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試金石
若說在座眾人，早前不過是驚愕難言。
目睹沈臨徒手擊斷寶劍一刻，可說是連腦子也忘記了運轉(zhuǎn)。
五牢山出品的兵器，數(shù)十年來在神水國內(nèi)是何等口碑？
那是軍方和大族們麾下兵員的標配，就連國主座下最可怕的特務(wù)機構(gòu)靖夜司，也大量使用五牢山的兵刃！
就算吳德真像天藍山居士所言，斗膽交上未經(jīng)流火淬煉的兵器。
以他多年鑄造刀劍的造詣，成品也決不是尋常修士能憑肉掌劈斷的！
被柳道長稱為賢弟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見吳德氣急敗壞地指向沈臨，說道：
“你、你、你……到底使了甚么妖術(shù)，把我的制品換成了凡劍？”
沈臨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交了甚么次貨上來，好意思反咬本公子一口？”
“本公子要斷去這么一柄平庸的兵刃，用得著施展術(shù)法嗎？”
“兵器本就為沙場征戰(zhàn)而生。你到了戰(zhàn)場之上，兵刃為人所奪，為人所折，能怪對手本領(lǐng)太高？”
“要是所鑄所謂利器，連本公子一雙手也抗不住，如何用作與對手廝殺？”
聽了這番連環(huán)搶白，吳德一張臉已蒼白如紙。
的而且確，五牢山地火早已枯竭多時，這段時間內(nèi)賣出的刀兵，均是未經(jīng)流火淬煉的凡兵。
然而被折斷的“百兵之首”，卻是千真萬確的地火出品。
尋常人要是稍稍觸碰，莫說破肉見骨，連手指也得斷落。
如今眼前的無名少年，單用一雙肉掌便將其毀去？
就算是上古精通肉身殺伐的兵家強者，七品境以下也萬萬做不到！
這少年能與柳懷仙稱兄道弟，身份自然不凡。
但以弱冠之齡，修至七品境界？
能做到這點的是，都是聲名永載神水國史上的天縱奇才，決沒可能默默無名！
吳德后退著，跌坐在被刀山劍山圍繞起來的太師椅上。
此時，他已不顧得去細究少年的身份。
殿上之事，不到半天便會傳遍全國修行界。
人們都是很單純的，既然吳德獻上的寶劍能被少年輕易撃斷，那就必然是假貨。
一批刀劍中有一件是假貨，那么整批刀劍也就全是假貨。
以往賣出的舊貨品，又如何？
吳德已用不著盤算用僅存制品買下溫巖洞，充作根據(jù)地安享晚年之事。
能活過接下來的一個月，就算不錯了。
世人皆知，神水國國師對潛在的反叛對象是很寬容的。
只要沒像灰霧城的沈悅之般，經(jīng)已犯下了殘害大量民眾的惡事。
就連分治各地，形同割據(jù)的巫族們，也能正式與道門結(jié)交，換取王室不加征伐的承諾。
但相對地，面對存心欺騙之徒，道門殺雞儆猴的力道，絕不下于在日前沖突中抗擊風炎國敵軍之時。
吳德汗如雨下，使盡全身力氣扶著椅柄，想要窺看柳懷仙的眼內(nèi)神色。
要是柳道長當場發(fā)火降罰，那么事情還有挽回的機會……
但柳懷仙壓根沒瞧他一眼，只是詫異地盯著新認的義弟。
“名家之后，果然了得。”
沈臨微笑著，把斷劍雙手奉還給柳懷仙?！霸诟魑桓矮I丑了?！?p> 道人看出我的花招了嗎？大機率沒有。
柳懷仙或許足夠精明，能好好擔當管理道門的職務(wù)。
但其修為眼力，卻確實配不上道門繼承人的身份。
何況沈臨極為小心謹慎，手刀劈落一刻，僅有掌緣與劍身相觸的一小片皮以“鱗化”加固，斷劍后即恢復(fù)如常。
只須不留下任何讓柳懷仙聯(lián)想到沈臨的線索，適當?shù)卣故緦嵙?，有助他后續(xù)以不太高的代價交涉溫巖洞。
是的，自從被柳懷仙提醒溫巖洞易手后，本地巫族可能面對何等處境。
沈臨發(fā)現(xiàn)，自己沒法甚么也不干。
而且掌控溫巖洞，對沈臨的好處不小。
此地與采玉磯各處冰庫上下游，任意占據(jù)一處，無疑也能大大減弱另一方對冰庫的影響力！
當然，爭取溫巖洞的前提是不把自己牽扯進去。
沈臨瞧向見他斷劍后，微感詫異的天藍山居士。
他沒法裝作完全看不懂柳懷仙的取態(tài)，卻也不會只順著道門的意思行事。
當下將天藍道袍從行山杖上取下，恭恭敬敬地交還給老道人。
“前輩，晚輩們清楚這身法袍，伴前輩修了半生的道，雖知價值連城，卻不敢收下?！?p> “溫巖洞縱然山水清明，終是俗人群聚之地，只怕驚擾了前輩的清修?！?p> “柳大哥有見及此，早已命晚輩為前輩安排好適合的療養(yǎng)地。從今以后，前輩再也不用為世俗瑣事煩心?！?p> 這番話一出，滿殿對沈臨驚人偉力的驚詫凝視中，漸漸多了一份敬意。
明眼人也看得出來，天藍山居士何等身份，竟然要淪落到把隨身法袍交予后輩，換取安享晚年的容身處。
法袍神效越是了得，老道人的處境其實越是悲哀。
這位不知姓名的少年一番話，卻既顧全了老道人的臉面，又給了此間主人下臺階。
心思之妙，簡直天生就是當一方之主的材料。
天藍山居士聽了沈臨的話，滿是皺紋的臉上沒甚么表示。
卻以江湖武夫間盛行的傳音入密之法言道：“小子，看出來了？”
沈臨運起相同法門答道：“前輩也知道門決沒如此好心，還請早早離開此地，勿要被牽扯進賣地一事的渾水。”
“小子心腸確好，被道門忘恩負義的小崽子強得多了！”
“老道生平有恩必報，這袋破銅爛鐵，本是留給柳懷仙那王八蛋的，就當是老道的謝禮。”
老道人把大包裹擲在沈臨足下，在眾人詫異目光下大笑著走出大廳。
柳懷仙眨著眼睛，異色閃灼，忽然握住了沈臨的手。
“國師有命，不容貧道好好對待叔叔。這次由賢弟出面，真是最好不過?！?p> “賢弟應(yīng)允之事，貧道會在名下領(lǐng)地中尋覓山水靈秀之地，找機會送予叔叔?！?p> “至于國師的怒火，由貧道獨力承擔就是?！?p> 沈臨對他的話表示感動，然而并沒有把包裹中的物事分一些給他的想法。
他簡直不敢相信，真正盡破天下刀兵的奇物，不是明面上被拿來交易的法袍，卻是這盛滿一包裹的試金石！
“雙石彼此磨擦，可生強橫引力，使方圓內(nèi)諸般金石齊聚雙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