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大營帥帳里,各位將領都在,靜靜的聽著凌牧之安排昨天的善后。凌牧之讓文書詳細的擬折子,報請朝廷撫恤陣亡士兵家屬,并讓參將趙予忠再從寧州賬戶上劃撥銀兩追加撫恤。島嶼要清理整頓,守備軍要重建,軍屯要繼續(xù),這一樁樁一件件議下來,又到了晚間掌燈時分。
等諸位將領出了帥帳,凌牧之讓侍衛(wèi)把他父子倆的晚膳提進來,父子倆邊吃邊談。
“曜兒,你得準備回京了。”凌牧之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放下茶盞繼續(xù)說,“東南今年肯定會戰(zhàn)事頻發(fā),我脫不了身,京都的事只能交給你去輔助慶王了,這次洪奚和王茂林的帳,證據(jù)確鑿,就看殿下想怎么翻了?!?p> “好!但是,爹,我想帶阿楓回京?!弊詮哪翘炖淠蠗髅壬ヒ忾_始,凌曜嘴上沒說啥,心里卻真的害怕她哪天說走就走。
“不行!”凌牧之注視著他兒子,“你帶阿楓回京,如果被洪奚發(fā)現(xiàn),就是送了把刀給王茂林,這么危險的事你怎么想的啊。”
“我,我只是害怕?!绷桕妆荛_他爹的眼光,“我怕阿楓會偷偷離開余杭,我怕她說消失就消失,她要真不見了,我上哪兒去找她?”
“哼!你小子。奇了,這二十四年了,你爹我第一次聽見你說怕?!绷枘林惺肿屗鲁燥?,“這個你放心,昨天之前阿楓可能會走,但今天之后她哪兒都不會去。”
“嗯?”凌曜不解的看著他爹。
“阿楓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昨天一役,吳青云失蹤了,阿楓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師傅師娘?!?p> 凌曜低頭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他爹說的有道理,這提了好幾天的心微微的放下了一些。
跟他爹用完了飯,凌曜便直接奔到了吳慮府上。
邵平聽見馬蹄聲就迎了出來:“主子!”
凌曜把馬鞭扔給他,“公子今天可還好?燒退了沒?可曾吃過東西?藥你記得煎吧,我早上忘了提醒這個,心一直懸著?!?p> “主子放心,這個不用提醒也記得,藥按時吃的,燒也退了。公子這會兒在師娘屋里呢?!?p> “嗯,我去瞧瞧。”凌曜說著話,提起袍子上臺階穿過垂花門進了院。
阮從皓從正屋迎了出來,凌曜忙問:
“師娘可好些了?”
“嗯,還行?!?p> 凌曜進到正廳先跟吳慮見禮,剛坐下,冷南楓就從正屋出來了。
“少將軍,今天營里可有啥消息?”吳慮問。
“沒有。師傅您放心,依趙參將他們的分析,青云是被擄走了,總兵也說,今年東南這戰(zhàn)事肯定少不了,那就一定有機會把青云救回來?!?p> “嗯。”吳慮抹了把臉,起身到院子里抽起了旱煙。
“可好些了?”凌曜起身走近冷南楓,抬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嗯?!崩淠蠗鼽c點頭,“那么晚了,江笠都累趴下了,你帶著他們回吧,我們沒事?!?p> “好?!绷桕淄笛矍屏饲圃鹤永锏膮菓]正好背對著他,于是拉了冷南楓的手握了握,便走出廳堂,到院子里和吳慮道了別,帶著阮從皓他們回了營。
在回營的路上,凌曜把今天他爹和他議的事以及他們倆即將回京的事都和阮從皓細說了一遍。
神機營回京定在了正月十七,十六這天晌午時分,冷南楓和江笠一起回了營。
冷南楓在靶場旁看士兵練習射箭,讓江笠去帥帳看看凌曜忙完了沒。
場地里有一小隊士兵正練著呢,見她來了就招手:“南楓!有日子沒見你了。來,練練?!?p> 凌曜和江笠一路走了過來,遠遠的就見著了正在射箭的冷南楓。他倆悄悄走過去在她身后觀望,只見她凝神靜氣而立,右手搭好了箭,左手穩(wěn)穩(wěn)的把弓舉起來,一個側身,按她日常的習慣,默數(shù)了一二三,“咻!”箭離弓弦破風而去正中靶心。主仆倆忍不住一起鼓掌,“主子,您要是和公子比射箭,您未必能贏。”江笠很有信心的說。
冷南楓聽見身后的聲音,回頭一看,便放下弓笑著走了過來。凌曜迎了上去,低頭耳語了一句什么,冷南楓便提起腳準備踩他,他一側身躲過了。
邵平牽了馬過來,倆人上馬朝著海灘遛了過去。江笠正要跟過去,被身后的邵平一把拉住,“擱遠點兒,遠遠的跟著就行?!?p> “為啥?”江笠不解的問。
“嗐,哪兒來那么多為啥,聽哥的?!鄙燮铰v騰的邊走邊教導,“還有,明兒個主子回京之后,你得把公子看仔細了,危險的事兒一概不準慫恿著去做,記住了哈?!?p> “記住了?!?p> 冷南楓和凌曜順著海灣一路遛到了營地外,遠遠的能瞧見海那邊的楊江島。倆人下了馬,牽著手沿著沙灘慢慢的走著,此時正值退潮,沙灘上留下兩串長長的足跡。
“余杭到京都,”冷南楓自言自語,“天遙地遠。”
“再遠我都會來,”凌曜站住了,抓住她的雙肩凝視著她,“這次回去把事情辦妥了之后我就來接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守著你?!?p> 冷南楓瞧著他,緩緩的搖了搖頭:“我不去?!?p> 凌曜愣了一下,“你說啥?”
“我不跟你回京都?!崩淠蠗饕蛔忠痪淝逦幕兀霸谇嘣聘鐩]找著之前,我哪兒都不去,就守著師傅和師娘?!?p> “嗯?!绷桕讘抑男姆畔铝?,伸手把人拉入懷里,“好,你不去京都,那我來余杭,我來余杭守著你,守著師傅師娘?!?p> “真的可以?”冷南楓仰起頭滿臉的期待。
“放心吧,你家少將軍一言九鼎?!?p> 冷南楓仰著臉就笑了,凌曜只覺得這笑容能把他整個人都熔化了,他一低頭深情的封住了這花一般的笑靨。
海浪沖刷著岸邊的礁石,凌曜把冷南楓抱上馬,自己也翻身而上,一如在南郡時那樣,兩人同乘一騎往回走去。
“躍霄,這個你拿著?!彼龔膽牙锾统鏊你y簪和那把匕首遞給凌曜,“匯豐里的東西,你用得著,那鎖的密碼你記下了嗎?”她問。
“嗯,記下了?!绷桕装褨|西收入懷里,“還記得我的平安無事牌嗎?”
“嗯。”冷南楓回,“你平安我便無事,是這樣嗎?”她回首朝他一笑。
“正是!還有,剛才說的也別忘了?!绷桕坠室馐掌鹦θ萸浦?。
“啥?”
“你回眸一笑,我人就沒了。除了我,不準對任何人這么笑,這句話可記住了?”原來,他之前在靶場跟冷南楓耳語的是這么句話。
“你這……什么人哪你?”冷南楓笑著回眸瞅了他一眼。
正月十七一早,凌曜帶著神機營兩百多士兵和侍衛(wèi),到了余杭。凌曜和阮從皓倆人先到匯豐銀莊取出了冷槐亭留下的所有賬簿,之后,到了巡撫衙門,提了清江戰(zhàn)役里繳獲的銀子和錢幣,到運河碼頭登船,押解著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