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季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伍定初則覺得心里一陣陣難受。他看著段季桐,啞著聲音問:“那……那你為什么會接受我?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是想……想……”分手兩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伍哥,我沒想過會遇到你,沒想過真的會有一個人占據我的心,左右我的喜怒哀樂。你對我很好,非常好,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這些事情。說實話,不知道是不是俊哥保佑,換心之后,我沒有出現(xiàn)并發(fā)癥、排斥各種不良反應。這些年也從來沒有犯病。但我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永遠不會。如果以后有個萬一,我怕你覺得我欺騙你?!?p> 伍定初知道段季桐的意思,兩個都懂坦誠布公才不會有間隙,可是這一刻他寧愿段季桐不要那么坦誠。
“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事,就是想你在完全了解情況的前提下,再看是不是還要把我寫進你的未來。如果是,我會終其一生都陪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如果否,我也不會糾纏你,從此兩不相見。”
伍定初看著段季桐,他感覺到她的緊張,但一下子接受這么多事情,他腦子很亂。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先思考哪件事。
過了好久,伍定初給了個干巴巴的回答:“我需要時間。”
段季桐有一瞬間的失望,但進而又覺得沒有被直接否定就還有希望。她點點頭:“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彼鹕碜叩介T口,又轉身看了眼抱著頭的伍定初,“伍哥,我等你答案?!闭f完,看伍定初無意回復,便開門離開了。
直到關門聲響起,伍定初才抬起頭,他整個人癱在沙發(fā)上,眼睛毫無焦距地在房間里亂轉??吹较渥拥臅r候,才想著要整理東西。
打開箱子,入眼是一本攝影集。那是伍定初在拍戲的地方看到的,覺得段季桐肯定會喜歡,所以特意給她帶回來的?!皠倓傄粓F亂,忘記給她了?!边@么說著,伍定初抱著攝影集坐在了地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接下來,段季桐一邊忙著工作,一邊等待著伍定初的回復??墒沁^了一個星期,仍舊沒等來消息,這讓段季桐有些著急,脾氣也跟著暴躁。顯著表現(xiàn)就是對高宇的職場騷擾和PUA給予直面抗爭。
又一次被高宇騷擾后,段季桐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他之前說的話,看著他臉一點點變黑,段季桐覺得很解恨:“高主編,要是您再對我有超過上司對下屬的舉動或是試圖通過言語對我進行侮辱,我不介意把這段錄音放上微博,同時抄送給紀委?!?p> “段季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p> “高主編開玩笑了,我這個人滴酒不沾。沒什么,我就出去了,有工作再叫我吧。”段季桐知道她這么做,對日后的工作不是好事,但她真的受夠了。忍忍忍,誰他媽愛忍誰忍去,她可不奉陪了。大不了以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還不信一個主編能只手遮天。
接下來的時間,段季桐每天都認真工作,讓自己很忙很忙,晚上回去常常都八九點了。連呂詩佳都察覺出了問題,但因為段季桐避而不答,她也沒能問出什么。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星期。段季桐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可是就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既然伍定初不來找她,那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還沒等到段季桐去找,她先收到了伍定初的消息,是彭毅陳告訴她的。
那天晚上快九點了,段季桐接到彭毅陳電話,說伍定初喝醉了,讓她來接。她匆匆打車前往之前彭毅陳帶她去過的酒吧,一進門就看到吧臺前坐著的彭毅陳和趴著的伍定初。
“師傅……”段季桐叫了一聲,而后又去看伍定初,還沒靠近就問到一股酒味,“天啊這是喝了多少?師傅,怎么回事?”
彭毅陳抽了口煙:“還能怎么回事?為情所困唄。你倆吵架了?”
段季桐一僵,先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怎么說。
“定初大概跟我說了一點,我不太明白,但也猜得到些。先帶他回去吧?!?p> “好?!倍渭就┐蛩惴鏊?,又想到自己不會開車,“師傅,我不會開車?!?p> “放心,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謝謝師傅?!倍渭就┺D身扶起伍定初。
原本以為睡著的他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開始說話,段季桐湊近了才聽到他說:“段季桐,我已經把你放在心里的第一位了,可是什么時候,我才能成為你心里的第一位?”
“傻瓜?!倍渭就┑土R了一聲,不知道是罵誰。
彭毅陳開車把段季桐和伍定初送回去,還幫著把伍定初搬回家里,扔在床上。
“小段,你留下照顧他吧。喝多了,沒準后半夜頭疼啥的,有人照顧好點。”
“嗯,我知道的?!倍渭就┙o伍定初蓋了被子,準備送彭毅陳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彭毅陳突然轉身對段季桐說:“小段,我不知道你跟定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定初是個很怕被人拋下的人。當年駱芊芊拋下他,就曾讓他頹廢了很長時間?,F(xiàn)在就算她回來了,想和好,定初也不會相信她。你,可不要重蹈覆轍?!?p> 段季桐點點頭:“只要伍哥沒有不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他。不過,為什么會怕被拋下?”
“這個嘛,讓他自己告訴你比較合適。你們倆都是通透的人,多交流,沒啥過不去的?!?p> “我知道了,師傅慢走?!?p> 彭毅陳走后,段季桐想著等明天伍定初醒來,一定要好好談談。不過現(xiàn)在,還是得先照顧喝醉的人。
段季桐在廚房煮了碗醒酒湯,端進房間,扶著伍定初喝下。又給他脫了外套,還打了盆熱水給他擦了擦臉。
明天要是壞的結果,怕是以后么有這樣的機會靠近了。段季桐這么想著,伸出手摸了摸伍定初的臉,不覺間眼睛迷糊了。
隔天,伍定初從醉酒中醒來,感覺一陣頭疼。好一會兒,才坐起身,一眼便看到了趴在床邊的段季桐。
伍定初緩緩地伸手摸了摸段季桐的頭,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仿佛好幾輩子不見一樣。
感受到有人在摸自己,段季桐迷糊中睜開了眼,一抬頭就碰上了伍定初深情的眼。
兩個人相互看了許久,直到伍定初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兩聲,才驚醒了兩個沉迷于眼神的人。
“你先去洗漱吧,我去準備早餐?!倍渭就男∫巫由掀饋恚N了錘有些酸麻的腿,出去給伍定初做早餐。
等段季桐出去,伍定初獨自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澡。當熱水自頭頂噴涌而下,伍定初原本混沌的大腦也清醒了。他知道,該做決定了。
伍定初洗完澡出來時,段季桐已經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雞蛋、蔬菜汁、面包、燒麥都有。
“洗好了就過來吃飯吧?!?p> 兩個人沉默地坐在餐桌旁,吃完了沉悶的一頓早餐。段季桐起身準備收拾餐桌時,伍定初攔住了:“我來吧。”他將所有東西都洗刷干凈,收拾好廚房,洗好手,又煮了一壺咖啡,給自己和段季桐分別倒了一杯,然后才開口說,“段段,我們聊聊?!?p> 段季桐攥了攥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平靜:“好?!?p>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沙發(fā)上,段季桐小口、小口地喝咖啡。她沒有催伍定初,事到如今,什么樣的結果,她都不怕了。
伍定初喝完一杯咖啡,又續(xù)了一杯,而后問:“段段,你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怎么這么會做飯嗎?”
段季桐起先一愣,不曉得為什么會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但她還是點點頭:“記得,你當時沒有回答我。我以為有什么難言之隱,就沒有再問過。”
伍定初靠在沙發(fā)上,眼睛看著窗外,整個人一瞬間似乎被悲傷所籠罩。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父母都是極地科研工作者,兩個人都是科研狂人,我這個兒子仿佛是他們?yōu)榱讼蜷L輩交差的。我記得,從我上幼兒園開始,他們就常年在外出差。幼兒園三年是我外婆帶著我,家長會、親子活動都是外婆陪我參加。到了小學,我父母直接讓我住校,每周五放學由我外婆接回家過周末,周日下午再送回學校。”伍定初說,他對父母的印象很淺,即便逢年過年也不一定能見到,但他覺得外婆陪著他也挺好。
“我外公外婆都是廚師,但外公去世的比較早。大概是耳濡目染,我從小就看著外婆做飯,聽外婆講做飯的要點、竅門。我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跟著外婆學習做飯。當時,我只是想減輕外婆的壓力,但外婆卻說男人有一手好廚藝,以后老婆會享福。后來,我外婆去世了,在我剛上高中的時候。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外婆彌留之際跟我說她以后不能照顧我了,讓我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蔽槎ǔ跽f著突然轉頭看著段季桐,“段段,你知道嗎?我媽在我外婆去世的時候,都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在左鄰右舍的幫忙下,處理了外婆的身后事。當我一個人站在外婆的墓碑前時,覺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拋棄的人?!?p> 段季桐看著伍定初,眼淚不斷留下來。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她被父母遺棄,他有父母卻好似沒父母。但他們都是幸運的,她遇到了裴俊,而他有外婆的關愛。
“后來呢?”
伍定初重新望向窗外:“后來,我好不容易從陰郁和消極中走出來,考上了大學。有一次聯(lián)誼,認識駱芊芊。我們見面大概三次還是四次,就確定了戀愛關系。呵……現(xiàn)在想來,當時我大概是一個人有些怕,覺得能有個人陪著總是好的??墒?,我們只在一起了不到兩年時間。大二的時候,她突然說要去追求模特夢想,要去意大利。我當然不會阻止她追夢,就說我可以等她。但她不要,說不想分心。但我知道,她是怕萬一被曝光戀情,影響事業(yè)?!?p> 伍定初再次轉頭看向段季桐:“繼我父母、外婆之后,我又一次被親近的人拋下了。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灰暗。抽煙、酗酒、濫交……每天用各種方式麻痹自己。進了娛樂圈后,公司想給我打造王子人設,但我不想,我寧愿大眾認為我是個花花公子。”
“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緋聞?”
“對,其實我并沒有跟那些女人怎么樣……當然,跟部分也有過一夜情,這點我不否認。說真的,我真是沒所謂大家怎么看我,反正就是份工作,賺到錢最重要?!蔽槎ǔ跽f著,眼睛直直地盯著段季桐,“直到遇到你,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想被你看輕,不想被你認為是花瓶?!?p> 段季桐看著伍定初笑了,她的聲音有些抖:“你其實很愛演員的職業(yè),雖然你說就是份工作。但你努力學習表演,只挑劇本不挑番位,認真對待每個角色,讓人們看到你每部作品都有進步。你以為這樣,至少支持你的人會一直在,但上次受傷讓你再次被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