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順義三十八年,西域各國以赤蕉國為首,聯(lián)合進犯。皇上派三朝七旬老將——護國將軍鄭定山迎戰(zhàn)。然出師不利,梁軍節(jié)節(jié)敗退。鄭定山被責令回朝,撤去統(tǒng)帥之職。值此用人之際,九皇子蕭祁主動請纓,領(lǐng)軍抗擊西域之敵。
順義三十九年春,西域聯(lián)軍連續(xù)幾次不敵梁軍,于烏連山中伏后,幾乎全軍覆沒。至此,西域之戰(zhàn)已見結(jié)果。西域赤蕉國國主赤勒親自出降談判。兩方修好,約定以烏連山為界,彼此永不進犯。
同年三月末,蕭祁安置妥當戰(zhàn)后事宜,班師回朝。五月初六,到達京城城門。此時距離我及笄之日過去整整一月。
京城城門口,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外圍是圍觀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還不斷有人朝里面擠。但是想擠到最里面是不可能的,因為那里站著持矛警戒的禁衛(wèi)軍,將這些看熱鬧的京城百姓隔在安全的距離外。
道路中間的盡頭是城門,此時終于響起了馬蹄聲,一行人帶著身后長長的隊伍進入眾人的視野。為首之人正是端坐馬上一身戎裝的蕭祁,如玉的模樣,英姿煥發(fā)的神采,讓周圍的未嫁少女們不禁臉紅起來,紛紛投過去熾熱的目光。
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就是九皇子啊,真是年輕啊?!?p> “是啊,聽說今年才年滿二十呢?!?p> “也不知道有沒有婚配,真是英俊啊?!?p> “聽說九皇子帶傷上陣,一下子就斬了西域毛子的頭領(lǐng)?!?p> “呀,真厲害啊。”
“就是。”
蕭祁身邊的馬上坐著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他面色微微黝黑,卻神采飛揚。聽了眾人的談話,叱馬走到蕭祁身邊笑著說了什么,估計是什么贊揚之類的話,因為蕭祁聽了之后,略微掃視一下四周后,也笑著回了一句。
站在路邊酒樓二樓里的我看著說笑的段豫和蕭祁,對身邊的八哥道:“人也見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八哥笑著看向我,“怎么,小九不好意思了?今天哥哥我好不容易包下這間酒樓,占了這么好的位置給你觀賞未來夫君的風(fēng)采,你居然不領(lǐng)情啊?!?p> 我瞪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早就提前回來見過我,何必跟著九皇子一起裝。”
八哥笑道:“九哥提前回來那是因為要見你,但是進城的日子是不能變的。我們跟著他一起裝裝也是應(yīng)該的,誰叫我們很快就要成為一家人了呢?”
“你……”我氣鼓鼓的瞪著八哥,八哥卻突然沮喪道:“話說回來,九哥提前回來,怎么只見了你,沒有見我呢?”說著,他狐疑的看向我,“難道他重色忘義?”
我撇撇嘴,沒有理他。但是我心里清楚,蕭祁是不想讓八哥發(fā)現(xiàn)他身體不好吧。還不知道蕭祁之后要怎么在八哥面前隱藏,要知道,八哥也是個聰明人啊。
正想著,人群中一陣騷動。我抬眼望去,只見蕭祁等人已經(jīng)停下行進,后面的軍隊也停止了走動。下面的蕭祁幾人正好處于我所在的酒樓斜下方,因此看得很清楚。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蒼白,看來這一番做做樣子的過場讓他十分勞累。偷偷看一眼八哥,他眼光竟然飄向遠處,沒有看向蕭祁。
我好奇的順著八哥的眼神看過去,只見蕭祁對面的方向緩緩駛來一輛馬車,馬車后面跟著一隊禁衛(wèi)軍,看上去車里坐著什么重要的人。
馬車在蕭祁十丈之外就停下了,車里的人掀開了簾子走了出來。我看著他身上暗紅色的官服和手中的拂塵,奇怪的問八哥:“這是宮里的公公?”
八哥點點頭,“應(yīng)該是?!?p> 這個略顯老態(tài)的太監(jiān)走下馬車后,快走至蕭祁跟前,尖細的嗓音高高響起:“九皇子蕭祁接旨。”
蕭祁翻身下馬,他身后的一行人也趕緊下馬。蕭祁一撩衣擺,緩緩跪倒,口中朗聲道:“蕭祁接旨?!边@話一出,他身后的眾人、整個軍隊,包括所有在場的圍觀百姓都跪倒在地,恭敬的伏下了身子。
老太監(jiān)看了一眼跟前跪著的長長隊伍,低咳一聲輕輕嗓子后,朗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蓋皇九子祁于西域驍勇善戰(zhàn),智勇雙全,破敵有功,朕賜劃江南富庶十城為封地,封號祁王,賜祁王寶印金冊,享親王俸祿。另,其余軍士盡皆論功行賞,將士升官一級,賞銀百兩,絲綢十匹;兵士各賞銀十兩,家中免徭役一年。欽此?!?p> 四下無聲。
我靜靜的看著跪著的眾人,心中情緒復(fù)雜。蕭祁被封王了。還記得去年從芙兒口中聽到的京城里的那些流言。此刻已經(jīng)成真。
可能是蕭祁久久的跪著不動,讓老太監(jiān)有些著急,他輕聲提醒道:“九殿下,該接旨了?!甭曇綦m小,卻還是被樓上的我跟八哥聽到了。
八哥奇怪的看我一眼,“九哥這是怎么了?怎么老跪著不動?”
我心中一動,想到蕭祁的身子,心想蕭祁你可不要現(xiàn)在出狀況,現(xiàn)在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啊。這么一想,我倒替跪著的蕭祁擔憂起來。沒想到,正在這時,蕭祁站了起來,雖然有些微微不穩(wěn),但是不知情的人還是看不出什么的。見他站起來,我跟八哥都舒了口氣。
他站起身來后朝老太監(jiān)拱了拱手道:“煩請秦公公回父皇的話,兒臣對父皇的厚愛感激不已,但是兒臣不能接旨。”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老太監(jiān)一臉惶恐的看向蕭祁,“九殿下,你這是做什么?難道對皇上的安排不滿意?您可是被封了親王啊,這還不好?”
蕭祁淡淡搖頭,“不是不滿意,是太滿意了。父皇仁德,對大梁軍士體恤的這份心意讓人感佩,他們那份,我就先替他們接了這旨。但是他老人家對我太過榮寵,讓祁惶恐。所以我自己那份,還是暫且擱置吧。待我回宮見過父皇,會親自道明,秦公公不必為難?!?p> 被稱為秦公公的老太監(jiān)有些驚恐不安的看了看蕭祁,見他一臉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好點頭道:“如此,就先這樣吧?!?p> 蕭祁點點頭,跪下道:“兒臣蕭祁接旨,謝父皇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鄙砗蟊娙撕椭車傩找黄鸶吆簟拔峄嗜f歲萬歲萬萬歲”。
我將視線移向八哥,“八哥,你可知道九皇子在唱哪出?”
八哥皺眉想了想,搖頭道:“想不明白?!?p> 我聳聳肩,笑道:“那就不想了,回家吧?!?p> 八哥看了一眼底下已經(jīng)整齊行進而去的蕭祁,笑道:“那就回家吧,我也抽個時間去見見九哥,自從上次龍井山中見過之后,我還沒見過他呢?!?p> 我白他一眼,“龍景山的事只此一次,下次你可別再騙我了?!?p> 八哥訝異道:“我哪里騙你了?”
我哼了一聲,“你沒騙我,那你那個好九哥是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
八哥訕笑兩聲,突然臉色一變道:“那你不是還用我去騙焦小姐了?”
我本來一副惡人樣被他這么一說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兇狠,趕緊賠笑道:“那個,以后不會了,”說著,我指了指樓下整齊劃一的軍隊,“你看看下面那些士兵,他們的命可都是你用美色換來的?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八哥聽我這么一說,終于氣消了些,瞪了我一眼之后先端著架子下樓去了。我跟在后面趕緊轉(zhuǎn)身要走,眼光突然飄過對面的客棧,一下子停在當場。
對面客棧的二樓原先一直是關(guān)著窗的,可是現(xiàn)在卻開了一扇。窗前靜靜站著一個人,華衣美服,俊秀瀟灑,就那么定定的看著我,不知道他這樣看著我已經(jīng)多久了。
我微微垂下雙眼,低嘆一聲,再抬頭時,卻已不見他身影。
心中苦笑,越龍成,你還是這么來無影去無蹤。轉(zhuǎn)念一想,他是越龍成么?不,我連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是他為什么今天會出現(xiàn)在這兒呢?
想起他及笄那天知道我跟蕭祁婚約之后的神情,那么氣憤,那么憎惡,甚至還帶著嫉妒的異樣。而就在剛才,在他消失之前,他的眼中分明也帶著明顯的憎恨和嫉妒。他是在嫉妒蕭祁?是因為我?我不信,假如我對他有這么重要,他就不會用越龍成的假身份來向我提親。但是倘若不是因為我,那時因為什么?難道說……
我看向越龍成消失的客棧,又看看已經(jīng)漸行漸遠的蕭祁,難道說……他們兩個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