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光野家的旅店,陸北川默不作聲,在小道上慢慢的走著。
身后森山實粟手上抱著小箱子,如同抱著一個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緊緊擁住。
不過在森山小姐的眼中,這也確實是個寶貝了。
200萬円的現(xiàn)金,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自己10個月的工資了。這么一筆巨款,森山實粟這輩子都沒有見過。
‘社長讓我拿著這么多的錢,這是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要保管好,不能出任何意外?!叫〗隳抗庀亩⒅車那闆r,警惕著出現(xiàn)的任何一個人。
不過她的這份努力最終還是沒能堅持多久。
原因無他,這個沒什么名氣的景點,在過了晨跑的時間之后,路上根本就沒什么人了。
兩人離開旅店之后,走了一陣,竟是連一個人都沒看到過。
“社長,你說光野道夫先生,為什么要承認(rèn)自己沒有犯過的罪行啊?”走了一陣后,森山實粟想著先前在旅店的疑惑,終于忍不住問道。
第一次在出任務(wù)時提出意見,卻被反駁,實在令她很不甘心。
聽到下屬的困惑,陸北川停了下來,站在崖邊,看著這個憨憨小姐,笑了笑,反問道:“那你覺得,光野道夫為什么要認(rèn)罪?”
“這個……這個我也不明白的啦?!鄙綄嵥诿嗣^,尷尬的笑了笑。
“你想了這么久,總應(yīng)該有些想法的吧?”陸北川的態(tài)度很溫和,對于愿意上進的后輩,他向來不吝于指教,此時語氣柔緩的說道:“說出來,不要怕錯。只有嘗試才能知道問題所在,才能改正進步?!?p> “那我說了?!鄙綄嵥诒簧玳L的目光盯著,臉色發(fā)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那個我感覺,是不是道夫先生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高山修一先生,心中自責(zé),所以才想著承擔(dān)下罪責(zé),就是為了自己贖罪呢?”
鼓著莫大勇氣說完,森山小姐目光期待的看向社長,等候著自己的猜測回復(fù)。
看著這個單純的有些過頭的憨憨下屬,陸北川一時有些無語,但同時也感到一些欣慰。
有這么一個善良的下屬,跟她相處,心也會變的溫暖許多。
這在日常與死亡接觸的除靈師職業(yè)中,是多么的難能可貴,陸北川不由感慨道:“真是溫柔善良的森山??!”
“啊~”森山實粟聽到這突然的夸贊,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一雙大眼睛眨了眨。
不是討論道夫先生為什么要認(rèn)罪嗎?
怎么開始夸我了。難道是我的推理對了,社長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想到這里,森山實粟心中生出一絲竊喜和小興奮。
努力能被別人認(rèn)可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哈哈哈……”
看著自己憨憨下屬的各種可愛表情,陸北川忍不住大笑一聲,然后帶著些許的溫柔,微笑道:“是有這么個可能。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光野道夫跟森山一樣善良。總是將人認(rèn)為是好的,為別人考慮?!?p> “?。 鄙綄嵥诼牭竭@話,不由沮喪道:“我猜錯了嗎?”
“也不能說猜錯了,你說的還是有那么一點可能的?!?p> 為了不打擊下屬的積極性,陸北川安慰了一句,然后笑著道:“既然森山說完了,不如聽我說說我的看法吧?!?p> “好……好的?!鄙綄嵥邳c點頭,隨即認(rèn)真的聽著。自己的猜測被否決,她確實很想聽聽社長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其實這個案子啊,在弄清楚了前后脈絡(luò)后,是很簡單的。”
陸北川摸著下巴,目光凝望著遠(yuǎn)方山林海洋,語氣低沉的說道:“一個人選擇一個很糟糕的結(jié)果,必然是不可能自愿的。但在有選擇的余地下,他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這個結(jié)果,那么理由自然就只剩下一個,他是為了避免一個更糟糕的結(jié)果。
所以光野道夫為什么要認(rèn)罪?
因為相比于殺人的罪責(zé),還有更重的罪責(zé)讓他感到害怕,這個罪責(zé)比殺人更嚴(yán)重。
而那個老人知道他的這個罪責(zé),甚至于那個老人想殺光野道夫,都是因為那個不能說的更大罪責(zé)。
所以光野道夫不敢,他不敢告訴警察,那個老人才是兇手。
只因抓到了老人,真相就會暴露,暴露他那比殺害同學(xué)還要嚴(yán)重的罪行。”
這就是陸北川在結(jié)合所知之后,所得出的結(jié)論。
很殘酷,但同樣也很真實。
因為這符合人性。
“比殺人還要嚴(yán)重的罪行?”
森山實粟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么一個回答,而社長是這么想這件事情的,這與她之前的猜想完全不同,甚至是兩個極端。
但她仔細(xì)想想之后,卻不得不承認(rèn),社長的推論的確更有道理和邏輯一點。
于是善良的森山小姐只能低沉的說道:“怎么會……這樣的話,等光野先生和光野夫人知道真相之后,他們該會有多傷心。自己的兒子是個比殺人犯還可怕的罪犯,這對父母來說,是多可怕的事情。”
她想到了剛剛為兒子傷心不已的光野夫婦,心里開始為他們難過。
“可怕嗎?”
聽到自己憨憨下屬的話,陸北川笑了笑,想起光野直輝給自己送錢的舉動,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你又怎么知道,光野先生他們,不知道這背后可能的真相。畢竟相比起我們這些外人,父母才應(yīng)該是最了解兒女的人啊?!?p> “什么意思?!鄙叫〗阌帚蹲×耍牫隽讼彝庵艉?,忙追問道:“社長,您的意思是,光野先生他們,也猜出了道夫先生可能犯了更大的罪行。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又為什么要委托社長調(diào)查此案了?
這樣不是對道夫先生更不利嗎?”
“哪有這么多為什么?”看著滿臉困惑的森山實粟,陸北川哈哈一笑:“這個你自己慢慢去想吧?,F(xiàn)在時間還早,我們?nèi)ネ嫱姘?。好不容易來一趟鋸山,可不能錯過?!?p> 說著,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著景區(qū)深處走出。
“可是……社長,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啊?!钡貌坏酱鸢傅纳綄嵥谛陌W癢,捧著盒子,忙追了上去,一邊哀求道:“社長,你就告訴我吧?!?p> 然而陸北川則是搖著頭,腳步輕快:“不可說,不可說。好了,你別問了,我還要打個電話給田中警官,問問他現(xiàn)在案子有什么進展了。順帶把我這邊的收獲,告訴他?!?p> 山間小路上,兩人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
……
千葉縣警本部,搜查一課。
“田中前輩,我去問過光野道夫那個家伙了,他還是堅持自己就是兇手的供詞,沒有其它的供述?!?p> 科室內(nèi),春本佑太警官將筆錄放到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有些郁悶的說道。
“他還是不肯招?”田中順也聞言,皺著眉頭道:“你有沒有跟他說,你相信他沒有殺人,兇手其實另有他人?”
“我說了?!?p> 春本佑太無奈的苦笑:“我甚至還把田中前輩你給的嫌疑人照片,也就是那個老人的照片給光野道夫看了。但他看到照片之后,卻是更加堅定,自己就是兇手。不過……”
說到這里,春本佑太摸了摸下巴,有些困惑道:“不過當(dāng)時光野道夫看到照片的表情,卻顯得很驚恐,態(tài)度也是緊張無比。就好像……就好像他很害怕那個老人一樣?!彼痤^看向田中順也,認(rèn)真道:“田中前輩,或許這件案子或許真的像你說的一樣,里面另有隱情?!?p> “害怕那個老人?”
聽到自己后輩的話,田中順也陷入沉思:“光野道夫的態(tài)度,確實很是可疑。這案子確實疑點重重,但是其中的關(guān)鍵點在那呢?”
他絞盡腦汁,但還是想不到原因。
“是啊。問題在哪呢?”春本佑太也跟著思索起來:“可惡,光野道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明明是在幫他,可他卻是這么一個態(tài)度?!?p> 因為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兩位刑警此時陷入了思維困境里。
“什么問題?”
就在這時,旁邊一道聲音傳來,打破了兩人的思索。
春本佑太轉(zhuǎn)過頭去看,就見到自己系長星野一馬,不知何時走到了身邊,此時正看著自己兩人。
“警部。”春本佑太挺了挺身子,抬頭行禮。
“警部?!碧镏许樢惨哺卸Y。
“嗯。”星野一馬點了點頭,然后盯著兩人看了看,面色嚴(yán)肅道:“田中,春本,你們兩個最近在做什么?我聽二系那邊的同事說了,你們現(xiàn)在在調(diào)查光野道夫,好像還試圖給他翻案,想證明他是無罪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們要知道,這件案子是二系負(fù)責(zé)的?,F(xiàn)在你們這么做,是在告訴二系,他們辦了冤案,抓錯人了嗎?
這件事情已經(jīng)引起了二系的不滿,他們告到了課長那里。
剛剛課長找我訓(xùn)話,讓我不要破壞同事之間的和睦,要保持一課內(nèi)部的團結(jié),別亂搞事情?!?p> 星野一馬想到剛剛挨訓(xùn)的一幕,此時就忍不住生出些許怒火。
而田中順也和春本佑太聽著,連忙低下了頭。
“鈴鈴鈴!”
就在這時,田中順也的手機響了。他取出一看,不由面色為難的看向自己上司。
“是誰?”星野一馬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是陸北川陸桑。”田中順也老實回道。
“是他?!毙且耙获R想起上次那個讓自己印象深刻的除靈師,不由說道:“你先接吧?!?p> 旁邊春本佑太看到,不由瞪大了眼睛。
陸北川這位人物,系長這么重視的嗎?
現(xiàn)在為了對方一個電話,系長竟然連訓(xùn)斥下屬這種事情,都停止了。
不過他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低頭,當(dāng)起了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