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舊思,隨著年輪的轉(zhuǎn)動,早已物是人非,時間的齒輪,告別崎嶇的群山,是少年的夢,也是他的名字。
······
新紀(jì)2023年 8月18日。天氣:晴,風(fēng)和日麗。
這是白秋然與山尊認(rèn)識的第77天。
在山中的時間過的總是很快,甚至在他一個不留神時,便已然偷走了他近兩個半月的光陰。
與老頭子相處時似乎也是這樣,往往臨到分別了,卻還傻傻的不自知。
白秋然的腿早就好了有一陣子了,外加神醫(yī)對他關(guān)照有加,所以的康復(fù)還算徹底。
這么看的話,即使離了自己,白秋然似乎也不用覺得孤單了。
營地里的篝火噼啪作響,熱乎乎的暖流讓山尊舒服有點兒想睡覺。
忽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抬起惺忪的睡眼一看,是外出采藥的蒼玄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回來了。
大大的葫蘆背在身后,潔白的小腳上踩了一雙人字拖,那是白秋然強烈要求她穿上的。
“想不到你還挺護(hù)食的?!鄙n玄當(dāng)時這樣說。
白秋然滿臉懵逼。
回到營地,將大葫蘆放到山尊旁邊,金色的眸子四處打量一圈,沒看到自己想見的人。
“木頭人呢?”
“睚啊,他去湖邊洗澡了?!?p> 蒼玄:?。?!
“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通知我???”
“你要不猜猜他今天為啥讓你一個人出去采藥。”
“可惡!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嘖,這詞是你這么用的嗎?”
“雪豹閉嘴!”
“老子是虎!”
蒼玄懶得和他爭論。
“現(xiàn)在去還來的及嗎?”
“你去看看唄,沒準(zhǔn)正好能趕上他美人出浴,到時候你再把他衣服一偷······”
“唔!淦!”
蒼玄的小鼻子里劃出了兩道血線。
山尊白了她一眼,處的時間越久,越覺得這個大仙兒實在是沒有出息。
哪還有之前那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了?
好在白秋然自己潔身自好,倒也沒讓這個癡女得逞過。
希望他能早點兒認(rèn)清現(xiàn)實吧。
“話說你今天都采了些sh······人呢?”
回過神來時,蒼玄已經(jīng)沒影兒了。
壞了,這嘴咋就這么賤呢。
······
蒼玄悄咪咪的摸到河邊時,白秋然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
時間掐的正正好好,分秒不差。
被水浸透的頭發(fā)隨意扎在腦后,此刻正蹲在河邊洗著什么東西。
蒼玄本想從后面嚇?biāo)幌?,卻沒想到白秋然早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了,于是只能帶著丟失了偷窺機會的遺憾,悻悻挪到白秋然身側(cè)。
“在洗什么啊?!?p> 蒼玄背著手,探頭湊到白秋然耳邊。
白秋然將手從河里撈出來,里面握著一顆紅色的水滴狀吊墜。
銀色的鏈條反射著明媚的日光,部分地方卻掛著些被火燒灼的痕跡。
“當(dāng)時被燒的太厲害,很多地方已經(jīng)洗不下去了?!?p> “這是那個女孩兒的?之前怎么不見你拿出來。”
“睹物思人,我有點兒想她了。如果她也在的話,這里可能會更熱鬧一點兒。”
蒼玄的表情有些復(fù)雜。
“不想被過去影響的話,直接一起埋了不就好了?!?p> 她覺得心里有點兒小堵。
“有想過,這畢竟是她的東西。但我害怕她一個人在山里寂寞,有這個東西,她至少能在夢里聯(lián)系上我?!?p> 蒼玄不說話了。
白秋然回頭疑惑的看了一眼,卻見蒼玄把別在自己頭發(fā)上的發(fā)簪給拆下來了。
“吶,這個給你?!彼焓?,將發(fā)簪遞到了白秋然眼前。
“我頭發(fā)是有些長,但還用不到這個?!?p> “讓你拿著你就先拿著!”
“奧。”
白秋然老實的接了過來。
那是一支通體碧綠的發(fā)簪,除卻碉樓精巧的祥云花紋外便沒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修飾了。倒是和蒼玄的氣質(zhì)很搭。
蒼玄在一旁捋起了長發(fā),學(xué)著白秋然的樣子將頭發(fā)扎了起來。
白秋然疑惑的看著,直到她把頭發(fā)縷好,才將手中的簪子還給她。
蒼玄接過簪子握在手里,對著白秋然說了一句:“看好?!?p> 隨即周身靈息涌動,手中簪子化為液態(tài),又于掌心重新凝結(jié),最終定型成了一把看上去就極為鋒利的剪刀。
‘咔噠’一下就剪斷了身旁的小樹枝。
白秋然看愣了。
雖然知道蒼玄有著許許多多驚為天人的本事,但沖這莫名其妙的操作,白秋然那單純的腦回路還真理解不了她到底想干啥。
“什么意思?!卑浊锶槐局欢蛦柕脑瓌t開口。
“這東西是一個舊識送我的,是個女的送的?!彼涿畹难a充了一句,然后接著說:“她管這玩意叫千幻。說是能根據(jù)使用者本身的個性變成各種各樣的形態(tài),在我這兒它只能當(dāng)個簪子,剪子,梳子?!?p> “沒什么大用,索性送給你好嘍?!?p> 說罷,將手里的剪子遞了過來。
“我不能要,這畢竟是你朋友送的,還是留著比較好?!?p> “說了不是朋友!只是一個小輩······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來那么多話啊?!?p> 白秋然無奈伸手接了過來。
“可我要剪子也沒用啊。”
“那是你現(xiàn)在不會用,等著吧,我都會教你的?!?p> “謝謝?!卑浊锶缓苷嬲\的道了聲謝。
蒼玄臉紅了,索性扭到一邊不再看他,嘴里嘟噥著:
“真謝謝我的話,就夢我兩次······”
“嗯,我會努力?!?p> “欸???”
······
山尊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的他護(hù)送著白秋然走出了山林,并在后者的邀請下進(jìn)入了人類聚居的城市。
他在城市里安了家,就在白秋然家的小院里。
而白秋然,他如愿完成了自己應(yīng)下的承諾,并陪著蒼玄在城里開了一家醫(yī)館。
山尊就這樣每天趴在院里曬著太陽,看著絡(luò)繹不絕的客人,看著白秋然,看著他慢慢的變老。
白秋然與蒼玄有了兩個寶寶,但兩人每天都很忙,照顧寶寶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山尊的身上。
他要給寶寶們換尿布,給寶寶們沖奶粉,哄著寶寶們睡覺,然后看著寶寶們長大。
白秋然的背越來越彎,連帶著蒼玄也越來越老。
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和睦,偶爾會吵架,但是過的幸福。
白秋然忽然提出要去天斷山里安個家,就在當(dāng)初那棵巨大的楊樹旁。
于他是帶著蒼玄,帶著山尊,就這樣不由分說的重新返回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天斷山。
白秋然如愿住在了山里,每天躺在搖搖椅上,聽著蒼玄在旁邊數(shù)落他。
他完成了自己想做的所有事,連帶著讓山尊也想起了自己未完成的事。
于是,在某個與往常一樣的夜里,他忽然在林間看見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是那只白鹿!
山尊一下子悟了,原來自己竟然是把她給忘了嗎。
他于是又一次在山林間邁開了飛馳的腳步,追著那道白色的身影,跑啊跑,跑啊跑。
他跑回了自己的西山,跑回了屬于自己的另一個‘家’。
老宅的周圍長滿了雜草,唯有院中的桂樹始終如一。它不知何時已然開了花。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下美的動人。
是啊,老宅的花要開了。
山尊醒了。
抬頭看了眼天空,原來已經(jīng)不知不覺睡到了下午。
營地中的篝火還在不斷燃燒,照亮了四周干燥的空地。
蒼玄站在營地邊緣的大樹前,樹干上掛著一塊兒不知從哪弄來的黑板。而白秋然則坐在那塊黑板前的空地上,聚精會神的聽著蒼玄扯談。
又開始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倆人表演。
“咳咳?!鄙n玄清了清嗓子,拿起小樹枝指向黑板。
“今天要教的東西,有關(guān)炁的提煉與運用?!?p> “首先回顧一下,什么是炁。白秋然同學(xué),你來回答這個問題?!?p> “到?!卑浊锶坏☉?yīng)了一聲,很配合的從地上站起來。結(jié)果不知是因為他長得太高,還是因為蒼玄長的太矮,以至于他要略微低頭,才能與蒼玄對視,教師威嚴(yán)蕩然無存了屬于是。
白秋然開始答題:
“炁,非指呼吸之氣。大道之中,氣為后天,炁為先天。修行為炁,調(diào)息為氣?!?p> “不錯?!?p> 蒼玄點了點頭,踮起腳尖摸了摸白秋然的腦袋,繼而開口:
“夫天下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p> “于修行而言,一,即為先天一炁。二,則是指人體本身,先天一炁分陰陽,居于人體之間,心為陽,腎為陰,二者循環(huán)生三寶,即為精氣神三才?!?p> “其中,氣非指呼吸氣;神,非指思慮神;精,非指交感精?!?p> “道門修行,講究的是一個煉精化炁,而非煉精化氣,那是滿腦子肌肉的武夫才會走的路?!?p> 白秋然:······
“而煉精化炁,則是逆大道而行,歸三為二,歸二為一。最終達(dá)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精氣神圓滿的大境界。”
“是為‘三才全’。”
白秋然:······“道理我懂了,可是···我該怎么煉精化炁?!?p> “問的好!坐吧?!?p> 蒼玄安排白秋然坐下,臉上帶著牛哄哄的笑,似乎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場子。
“若想正確踏上修行之路,首先要有一門吐納養(yǎng)氣的心法?!?p> “但我一門都不會,所以,我要教你的,是另外一條路,我的路!”
蒼玄說完,走到黑板前,拿起一塊兒石灰石揮筆寫了起來。
“我看過的一本道門典籍里,曾對三才做了比較初步的解釋。精,為純一不雜。氣,為通融血脈,神,則為虛靈活動?!?p> “又稱元氣,元精,元神?!?p> “元者,始也。一為先天所有的。”
“而在這三者之中,最重要的莫過于元神?!?p> “以神御氣,以神煉精。這,就是本座我要教給你的東西!聽懂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啪······”
白秋然在下面很配合的鼓起了掌。
山尊翻了個白眼。
“一天天神神叨叨的?!?p> “雪豹閉嘴!”
“老子是虎!”
“老娘管你??!”
“你們兩個別吵了,我餓了?!?p> ······
新紀(jì)2023年 8月19日。天氣:小雨,細(xì)雨綿綿。
我是山尊,這是我開始寫日記的第一天。
不要誤會,我之所以會這么干純純是因為閑的。
如我所料,睚他最終還是沒能經(jīng)受住那個豆丁庸醫(yī)的蠱惑,開始了他所謂的修行之旅。
我看見那個豆丁庸醫(yī)會在他閉上眼睛后對著他整個人上下齊手。
而睚每次打坐至少都要一個時辰。
這是明顯的陰謀!可那個傻子就跟著了魔一樣,醒來以后還要跟人家說聲謝謝!
你沒看見她在擦口水嗎?
靠北了我真是。
······
新紀(jì)2023年 8月20日。天氣:晴,碧空萬里。
我是山尊,昨天的日記內(nèi)容是啥來著,我忘差不多了。
要是我會寫字就好了,省的天天腦內(nèi)自嗨。
今天的睚依舊是選擇跟著庸醫(yī)修煉,他是真傻還是假傻?那庸醫(yī)明顯是在占他便宜??!
大爺?shù)模徽f這個我就來氣。明明之前還跟我擱那:“你是妖~他是人~為了他賭上尊嚴(yán)~值嗎~”
結(jié)果呢!翻臉翻的比書都快!揩油揩的比誰都狠!有本事你離他遠(yuǎn)點??!大爺?shù)摹?p> ······
新紀(jì)2023年 8月24日。天氣:小雨轉(zhuǎn)晴,虹銷雨霽。
我是山尊,這是我的第······忘了是第幾篇日記了。
今天下了小雨,雨后出現(xiàn)了彩虹。
我們今天到了東山口的瀑布,看來距離出山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睚的修行遇到了瓶頸,具體原因太復(fù)雜,我聽不懂。
總之,他已經(jīng)成功過了引氣入體這一步。庸醫(yī)讓他今天先休息,明天再查到底是什么毛病。
所以我們?nèi)齻€一起看了彩虹。
彩虹真好看,要是沒有那個庸醫(yī)在一邊打擾就更好了。
······
新紀(jì)2023年 8月27日,天氣:晴,碧空如洗。
老早起來的白秋然站在河邊打了一套太極拳。
根據(jù)山尊的說法,如果沿著這條河繼續(xù)往上走的話,估計明天他們就可以走出天斷山了。
白秋然的修行還算順利,但是怎么說呢,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修行的過程也很簡單,他只要盤膝做好閉目冥想,剩下的全跟著蒼玄的引導(dǎo)便可。
那種感覺很奇妙,她能感覺到蒼玄的手指在觸碰自己的丹田。同時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在體內(nèi)隨著血肉的流動而流動。
蒼玄說這就叫“存神觀想”。由蒼玄負(fù)責(zé)引導(dǎo)出他的神魂,繼而牽引流轉(zhuǎn)氣息入門。
她說等到自己的神魂強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試著自己體悟如何“存神”如何“觀想”了。
事實上白秋然已經(jīng)會了,只是有點兒不熟練。他和蒼玄說了,但對方總會以各種方式搪塞過去。
美其名曰:“護(hù)道。”
白秋然心安理得的信了。
他現(xiàn)在的腿腳可以說是徹底好了,之前蒼玄準(zhǔn)許他下地走路,但不允許劇烈運動,現(xiàn)在他不僅可以劇烈運動,閑下來的時候還能打兩下拳。
體驗了近兩個月瘸子的生活,一下子會走了還有點兒不習(xí)慣。
有道是:溫故知新。
徹底恢復(fù)自由的白秋然決定把之前沒能做的事情都給補上。
他開始很神經(jīng)質(zhì)的用手去劈木頭,迎著朝陽扎馬步。
蒼玄說他完全不必要這樣,因為他的體質(zhì)十分異于常人,有那時間不如好好修煉,爭取活得更久一點兒。
她給白秋然留了一項作業(yè),那就是把她之前送的那把剪刀變成屬于自己的形狀。
形容詞很怪,但白秋然在努力嘗試,想來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
呼出胸中的一口濁氣,白秋然蹲下身洗了把臉。
再次返回營地時,蒼玄還在睡懶覺,而山尊卻是一反常態(tài)的起了個大早,甚至沒用自己去叫。
“你今天想吃啥?!?p> 山尊開口問。
“吃肉。別帶著蒼玄去挖野菜,算我求你?!?p> “行?!?p> 山尊答應(yīng)的很痛快。
他這幾天的話都不算多,白秋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山尊走時沒帶蒼玄,她起來以后發(fā)現(xiàn)營地只有白秋然一個的時候可高興了。
這和白秋然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她應(yīng)該罵山尊才對啊。
不理解。
山尊一上午抓回了兩只梅花鹿。
白秋然沒梗了,不好評價,反正是肉就對了。
值得一提的是,兩人一虎的組合中,沒有一個是會做飯的,頓頓吃肉只能烤,難怪蒼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白秋然試過用蒼玄的煉藥鍋燉肉,燉出來的味道一言難盡,除了不能吃以外其他地方都不錯。
以往山尊干飯時總會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白秋然嘮兩句,但他今天一句話也沒說,吃完飯后就趴在白秋然的身邊打盹。
蒼玄這次沒有攆他走,也沒有叫上白秋然修行,她給白秋然放了一天假,讓他好好感悟人生。
白秋然就和山尊在河邊曬太陽,只有他們兩個。
一人一虎一句話也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山尊趴在樹蔭下,大大的虎眼瞇成一條縫,看著水里的魚在石頭下穿行。
他忽然想到白秋然時至今日仍未插到過一條魚,不禁有些想笑。
“你看你,現(xiàn)在還不會插魚呢?!?p> 白秋然在他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住,不說話。
山尊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肯開口,白秋然斷然是會陪他在山里再住一段時間的。
可是會有多久呢?
他不清楚。
他有點兒希望白秋然能開口叫上自己,也希望和白秋然一起完成他應(yīng)下的承諾,他想看著自己的美夢成為現(xiàn)實,但是不行,他的另一個老友還在山的那邊等著他呢。
他已經(jīng)陪白秋然走的夠久了,不知還能不能趕上老宅盛開的桂花。
蒼玄在身后搗藥,藥杵叮咚的聲音清脆悅耳。
山尊忽然有些釋懷的笑了,他忽然覺得蒼玄對白秋然的感情可能并不比自己少,要是她能不占白秋然便宜就更好了。
三人都沒提出要走,守著這方靠河的營地一直待到下午。
直到白秋然起身。
黃昏的余暉在河面鋪上一片金黃,白秋然站在河岸邊的夕陽下,面對著日光,就那樣默默站了好久。
忽地,他掏出了那把別在腰間的剪刀。
夕陽之下,造型古樸的剪刀在白秋然手中慢慢化為了一攤液體,慢慢纏在他的手腕上,定型。
蒼玄饒有興致的抬起頭,在少年腕部看見一串足有十八粒的念珠。
其上分別刻著:刀、槍、劍、戟、斧、鉞、鉤、鐮、镋、棍、槊、棒、鞭、锏、錘、抓、杵、弓。共十八個字。
那是白秋然認(rèn)知中所理解的十八樣兵器。
山尊抬頭認(rèn)真看著,仿佛要將這一幕完全印在腦子里。
于是,在常夏微醺的晚風(fēng)中,少年振臂。
“槍”字念珠隨之閃爍光芒,化為一灘液體,在少年掌中凝成了一桿漂亮的紅纓槍。
少年將槍桿橫握,在蒼玄與山尊的注視下飛身躍入河中,挽出了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槍花。
長槍刺透河面,撕破水面的平靜,驚起蟄伏在石頭下的泡豚,爭相躍出了水面。
“五步十三槍······插魚!”
少年似乎難能的找回了某種幼稚的心思,出戲的嘟噥了一句。
“砰砰砰·····!”
十三聲槍擊水面的爆響過后,少年已然出現(xiàn)在了五步之外。
三米長的槍身上插著三條肥碩的泡豚,一條不多,一條不少。
“成了。”
少年回眸,豎槍站直,竟是有些靦腆的笑了。
蒼玄鼻子直接噴了血,山尊愣神,隨即豪放的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p> 夕陽,晚霞,面色微紅的少年,熱血攻心的癡女,還有一頭會說話的老虎。
白秋然沒有忘。
那是他與山尊約定好的第一件事情,現(xiàn)在他做到了,而且做的漂亮。
山尊的眼中帶著釋懷,帶著欣賞。
白秋然做到了,那么自己,也是時候該和他說再見了。
老虎當(dāng)下的一生共有兩次離別,一次給了老友,另一次,他打算給白秋然。
抖了抖蓬松的毛發(fā),山尊邁步走到了蒼玄面前,后者心領(lǐng)神會地從腰包里掏出一方布匹,展開,里面是一顆銳利的虎牙。
山尊從蒼玄手中接過這顆虎牙,鄭重遞到了剛剛上岸的白秋然手里。
“山高路遠(yuǎn),一路保重。有空記得回天斷山西邊看看,我一直住在那?!?p> “曉得了。”
白秋然散去手中長槍,將那顆虎牙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等完成了我的事情后,我會回來的。”
“來的時候帶上兩壺酒,我還從沒喝過呢?!?p> “記住了?!?p> “嗯,走吧,順著這條河一直往前走,很快就會出山了?!?p> “……山尊,和我一起走吧。”少年的聲音忽然響起,平靜,卻又格外認(rèn)真。
山尊輕笑:“老宅的桂花開了?!?p> “這樣啊?!卑浊锶稽c頭,眼中帶著了然。
“走吧,蒼玄?!?p> “知道了知道了?!?p> 蒼玄用石頭壓滅了營地的篝火,伸手向白秋然遞去了葫蘆。
白秋然熟練背上,拉起蒼玄伸來的手,又將虎牙同吊墜一起藏進(jìn)了衣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
兩道人影在山尊的注視下漸漸遠(yuǎn)去。
一人一虎的故事不長,也不難講,不過相逢一場。
此去經(jīng)年,或許便是春風(fēng)兩不沾,風(fēng)月不相關(guān)。
時間會讓人遺忘很多珍貴的過往,但山林不會,山尊亦不會。
“怎奈松風(fēng)明月三千里,天不許歸期?!?p> 這是他從白秋然那里聽來的詩句,雖不解其意,但現(xiàn)在竟覺得好生恰當(dāng)。
月亮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