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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五三七 黑竹疑鬼(三)

行行 小羊毛 4047 2021-11-08 15:59:24

  人群放散之后,沈鳳鳴瞥見無影依舊耷拉著腦袋,不免道:“過來!”

  無影很有些訕訕地走近,沈鳳鳴便道:“你也不用這樣,我還能來怪你什么,就連我自己那天都沒發(fā)現(xiàn)端倪——要怪還不如怪君黎,要不是因為他的事情折騰,也不至于顧此失彼。”

  “沈大哥,你說的是真的,阿末他們當真……當真出事了?”幾個少年走到邊上,沈鳳鳴瞥了瞥,這幾個雖然不比阿角他們與自己親近,但也都是自己人,說話的是溫蒙。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他回答。

  “他們?nèi)嗽谀模退闼馈惨娛?,否則,我不相信?!?p>  “那你想怎么樣,你想去把他的尸體挖出來?”

  溫蒙不響。

  “我也想見他的尸體。但現(xiàn)在——如果這事是沖著黑竹來的,甚至可能是沖我來的,你們貿(mào)然亂跑,可能都有危險?!鄙蝤P鳴道,“該干什么干什么去,這事別管。”

  “但是……”

  “聽不懂我的話?”沈鳳鳴道,“叫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幾個人見他如此,不敢多言,只得罷了。

  后殿人漸漸走空,但還是有人留了下來?!澳莻€,沈大哥,”說話的人頗是高大壯實,正是“雙琴之征”時六組長之一的阿卜,“你——還要不要人手幫忙?”

  “你若肯幫忙自然好了?!鄙蝤P鳴并不拒絕,笑笑道,“有事我叫你?!?p>  阿卜走后,后殿便只剩了沈鳳鳴、無影并兩個守夜少年。沈鳳鳴拿過那少年手里的記錄冊,翻看了一會兒:“這記錄先給我吧,你們?nèi)ツ脗€新的用。無影,跟我走。”

  “其實我覺得,還應(yīng)該找一個人問問?!笔匾股倌曜飞先?,“我們這些人,都是做任務(wù)的,一向只管自己該做的,但是黑竹接了什么沒接什么,接下的那些背后又有些什么事,不是有‘執(zhí)錄’最清楚嗎?”

  “對!”另一個也道,“找執(zhí)錄問問,他說不定知道。”

  沈鳳鳴不置可否,守夜少年忙又道:“就算這次任務(wù)是假的,可既然有密令,按規(guī)矩,這‘令’不是都要交去執(zhí)錄那嗎?雖然,雖然我知道那背后之人多半不會留下把柄,可萬一有呢?萬一有,不就能從那張假‘令’上看出點什么來?”

  沈鳳鳴看起來不是很耐煩?!拔耶斎幌雴枅?zhí)錄了,可那是我們那位失蹤的大哥才配找的人——我上哪找他?”

  “就……雖然不知道執(zhí)錄是誰,但他與黑竹總舵總是有通路的吧,就算大哥不在,他——他不是也得給我們算賬發(fā)錢么,那不是就會找你?實在不行,要交給他的東西不是放在特別的地方嗎,不是他自己,就是他的親信內(nèi)線,總是會來拿的,如果一直守著,總能守得到人?”

  “好好,”沈鳳鳴已經(jīng)抬手阻住他的話頭,“就你行,就你辦法多。找到了又怎樣,人家認我?”

  “沈大哥……”無影小心翼翼道,“大哥走之前不是把那個……那個扳指給你了么,那個‘執(zhí)錄’,他怎么不認你?”

  沈鳳鳴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也無可奈何。他心里自然早打定主意,這樣的事無論如何是要找一趟宋然,可并不想在旁人面前說出來,偏偏這個少年和這個無影,卻一個比一個不肯饒人。

  “管好你自己的事?!鄙蝤P鳴瞥了那少年一眼,還是轉(zhuǎn)向無影,“我們?nèi)ゲ亟?jīng)閣?!?p>  “你,你不休息嗎?”少年道,“都這么晚了,還是明天再……”

  沈鳳鳴忍不住再回過身來:“你新來的?話這么多?!?p>  守夜少年嚇了一跳,終于是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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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蒙等幾個少年回到宿處,這一晚卻是睡不著的。阿末或是阿角——那些半個月前還得見過的兄弟,那些出生入死那么多次都安然無恙的伙伴,就這么——因為一件不明不白的任務(wù),死了?

  本來就已經(jīng)快四更了,這么聚著一長吁短嘆,就過了五更。天色微亮幾個人才各自散走,只留溫蒙獨自看著阿末那張空榻發(fā)呆。不知呆了多久,忽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凌空躍了過來,他下意識一個激靈閃身,那人影卻站住了,遞過來一件東西,壓著聲音:“沈大哥叫我給你的?!?p>  溫蒙一怔,認出是無影。

  “什么東西?”溫蒙接過,似乎是張字條。“不是說不會再……”

  “不是黑竹令,也不是金牌令?!睙o影道,“我不知道算什么,但這個是真的,不信你找沈大哥問?!?p>  “你先等等?!睖孛蓳艹鰺粜荆椭稽c光亮打開字條看。卻也沒幾個字,主是一張簡單的地圖,圖中某處被醒目地圈了出來。這倒正讓他辨出的確應(yīng)是沈鳳鳴的手跡——他都不知看過多少次他這么畫的簡圖了。

  “建寧……閩水……”他吃力地在那個圈附近辨出了那幾個字,只是呆了一呆,忽然明白過來,“我懂了!”

  “那我走了?!睙o影道。溫蒙還來不及再說句什么,他就從參差的光線里消失了蹤跡。

  “該干什么干什么去?!睖孛上肫鹕蝤P鳴的這句話,捏緊手中地圖,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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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沈鳳鳴,已經(jīng)破著溪面薄冰到了西郊濕地。

  濕地一處,四季風(fēng)景甚好,唯有冬天冷得難熬。沈鳳鳴是第二次到這里來找宋然。他當然記得宋然于此并不高興,可現(xiàn)在——他還能有什么辦法,黑竹冤死如許人命,夏琰甩手顧自失蹤,如果這種情形宋然還要因自己來找他不高興——那也只能讓他不高興了。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沈鳳鳴走近屋子時,只見廚下已然有光,想是誰已經(jīng)早起。再走近些,他聽到柴火噼啪之聲,灶下剛生得旺,灶上咕嘟嘟水聲正冒出來。

  灶前一人剛剛掀開鍋蓋,水汽立時氤氳了他的身形,整個陰冷的早晨也似一下被沸水的氣息暖溢起來。沈鳳鳴認出——這是宋客。從他小心摸索著的動作來看,他的雙目并沒有復(fù)原。

  他走進廚房,沒刻意放輕腳步,宋客顯然是聽見了?!澳阍趺磥砹??”他沒有回頭,似乎是將他錯當作了別人,“天冷,你先回去,很快就好?!?p>  頓了一頓,他好像意識到什么,摸尋著空處的手突然一停。沈鳳鳴已經(jīng)上前一個伸手接過他手里那個鍋蓋,“宋二公子,是我?!彼嫠藕?,“看來你耳力也沒怎么見長?”

  宋客笑起來,“我是沒想到,這天寒地凍的,竟然還有客人。這地方可好久沒來客人了。”

  “怎么你一個人在這燒水?”沈鳳鳴反問。這問題當然是應(yīng)該問的。不管怎么說,這么多人卻偏讓一個瞎子出來生火燒水總是不大合理。

  宋客笑道:“那不如你幫我個忙,把那幾個糖圓子煮了?!?p>  “這還沒過年呢,你一大早的煮糖圓子?”沈鳳鳴瞥了眼,果有一碗生圓子在灶邊。

  “我有什么辦法,有人就是定要……”

  說著話,后面果然又有腳步聲傳來?!罢l來了?”婁千杉的聲音。沈鳳鳴轉(zhuǎn)頭,一目所及,微微一愣——冬衣不薄,但依舊能看得出她小腹微微隆起,竟似已身懷有孕了。

  算來她與宋客成親已快有了半年,身懷有孕——也是應(yīng)該的。

  “鳴哥哥?”婁千杉瞧見是他,面上露出喜色,“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

  “我來找宋然?!鄙蝤P鳴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恭喜你了,難怪我說,這一向都沒見你再去總舵。”

  “我大哥他沒在啊。”宋客已經(jīng)將圓子都倒進了沸水里,“他在建康呢。”

  “他在建康?”沈鳳鳴心一沉,“他不是回來了?”

  “回來了幾日,這不是過年么,應(yīng)了在那邊過,嫂子也在那,當然又回去了,總不能丟了嫂子一個人在娘家,他在這跟我們過了?”

  “那倒也是……”沈鳳鳴口中咕噥著,心里卻著實不滿。也不知宋然什么時候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大概是眼看著夏琰沒了消息,留下來也不能做什么——他的去留當然也不須向夏琰以外的人告知??扇绱艘粊恚瑹o論他手里有沒有關(guān)于這次“任務(wù)”的消息,總是更少了一個人與自己推議這整件事。

  “找他什么事?”只聽宋客道,“黑竹的事?”

  沈鳳鳴下意識點點頭,才省起宋客看不見,只能道:“是啊。還能為什么?!?p>  “關(guān)于君黎?”宋客道,“他還是沒消息?”

  “你們倆躲在這荒郊野外,倒是什么都知道。”

  “大哥走之前說的。”宋客道,“這幾天的事就不知道了?!?p>  沈鳳鳴嘆了一口:“總之都不是什么好事。等會兒到你們屋里再說?!彼娝慰拓W杂么笊讛囍伬?,實在忍不得,夾手奪過,“還是我來吧,你糖鹽面都分不清,一會兒不定煮成什么圓子。”

  宋客也不和他客氣,便向婁千杉伸手道:“那我先扶你回去。”

  婁千杉吃吃笑道:“你扶我回去?還是我扶你回去?”兩個調(diào)笑著,便往屋里去了。

  沈鳳鳴只覺匪夷所思。他已經(jīng)不知道,這對莫名其妙的夫婦,現(xiàn)在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了。不過即使是裝的——這世上好像有很多夫婦,連裝都裝不出這么一回事。更不要說——竟然還要生孩子?

  他將糖圓子端去屋里的時候,宋客與婁千杉已經(jīng)將諸物收拾過,頗認真地在等他了。婁千杉笑嘻嘻接了碗拿去一邊:“真不容易,叫了你那么久哥哥,這還是頭一次吃你親手煮的東西?!彼慰蛥s是正著色:“你說說看,找我大哥什么事,說不定我能幫你?!?p>  沈鳳鳴便直言不諱:“最近一個月,宋然記任務(wù)的冊子,你能找到嗎?”

  “記任務(wù)的冊子?”宋客失笑,“這你還不清楚嗎,黑竹不就是這個東西,除了君黎誰也不讓看,你還問我能不能找到?!?p>  “那我這么問?!鄙蝤P鳴道,“最近一個月,你知不知道宋然記過些什么任務(wù)?”

  “他當然不會告訴我?!彼稳坏?,“不過他上個月就去建康了,這月只回來了幾天,我是沒覺得他有時間記過什么?!?p>  “我也沒見。”那面婁千杉嘴里嚼著半個圓子,堵堵囔囔地插話,“那冊子他鎖起來的,好像最近沒開過?!?p>  這話從婁千杉嘴里說出來當屬可信。如果她還念茲念哉著關(guān)于她父親之死那件案子的記錄,那么為此一直暗中觀察宋然有沒有把冊子拿出來過,惦記那只箱子有沒有什么時候忘了鎖,也便順理成章。

  “也就是說——這個月的記錄還沒有。”沈鳳鳴喃喃自語。他于此也是有些預(yù)知的。適才離開厚土堂之前,他在藏經(jīng)閣里翻找了一下這一個月來的各種資錄憑據(jù),莫說這個月,就是上個月的都大多都還未歸檔,該交給執(zhí)錄的自然也還未交出。他在那里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假“密令”的蛛絲馬跡,而若此處也沒有,那么——不出所料,這事沒有在黑竹之中留下任何書面痕跡。

  “你……能不能明說,是發(fā)生了什么?”宋客道,“為何要問起這個?這一個月君黎也多不在,什么任務(wù)你該都清楚,不須來問執(zhí)錄吧?”

  “我就是來問一件——我不清楚的任務(wù)?!鄙蝤P鳴只好將夏錚遇刺始末與昨晚總舵召集眾人之事都細說與二人,末了,“你覺得,這事背后會是何人所為?”

  “這還不簡單嗎?”婁千杉插話,“東水盟啊。除了他們誰那么急著要除掉夏錚?”

  宋客卻躊躇著,并不說話。

  “你覺得不是?”婁千杉好奇。

  宋客道:“當然應(yīng)該是東水盟,可是聽起來又很明白:這人對黑竹出任務(wù)的路數(shù),甚至哪些人是鳳鳴的親信都了如指掌,非自己人應(yīng)該辦不到這么熟練?!?p>  “那就是里應(yīng)外合?!眾淝家呀?jīng)將最后一個圓子都吃干凈了,“多簡單,黑竹里頭有東水盟的內(nèi)應(yīng),就這么回事。”

  “他該就是想問黑竹里的那個會是誰,”宋客說著轉(zhuǎn)向沈鳳鳴,“是吧?”

  沈鳳鳴喟然:“我記得你說過,黑竹會里沒有你不認得的人——你覺得,誰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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