一天換三道衣服,家里再有錢,也禁不住這么糟蹋啊!又不是什么富家大少爺,沒那富貴命就別整那糟心事兒!
我原來還在想是不是這好好的娃讀書讀壞了,可是后來他又嫌棄我又還是幫我做事兒,把我也整糊涂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一米九的壯漢哭得像個三歲小孩子似的,那一把眼淚看著就心酸。他兒子也跟著他一起哭,就是不說話。
壯漢看見自己兒子跟著哭,一巴掌呼在朱有為頭上,含糊著聲音:“你跟著哭啥!娘們唧唧的,還是不是我老朱家的種!”
說著還為自己摸了一把眼淚。
他兒子還是沒有說活,只是哭著沉默地離開辦公室,帶上門,似乎最后站在了門口。
這看得肖志遠心里也不怕了,腿也不抖了,真是既心酸又想笑,有這老子,小的沒長歪都是好樣的。
葉良平?jīng)]有笑,他正色道:“不,老弟你錯怪他了,他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他只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