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衡英一行人又在碟州逗留了幾日,等碟州富商的銀兩的確送到曾植手中后才安心離開。臨別時曾植含淚依依不舍,只對白衡英承諾定會守好西北防線。顧羲凰便知道,白衡英西北之行并不算白來。
出了碟州往東南方向進(jìn)發(fā),風(fēng)沙便一日比一日少,眼前的戈壁灘也漸漸有了綠色春意,眼看著就要走到碟州與巖州的交界。
白衡英與宗辛不再騎馬,而是轉(zhuǎn)乘馬車。因?yàn)橐芟?,并沒有與顧羲凰共乘一輛馬車。
“如果可以,我勸王爺還是盡量不要去巖州的好。”
隨著馬車的顛簸,宗辛靠在馬車內(nèi),隨性搖擺著頭。他看到白衡英目光深沉地盯著馬車外的場景,似乎心思已經(jīng)飄遠(yuǎn)了。
“為什么不能去巖州?”白衡英回過神來,也將身子向后一靠。
“巖州是惠王殿下常年駐軍的地方,與碟州的交界處更是危險。離京前你可是在宮中得罪了太子與惠王的,就不怕他們一時沖動,在西北了結(jié)了你?”宗辛說著還繪聲繪色地呲起了牙,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我不擔(dān)心這個,更在意那份書信有沒有送到父皇手中?!?p> “放心吧,都是留在王府多年的親信,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攥著,不敢有任何的背叛。而且許苑這個老狐貍精明著呢,不會讓王爺你的書信落入別人手中。”
白衡英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嘆氣道,“還是要去一趟巖州的。我想去巖州城探望一下祁王伯伯,不知他這一年來過的可好?!?p> 宗辛想起去年祁王的獨(dú)子被姜文彬打死,一時也有些感慨?!翱煲荒炅耍胂肴ツ昴菚r候王爺還不認(rèn)識昭熙君呢,如今倒是默契得很。”
“默契什么?”
宗辛笑答,“默契地互不搭理。”
白衡英沒有答話,只是白了他一眼。
巖州雖地處西北,但與南方的荷州接壤,氣候更偏向于南方濕熱。即便是與碟州接鄰的位置也是依山傍水的好風(fēng)光,同碟州的黃沙戈壁作出鮮明對比。
這日傍晚時分,一行人留宿在碟州與巖州邊界的小鎮(zhèn)上。顧羲凰下了馬車,才感覺到一直懸浮在空氣中的細(xì)小沙粒消失無蹤,不必再成日蒙著面紗。這個小鎮(zhèn)看著繁華許多,比起碟州城還要富裕不少,所住客棧的規(guī)格也要高上幾分。
因?yàn)槎嗳遮s路,路上風(fēng)沙不減,顧羲凰感覺一身塵土,便在晚膳前要了熱水沐浴。等她沐浴更衣,到客棧大堂準(zhǔn)備用膳時,只有白衡英一人在席。
又是令人尷尬地獨(dú)處,顧羲凰只是看了白衡英一眼就準(zhǔn)備逃離。
白衡英起身喊住她,“昭熙,躲回房間里要餓肚子的?!?p> 顧羲凰停了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同時滿腹的饑餓感侵襲而來。
“一天不吃不喝,身體會扛不住的?!?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若再躲又會顯得她小氣,顧羲凰只能走到白衡英對面坐下,用盡量平緩的態(tài)度來面對他。
“其他人呢?”
“好不容易離開了黃沙戈壁,來到依山傍水的小鎮(zhèn),我便給他們放了假,隨他們?nèi)ビ瓮嬉环??!卑缀庥⒄f著將一副沒有用過的碗筷遞到她面前,“等下你用過飯,我們也去外面逛逛。這可是碟州唯一風(fēng)景俱佳的小鎮(zhèn),難得來一趟豈可辜負(fù)?!?p> “我……”
顧羲凰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白衡英已先一步說道,“即便是拒絕了我,也不需要成日里躲著我。雖然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向喜愛的女子表達(dá)愛意,但能被昭熙這樣的女子拒絕,也不算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更何況,除卻我對你的喜愛,你我也是知己不是么?我不希望你對那天的事耿耿于懷,因此而疏遠(yuǎn)我?!?p> 顧羲凰不再說話,此刻說什么似乎都會被白衡英牽著鼻子走,她只能拿起碗筷先慰勞一番空落落的腸胃。
等二人出了客棧,早已入了夜。月光朦朦朧朧隱藏在烏云之下,路上有些黑,白衡英便跟客棧的東家接了盞燈籠,提在手上那燈火晃晃悠悠,看得人有些不自在。
“從這里往東去有條河,河水是從巖州一路流經(jīng),雖算不上大江流,倒也養(yǎng)育了一方百姓。聽說河水在那里匯聚,百年左右慢慢成了一個湖,眼下這個季節(jié)雖然不能泛舟湖上,倒也算西北的獨(dú)特風(fēng)景吧?!卑缀庥⒃谇懊嫣嶂鵁艋\,也不在意顧羲凰有沒有在聽他講話,自顧自地說著。
顧羲凰答道,“看來巖州倒是要比碟州幸運(yùn)不少,至少不必圍綠洲而居,因爭搶水源而與關(guān)外屢生干戈。”
白衡英停了一步,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前行道,“看來昭熙你對西北的確是不太熟悉。巖州雖然有大片河流湖泊,但以山脈丘陵居多,平原位置狹小,即便是有水澆灌,也沒有多少田地可以耕種。這幾年算是能夠自給自足,倒也拙荊見肘?!?p> 聽到這話,顧羲凰也不知怎的有些羞愧。她這些年是一直在關(guān)心朝廷的動向,但更多的是關(guān)注官員的任免,以及勢力的劃分。她對東部幾州尚算了解,但西北諸事卻一概不知。如今被白衡英提醒,才驚覺自己竟是這般狹隘。若真的報了仇重臨帝位,她又能堅守多久?
沒多久就走到了小鎮(zhèn)邊緣的湖泊處,夜色已深并不能清楚的看到湖上的風(fēng)景,只看得到點(diǎn)點(diǎn)熒熒火光在湖面上漂浮著。
“原來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有人喜歡在水中放燈?!卑缀庥⒄f話間,將手中的燈籠壓低了些,遠(yuǎn)眺湖面上的火光,“昭熙喜歡放燈么?”
“瀟州沒有放燈的傳統(tǒng),或許有過,但我沒有放過……”
“也沒有愿望想要實(shí)現(xiàn)么?”
顧羲凰有些出神,喃喃道,“我的愿望……”
白衡英回過頭見她正在出神,又瞧見她身后有座湖邊亭,也沒再繼續(xù)剛才的問題。他引著顧羲凰往湖邊亭走去,見亭外立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留琴一把于此,有緣人盡可品琴觀湖。”白衡英往亭內(nèi)一瞧,果然有把琴置于石桌之上,不禁感嘆道,“好風(fēng)雅的人,好風(fēng)雅的事。昭熙,不知可否聽你彈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