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南宋風煙路

第13章 雪之巔,金戈遠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408 2010-06-21 12:26:57

  大理境內(nèi),玉龍雪山,山如其名,如龍般橫亙穿梭,氣勢磅礴,高聳入云。

  冰天雪地里,只能看見兩個人,分別牽著馬兒在險峰奇壑中步行。左邊一個青衣老者,兩鬢斑白,右邊一個半百年紀的漢子,身著黑衣,步履穩(wěn)健,他們二人攜刀帶戟,明顯是江湖中人。

  老者先開口說:“不知怎么回事,點蒼山對外界回應(yīng),說已將飲恨刀物歸原主,江洋道一夜之間人撤得干干凈凈。那些湊熱鬧的倒是真的散了,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內(nèi)心欲望被激發(fā)了出來,全都來追殺你我來奪刀……真是敗興!”

  漢子道:“藍兒之所以放出‘飲恨刀物歸原主’的消息,想來一是她不堪其擾,二是愿武林安定:她希望無關(guān)緊要的人退散,只留我一人按圖索驥……孰料,人心難測,適得其反?!?p>  “是啊,武林仍然動蕩,根本沒法按圖索驥——盡管范圍已經(jīng)很小,可你這個‘原主’卻不得安寧、難以靜下心來尋刀……原是希望旁人協(xié)助你尋刀,如今你非得全權(quán)托付給下屬?!崩险吲牧伺乃募绨?。

  “原先我還以為義軍軍心一致、抗金仍然有望,哪知飲恨刀丟失,才發(fā)現(xiàn)事不關(guān)己者居多,時間一長,看似熱心的竟實話實說,他們就是要做飲恨刀的主人……”漢子一臉心寒,“先前還盼著金人不要從中牟利,可這些天我們天天遭到襲擊,這些人哪個不是曾經(jīng)熱衷尋刀的‘抗金義士’?”

  他當然心寒,年輕的時候,他的飲恨刀也丟過,當時真是一呼百應(yīng)眾志成城幫忙尋刀。可惜,此一時彼一時。此番再次號令守護,結(jié)果卻引發(fā)武林動蕩,抗金義軍當真是在走下坡路嗎,如薛無情所說的氣數(shù)已盡?

  “那么,飲恨刀到底是不是藍府偷盜之后、被云藍派去的人帶進了點蒼山里?”老者問。

  “可能性不大。藍兒若是得到刀,與我再怎樣隔閡,也是會告知我的。她仍然不曾與我見面,便說明她手中并沒有刀。飲恨刀,沒被柳五津他們尋獲,沒被金人聲稱獲得,又不在藍兒那里,那還能在哪個空隙流落?”那漢子略帶失落地上了馬,自語,“至于按圖索驥,唯有在藍家人從大理到開封的途中。如此,我也只能掩護手下,自己則留在大理做靶子……”

  老者察言觀色,趕緊顧左右而言他,愛撫地摸自己身邊寶駒:“不知道五津這些年養(yǎng)馬技術(shù)如何?再學不會養(yǎng)馬,那整個川蜀的馬都得毀在他手上?!?p>  漢子總算面露笑容:“豈止整個川蜀啊,對了,說到五津,我和他學來了這招磨嘴皮子搶馬法,這兩匹馬就是靠合縱連橫得來的。”

  “是嗎?有眼光,都是寶馬啊!哎喲,不好!”老者往前一指,迎面來了五匹馬,每匹上載著一個灰衣打扮的道士,每個道士手里各拿一種武器,每種武器都設(shè)計精巧,為首的手握齒輪狀物,大聲喝道:“林楚江!聽說你已找回飲恨刀啦!留下來給你老子怎樣???”

  漢子一怔:“您要找林楚江?對不住,在下叫柳云輝,這位老先生叫紀景,咱們都不認識林楚江,閣下應(yīng)該是認錯了人?!?p>  為首的哼了一聲:“你騙誰去!放下飲恨刀我自會留你活路!”柳云輝語氣冰冷:“如果我就是林楚江,那你現(xiàn)在的膽子真是不小了。”

  “嘿嘿你說對了,你爺爺在江湖上混靠的就是膽子!”漢子說罷立即右手懸起齒輪,猛然轉(zhuǎn)過左手直攻柳云輝,這柳云輝身手矯捷得很,驀地抽出一把彎刀來,趕在那齒輪對他產(chǎn)生威脅之前順勢砍下,一剎,竟有“憑誰敢接這一刀”的氣勢奔出。區(qū)區(qū)一招,便將對手連人帶著齒輪砍了回去,即刻幾匹馬都受驚過度在雪地上狂奔起來,一邊是在身旁蔓延開的紛揚激雪,一邊是風雪裹挾下的恢弘戰(zhàn)局,又幾回合,齒輪完全被彎刀裹挾旋轉(zhuǎn),再大氣磅礴也是刀的附庸。

  紀景看見對方又有一人提鉤而上,趕緊迎前橫戟相抵,當下,道士之中使劍者使錘者也擁上前,三者一起將紀景圍在中央,臉上全是一副欺軟怕硬的表情,剩下一個使矛的看見用齒輪的不濟,湊過去幫他以二對一。柳云輝神情自若,從容再抽一把刀應(yīng)戰(zhàn),同時輕聲問紀景:“紀大哥,那三個應(yīng)當不成問題吧!”

  紀景笑道:“三腳貓而已!”柳云輝點了點頭,兩刀在手,收發(fā)自如,爐火純青,左手一刀“平林漠漠”,右手一刀“臨淵羨魚”,兩招原先端的是風馬牛不相及,但在他手下,感覺招如刀生:這兩招不這樣搭配簡直白生了!

  雙刀在手,相輔相成,兩招而已,兩道士每招摔一個。

  紀景則像和小孩子嬉鬧一般,他用戟自如,而且手法詭異,在對敵過程中漫不經(jīng)心地一碰,戟就變成了三截,一截在左手,兩截在右手,毫不猶豫,掐準了時機就分別往那三人咽喉處插,看那三人跌落在地,紀景笑得如個頑童,跑到他們面前去:“說你們?nèi)_貓吧!”說罷把那落地三截重新拼湊一起,表面看去竟然一點斷痕都沒有,那三人看得冷汗一直流:“你,你們!”

 ?。牐?p>  只看到一個少年狂笑從山那邊策馬過來:“標榜自己橫行大理的玉龍五虎如此不濟!姓段的,你這么差勁的武功,有什么資格攔他林楚江?!”

  “你又是哪個?”姓段的郁悶地收起齒輪,恨得牙癢。

  那少年突然驅(qū)馬狂奔,風馳電掣般轉(zhuǎn)瞬就到近前,少年笑道:“姓段的,你七招敗給我,五招就敗給他,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

  “獨……獨孤清絕!你,你!”姓段的說不出一句話來,臉上脹得通紅。

  柳云輝打量著這個名叫獨孤清絕的少年,他濃眉大眼,英俊不凡,身著白衣,眉宇間充滿高傲與不羈。

  獨孤清絕正眼沒有給姓段的:“飲恨刀有什么好奪?還不如我手里這把殘情劍!”猛然雪光照映出又一件兵器的影子,這兵器,在它出世的那一瞬,就已經(jīng)注定要主宰武林史了——殘情劍,劍如其名,這是一把有缺口的劍。

  獨孤清絕迫切求戰(zhàn):“林楚江,看見對手了何必還隱瞞身份,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柳云輝,你放心,我和他們不同,我對飲恨刀沒意思,只想和你比試一場,如果贏了,我就去找易邁山,打完了再去天山找肖逝,然后當大宋第一。”

  “然后再去金國、西夏繼續(xù)打,直到天下第一?”柳云輝笑問。

  “那當然。”獨孤清絕理所當然的語氣。

  “如果敗了呢!?”柳云輝問。

  “敗了?”獨孤清絕一怔,說,“沒想過?!?p>  雖然沒有明說,姿態(tài)和口吻卻都是“天下第一非我莫屬”。

  紀景捋須微笑著看獨孤清絕:“楚江,不必隱瞞了,同他比一比吧?!?p>  林楚江點點頭,收起其中一把,獨孤清絕一怔,隨即道:“為何只用一把?”

  林楚江道:“閣下只用一只左手,在下為公平起見,也只用一刀切磋?!?p>  獨孤清絕道:“哪有什么公不公平,我是習慣性只用一只左手了……也罷,你隨意,若你交戰(zhàn)中又想用雙刀了,也不必征求我的意見?!?p>  林楚江微笑著,覺得這位挑戰(zhàn)者很與眾不同:“大話可別說在前面??v然打敗了我,你的成就在小輩里比得過徐轅和林阡嗎?”

  獨孤清絕傲然:“那當然!那些人,我一根指頭都打過去,不廢話了,看劍!”說罷殘情劍在空中劃出一道亮眼的弧線,玉龍五虎趕緊躲在一邊。

  劍光驟然狠掃,氣勢凌人如同白虹貫日,林楚江看他年紀未及弱冠,劍法已然老練、精湛如斯,好似每一劍都蘊藏著“看似殘缺實則精巧”的意念,不由得嘖嘖稱奇。

  越打下去越奇,奇這世上居然有人的武功剛一施展就有可以給自己“他與徐轅相當”的感覺!更奇的是,殘情劍在他手中可以隨時調(diào)轉(zhuǎn)方向,兩邊皆是劍鋒——原來這殘情劍兩頭均是利刃!

  林楚江心頭不免有種難以名狀的暢快感,右手提刀,繼續(xù)迎他挑戰(zhàn),獨孤清絕也不敢怠慢,凝神專心,眼中盡是求勝之望,比林楚江多了朝氣蓬勃,卻少了歲月和人生的體驗。

  玉龍五虎只看見刀劍相磨處火花叢生,不免膽戰(zhàn)心驚。紀景略帶好奇地旁觀,感覺到兩股力量在戰(zhàn)局中流竄。這么多年,罕見有能和林楚江正面叫板的少年,給自己第一感覺是“銳利”。只不過,這小子為何不用右手?真是古怪!

  正想著,卻見獨孤清絕后退一步,掣回劍勢,反手一震,原是運起了內(nèi)功來,林楚江也是收刀換掌推過去,轟然巨響,漫天遍地冰雪狂亂,風力狠刮著旁觀者的臉。這一回合過去,獨孤清絕貌似稍遜一籌,卻沒有敗退,還冷笑著看了看玉龍五虎:“這是‘回陽神功’,你們好好看著!”說罷再次出劍,搶前一步攻上,劍至中途,加緊了速度,比適才更加撲朔迷離。

  紀景聽得劍舞之聲鏗鏘有力,對獨孤清絕不禁暗暗贊許:雖然這場比試結(jié)果的贏家應(yīng)該是內(nèi)力更強的楚江,但所有的亮點都讓這小子占盡了,也許,這樣的出道最驚天動地……

  于是贊嘆著那一堆堆冰雪仿佛是從劍中涌出來,卻被刀狠狠斥開去,熾熱了空氣,僵持著戰(zhàn)局。

  

  然而林楚江畢竟是林楚江,結(jié)果也毋庸置疑是他贏。

  他處事不亂的性格,是幾十年抗金生涯磨礪出的,因此哪一場戰(zhàn)斗都沉穩(wěn)到無懈可擊。

  獨孤清絕卻畢竟經(jīng)驗尚淺,他的進攻頻繁而有力,他的防守也充足而細致,但他忘了進攻與防守之間的配合,于是會出現(xiàn)的可能性就是——破綻。

  林楚江早已計算好時機和陷阱,只等著他跳入,果然在刀劍相交三十回合后,空隙出現(xiàn),林楚江一刀劈去,紀景心念一動:不錯,好刀法!

  但是這輝煌的盡頭遇上的卻是殘情劍的獨特——林楚江的刀長驅(qū)直入,誰想竟會被獨孤清絕劍上缺口卡住!

  獨孤清絕嘴角露出勝利的笑容,紀景搖頭笑了笑:年輕人,到底是不懂,高手之間的比武,決定成敗的就只有簡單一瞬,那一瞬你在笑著享受勝利,對方卻還在思索變數(shù)……

  果然林楚江處變不驚,暗運內(nèi)力趁其不備,握牢了將要脫手的長刀在那缺口重重一壓,長刀和殘情劍一并跌落在地。

  獨孤清絕驚詫地站在原地,想不到在最后一刻,如此荒謬的勝敗交迭:“你,你贏了……”

  “你可知道,在結(jié)果產(chǎn)生之前,所有的輸贏都不重要?”紀景捋須笑說。

  獨孤清絕手心上的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上,片刻后,接受失敗,回頭瞪了玉龍五虎一眼,那五個被嚇得蜷縮一團。獨孤清絕笑起來:“林楚江,我這次輸了,還有下一次,你不會在我成功路上攔太久,我肯定。”

  林楚江平和地說:“你走得再遠,也終會有人比你走得更遠。”

  紀景走到獨孤清絕身邊:“小兄弟,你這把劍設(shè)計得別致,居然兩邊都是刃,刃上都有缺口?!薄斑@不是缺口,是它的優(yōu)點,剛剛那一招如果不是你淡定,它就幫我敗了你。”獨孤清絕搖頭。

  紀景點頭:“說得對啊,是缺點還是優(yōu)點,該看場合,因地制宜。便像那老虎和烏龜賽跑,若扔進水里去,誰跑得快些?所以獨孤少俠也要盡可能地發(fā)揮長處、攻敵之短。不出三年,必在江湖揚名?!?p>  “三年?老人家,今年春天云霧山的比武大會就開始了!”獨孤清絕笑著,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林楚江,“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也沒有預料到我的劍會卡住你的刀,怎么會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還反敗為勝?”

  看他一臉疑惑,林楚江一笑:“那是飲恨刀的脾氣,不認輸?!?p>  獨孤清絕一怔,若有所思走了幾步,終于一躍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龍五虎當然跟著忙不迭地跑了。

 ?。牐?p>  林楚江看他們都不見了蹤影,輕聲說:“那少年的性格,和當年的幼安倒是有點相仿呢。”

  紀景哦了一聲:“對啊,孤僻自傲都有些。當年起義失敗后,他就歸順了宋廷,再也沒見過了……”

  林楚江嘆了口氣:“可惜朝廷反反復復,幼安也有些失望,現(xiàn)今隱居江西。他當年形容我們的生活是‘金戈鐵馬’,到如今,表面上依然如故。”

  “當年,云藍為何要離開你?”紀景三緘其口。

  林楚江苦笑:“說來你也許不信,一開始,是為了別人的女兒,她拋棄了自己的女兒?!?p>  “當年你不該放她走,也不該再娶玉紫煙,后者偏要跟你賭氣、帶著兩個兒子一起鬧失蹤,假失蹤變成真失蹤,害得你和他們?nèi)家姴涣嗣??!?p>  “往事就不要提了,雖然死了一個阡兒,上天待我總算不薄,還有另一個天資聰穎的兒子……”林楚江嘆了口氣。

 ?。牐?p>  卻說林勝南和鳳簫吟離開了東方峽谷,又重回點蒼山,聽說江洋道上的人撤得差不多了這回事。藍玉泓也托掌柜對林勝南留了一封書信,說她不知姐夫何在,只能先去開封找姐姐。

  鳳簫吟不免郁悶:“你現(xiàn)在去哪里還刀?他們?nèi)甲吖饬恕U娌恢v義氣?!?p>  “點蒼山傳出消息,說林前輩找回雙刀,他們現(xiàn)在要么打道回府,要么,就循著林前輩的蹤跡去了,只不知林前輩如今在哪里。”林勝南指指腰間之物,“我說了這東西是妖邪之物,不還回去我難受?!?p>  鳳簫吟看他一臉厭惡表情,笑道:“飲恨刀才不是妖邪,你自己妖邪罷了?!闭溃骸把巯挛淞钟悬c黑暗、混亂,不過,開春最熱門的一件事情就快到了,我看武林十有八九的人都會去湊熱鬧,希望到時候能光明、穩(wěn)定些?!?p>  “你是說,云霧山比武?”

  “不錯,近期還有什么事能比天驕徐轅主持武林大會,推選新盟主領(lǐng)導抗金更吸引人?而且,武功厲害的可以加入短刀谷,林勝南,這是個實現(xiàn)理想的好機會?!?p>  林勝南沒有正面回答她,只說:“是好機會還刀了。等飲恨刀物歸原主,我不會再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遠離身邊。我一定會找到她?!?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