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八月,進入了夏末,天氣已經(jīng)不似七月那般炙熱難耐。
陽光微醺,清風(fēng)浮云,最適合外出郊游踏風(fēng)。
亦萱坐在馬車上,問身邊的趙世秋,“今日天氣如此之好,為何不將母親帶出來一起玩?母親在府中并沒有那么忙啊!”
趙世秋一臉溫柔和煦地摸摸她的腦袋,“你母親身子不好,吹不得風(fēng)也不能受累,我們不要辛苦她。”
亦萱笑嘻嘻地躲開他的手,“爹爹對母親真好!以后元娘也要嫁給像爹爹這樣的男人!”
趙世秋朗聲大笑,俊秀的眉眼舒展開來。
亦萱卻覺得極為刺眼,以前她不知道王麗盈的事兒,總覺得自己的父親對母親是極好的,心生羨慕,但現(xiàn)在看來真是諷刺極了。
她不明白父親在外面養(yǎng)了個女人的情況下,怎么還能夠和母親濃情蜜意,你儂我儂?每當(dāng)他從王麗盈那兒回家的時候,看到母親溫柔的笑臉,他都不會愧疚嗎?他就這么理所當(dāng)然?!
亦萱具體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勾搭上的,但從趙亦柔的年紀(jì)大概可以猜到他們兩個應(yīng)該是在母親懷孕的時候結(jié)識的。
那時候她們一家還在滁州,七年前到了京城,這王麗盈竟還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可想而知父親對她有多重情!這即使這樣,他也能悄無聲息地瞞了母親十年!
十年,他從和母親新婚三年后便一直養(yǎng)著王麗盈母女!這整整十年!他是如何能做到的?
亦萱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眸望向馬車外的風(fēng)景,悠悠吐出胸口的郁結(jié)之氣。
父親如今仕途順暢,在朝中根基已穩(wěn),的確是不會因為養(yǎng)個外室而被御史彈劾,再加上王麗盈此時應(yīng)該懷了身孕,所以他便要迫不及待地將她們接回來了吧?
她突然覺得可怕,這樣的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仕途可以將情人隱藏地好好的,去和家中的妻子濃情蜜意,卻又在仕途穩(wěn)定后要給情人名分,不顧妻女的感受。
她又想起上一世的安允,也是這樣,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途,將她和他之間的感情毫不留情地踐踏在了腳下!
眼中酸澀難當(dāng),心里堵得厲害。
她和母親,皆是被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給害了一輩子!
“元娘,在想什么呢?”趙世秋感覺到亦萱的不對勁,擔(dān)憂地拉過她的小手。
亦萱像是被電了一般,猛地甩開趙世秋的手,尖聲道:“不要!”
趙世秋愕然,震驚般看著亦萱。
亦萱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反應(yīng)過了頭,一時間局促地站起身,惶惶然不知所措。
“元娘?”趙世秋試探地叫了聲,眉心蹙得緊緊的。
亦萱卻猛地哭了出來,撲到趙世秋的懷里,悶悶道:“元娘剛剛看到一個壞人一直盯著元娘,他說要把元娘賣了!”
趙世秋立刻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卻見大街上人聲鼎沸,皆是熙攘而來熙攘而過的陌生面孔。
“是哪個?”他眸光微斂,覺得亦萱做出這么大的反應(yīng)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兒。
亦萱卻將腦袋埋在他的腰間,一句話也不肯說。
趙世秋柔聲哄了她一番,直到她胸口的起伏漸漸平息,才將她重新拉坐回了錦墊上,而后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車壁,聲音低沉道:“趙忠,去查一查剛剛有誰靠近咱們馬車的?!?p> 趙忠是趙世秋曾經(jīng)救下的難民,身上有些武功,便一直充當(dāng)趙世秋的貼身小廝和保鏢。
他得了吩咐,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亦萱卻猶自心慌,她剛剛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若不是趙世秋總認為她是單純稚兒,怕是很難蒙混過關(guān)。
看來她還是不夠冷靜自持,稍稍一點往事就會把她惹得炸毛。
不行,她不能這樣感情用事,否則定不會是王麗盈母女的對手!
趙世秋擔(dān)心她被嚇壞了,盡力哄著她,一副溫柔的慈父模樣。
亦萱并不想理睬他,可又不得不理睬,借著被嚇的名義獨自呆坐了一會兒,之后便恢復(fù)了活潑,乖乖膩在他的身邊。
等到達城郊的一片田莊,馬車便停了下來。
趙世秋先行下了馬車,隨后將亦萱抱了下來。
有柔柔的風(fēng)從臉頰上拂過,陽光普照著大地,溫和舒適。
亦萱抬眸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的景色,這是一片連綿的蜀黍地,四周有幾處農(nóng)戶,前方還栽種了幾顆桂花樹,風(fēng)吹過,帶起一陣甜香。
這的確是父親給王麗盈母女安排住處的地方。
她上一世來過這里兩回,這里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百姓淳樸,的確是適合居住的好地方。
被高宅大院束縛的她很喜歡這樣自由廣闊的地方,所以前世兩次來訪都很盡興,還一直想著什么時候找機會再叫父親帶她過來。
不過可惜,父親把王麗盈母女接到府里后,便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直到后來她才知道不是父親不愿意,而是王麗盈和趙亦柔不肯,她們一直把住在這里的時光當(dāng)做人生的恥辱,并不愿再回來。
“喜歡嗎?”趙世秋笑著問她。
她點點頭,并不違背自己的本心,“喜歡,這里很漂亮!”
“我也很喜歡!”趙世秋如是說。
亦萱低頭,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你也很喜歡嗎?怕喜歡的不是這里的風(fēng)景而是住在這里的人吧!
身穿青灰色布袍的趙忠低頭走了過來,對趙世秋耳語了一番。
趙世秋點點頭,凝眸看著亦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拉過亦萱的手道:“我家元娘想多了,趙忠剛剛?cè)ゲ檫^了,并未有什么人要害你?!?p> 亦萱含糊了兩句糊弄過去,復(fù)雜的眼神朝趙忠看了過去。
上一世趙忠對父親忠心耿耿,事事皆以父親為準(zhǔn),然而這樣的他,卻在母親身亡后借口離開了父親,據(jù)說他后來去皇宮做了侍衛(wèi)。
雖然她對這個趙忠不熟,但卻覺得這樣的人應(yīng)是很有原則的人,并不是愚忠,能為人所用。
如果這一世她能拉攏到這個趙忠,對她對付王麗盈應(yīng)該很有幫助。
“元娘,我們先去找那個姑姑,讓她的女兒陪你玩耍如何?”
趙世秋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亦萱于是不再多想,拉攏趙忠實屬不易,她還是解決好眼前的事情才是正道。
“恩,好!”沖趙世秋甜甜一笑,她已經(jīng)斂下了心中所有的不忿。
走過一個小山坡和一片麥田,又繞過幾戶人家,亦萱隨著趙世秋來到了一處單獨建立在小溪旁的房屋。
那房屋是瓦房,有一道圍欄圍在外面,圈成一個院子,屋子四面墻壁涂白,看上去雖然簡樸,但在這樣的地方已經(jīng)顯得很高檔了。
亦萱還未走近,便聽到院落里響起一陣叫聲。
“二丫!你走開,我家今天有貴客要來,你臟成這幅樣子會污了貴人的眼!”
“切!有什么了不得!你這種人最討厭了,平日里要我替你到樹上采果子便黏著我,現(xiàn)在嫌我礙事了便要一腳把我踹開,我偏不走!”
“你……”那聲音的主人估計想發(fā)飆。
卻在這時候響起一陣清麗柔和的聲音,“柔兒,給她二十文,算作她幫你采果子的報酬,讓她速速離去?!?p> 亦萱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身子瞬間一僵,隨后強壓下滔天的恨意逼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抬眸去看趙世秋,只見他眼睛里微微發(fā)著光,這是她在父親面對母親時從未感覺到的光芒。
“進去吧!”賭氣般地往前走去,卻差點撞上迎面走出的小女孩。
“誰啊,瞎了眼睛,走路不看的??!”那小女孩叉腰仰著脖子嚷道。她大約十歲左右的年紀(jì),穿著粗布印花棉衣,身上臟兮兮的,雙髻也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平日里滿地打滾的野孩子。
亦萱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差點要摔倒,還好趙世秋眼疾手快地上前穩(wěn)住了她,隨即嫌惡地皺著眉頭,看著二丫冷聲道:“就算是她差點撞了你,你也不應(yīng)該如此無禮,你母親難道沒教過你什么是規(guī)矩嗎?”
二丫被趙世秋威嚴(yán)的樣子嚇到,怔了片刻隨即吐吐舌頭,無賴道:“你們這些貴人就愛窮講究,我也沒對她干什么,有那么嬌貴嗎!”
又沖院子里大吼一聲:“王亦柔!你家那個貴人來嘍,你還不快出來接他!”說完,便一陣風(fēng)似的跑開了。
趙世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目光落在院子里面,神色復(fù)雜。
院子里立刻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出來一個小女孩,張揚著笑意道:“爹……”話音卻在看到趙世秋身邊的亦萱時頓時止住。
亦萱也朝她看去,梳著干凈清爽的雙髻,沒有帶一星頭飾,穿一件粉色繡碧葉荷花圓領(lǐng)撒花上衫和同色素面裙,眉彎若素、眼如星辰,長得頗有幾分像趙世秋。
這便是九歲的趙亦柔。
亦萱的眸中冷意漸漸結(jié)冰,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面色不善。
趙亦柔顯然被亦萱這樣的眼神嚇到,惶恐地去看趙世秋,換了個稱呼道:“世秋叔叔,她是姐姐嗎?”
趙世秋溫和地上前,眉梢眼底俱是寵溺,柔聲道:“是啊,這便是我同你說過的姐姐,她叫趙亦萱,你們認識一下?!?p> 又對亦萱道:“元娘,她便是亦柔妹妹,你不是說要和她一起玩耍嗎?”一副要她們姐妹好的姿態(tài)。
于是趙亦柔壓彎了眼眸,羞怯地看著亦萱,道:“亦萱姐姐長得可真好看,她的衣服也好漂亮!”眸中的憧憬和羨艷遮擋不住。
亦萱冷冷掃了她一眼,雖然她身上穿的衣服比她不起,但比起剛剛那個二丫,可以說是好了千百倍。
她知道趙世秋養(yǎng)著王麗盈,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并不會給她多少富貴的日子,這樣的生活條件已經(jīng)算是頂好的了。
哼,既然不要臉要做別人的外室,那就不要抱怨自己活得不夠好!
“謝謝,你穿的也不錯,不過裙子上有個臟手印,待會兒還是去換一條吧,不然我看著不舒服?!币噍婷黠@冷淡疏離。
趙亦柔小臉通紅,委屈極了。
“元娘,不許這么說柔兒?!壁w世秋瞪了她一眼,眉宇間頗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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