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大軍出行時,不僅帶了萬余兵力,還從府庫內(nèi)撥了大批糧草隨軍而至。原本赤化百姓是等著收夏糧以維持生計,誰料被這流疆人逼的困在內(nèi)城,不僅吃不到夏糧,還要與守城的士兵爭奪存糧。因此,赤化內(nèi)耗十分嚴重,已經(jīng)快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
然而,李欣的大軍一到,便立刻將赤化城內(nèi)空虛的倉庫填滿了。此舉,不僅贏得了百姓與士兵的交口稱贊,便是原本要與清王府分清界限的名門世族也紛紛對李欣釋放了善意——他們有再多的金銀,再好的名聲,也換不來白花花的糧食啊。
對著這些名門世族的使者,李欣笑瞇瞇地讓他們領(lǐng)了一些糧食回去。轉(zhuǎn)身與柴壁杰商議時,卻是憂慮重重:“想不到這赤化缺糧這么厲害。若是戰(zhàn)事拖拉,不能速戰(zhàn)速決,這些糧食,恐怕不夠分啊?!?p> “殿下不必憂心,我們手里有晶石槍,打敗這些賊寇易如反掌!”柴壁杰信心滿滿地說道:“到時候咱們也去流疆搶一把!讓他們把從我們這里吞進去的雙倍的吐出來!”
對于柴壁杰的這種盲目自信,張靖嘉從來都是反對的:“世子,在下早就說過了,再好的武器,如果被一只豬拿去用了,只怕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p> 就像是回應(yīng)他這種論調(diào),塔蘇爾立刻報有緊急情報。
“回稟殿下,世子爺。流疆人集結(jié)了三萬大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他們說……”那個回稟軍情的人沉痛說道:“他們是來送侯副將及其部下的人頭的!”
“什么!”李欣豁然起身,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侯副將……戰(zhàn)死了?”
那人點了點頭。
“怎么會!”柴壁杰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們手里人手一把晶石槍,居然還能被抓,被殺?!”
幾乎是本能的,他厲眼掃射了張靖嘉,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還很不識時務(wù)地慢慢說道:“我說過了,拿到了晶石槍卻不會利用,只會害了自己。更何況,”張靖嘉鎮(zhèn)定說道:“驕兵必??!”
李欣眉頭緊皺,很不贊同地對張靖嘉說道:“先生,那畢竟是為保衛(wèi)玉昌而犧牲的戰(zhàn)士。你可不可以留點口德。”
張靖嘉并不在意李欣言語里的不滿,而是依然平靜地對著柴壁杰道:“世子爺若不把這次的事情當成教訓(xùn),就會有更多的‘侯副將’被敵人砍掉腦袋?!?p> 他無視著柴壁杰眼中噴射的怒火,繼續(xù)一字一句認真說道:“請你記住,這批武器是很有殺傷力,可卻也有致命弱點。這一點,我已經(jīng)提醒了無數(shù)次了。”
是啊,可是人人都不會覺得那樣的弱點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就像是用針尖挑出來的美味貝肉一樣,大家都覺得貝肉十分鮮嫩,可誰會去想萬一那針尖被一道吞進了喉嚨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呢。
“是下官太急切了!”柴壁杰終于在張靖嘉平和的眼神中冷靜下來。他覺得十分羞愧:“作為大軍的首領(lǐng)都這么貪功冒進,又怎么能去指責下屬太急躁呢!”
李欣微微嘆了口氣,站起身往外邊走邊說:“走吧!現(xiàn)在不管你急切不急切,敵人已經(jīng)打到家門口了。再不急就完了!”
赤化位于玉昌西南,是個內(nèi)陸小城,城內(nèi)多為山地,沒有大的河流。因為地形所限,這座城市建的并不方整,而是狹長的長方形,南北都是高聳入云的連綿山脈,唯一能進城的便是東西兩座城門。
來人報賊人來襲,那就只有在西城門了。
幾人匆匆走到城樓之上,便見西賊人馬眾多,一隊隊整齊排開,一眼居然看不到邊。他們的將士果然個個人高馬大,十分健碩,深褐的藤甲穿在身上,顯得十分野性。
“玉昌的小家伙們,看到?jīng)]?這是你們的將軍!”
最前排的是一個騎著黑馬的漢子,他頭上戴著的顯然是從玉昌援兵身上繳獲的盔甲,手里拿的也是玉昌援軍的大刀。馬背上,一個編制的十分粗糙的小竹籠里,盛著一顆黑乎乎地人頭。
那官兵一邊囂張?zhí)翎?,一邊用刀尖將那人頭挑了出來:“瞧清楚沒?”
他顯然是想要打擊玉昌官兵的士氣。
跟他并排的也是一個壯漢,他的話卻很少,長矛伸到豬籠,也挑了一顆人頭,言簡意賅的說道:“你們守將的人頭?!?p> 張秋鳴騎在后面的馬匹上,見狀便對著玉昌官兵喊話:“投降吧!抵抗是沒用的!看到城下的那些士兵了嗎?你們再不投降,他們會將赤化的城墻炸塌的!”
六月的暖風從城樓下微微拂過,帶來這些敵人囂張的挑釁??諝饫飶浬⒅难任丁@钚烙X得自己那種渴望鮮血的殺人欲再一次便勾了出來。
她聽到身邊的柴壁杰大聲說:“西賊受死!今日我玉昌大軍就是戰(zhàn)的只剩下一個人!也絕不會對你們這群野蠻的賊寇投降!”
她示意柴壁杰攻擊,卻聽張靖嘉道:“快!先把城墻下的那些敵人射死!快!”
李欣疑惑問道:“為什么?”
張靖嘉第一次表現(xiàn)的這么急切:“你沒看到他們手里拿的是什么嗎?那些都是晶石槍!他們一定是發(fā)現(xiàn)晶石槍會自爆的秘密了。這些人根本就是人肉炸彈!而且,你們沒瞧見嗎?三丈之內(nèi),他們派出了很多兵馬!”
李欣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三丈之內(nèi)聚集的全是甲兵,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
原本對付敵人的武器,現(xiàn)在被這些敵人吃透規(guī)律拿來對付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這些敵人是報廢了多少人馬才換來了這樣的規(guī)律。
柴壁杰對張靖嘉的話已經(jīng)沒有任何猶疑,幾乎是對方一說話,他就立刻對著親衛(wèi)吩咐了。
瞬間,幾百只羽箭往城墻根下的“人肉炸彈”射去。大部分人瞬間失去了戰(zhàn)斗力,但是依然有一些人在閉眼前扣動了扳機。
“轟轟轟”的幾十聲的爆炸聲從城墻底下響起。站在城樓上的人全都覺得腳底下震動的厲害。幾聲巨響過后,流疆人歡呼的聲音響起。李欣在彌漫的煙灰里看到,離他們不遠的一段城墻塌了!
“城樓上的士兵負責攻擊三丈之外的敵人,決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去支援!”柴壁杰迅速指揮著城墻上的援軍。又對著身后趕來的士兵大聲吼道:“你們?nèi)ナ刈∧嵌位砜冢〔荒芊湃我粋€西賊進城!”
眾官兵紛紛聽令。短暫的鎮(zhèn)定之后,援軍們開始用晶石槍對著三丈之外的流疆人掃射起來。
流疆人見狀,慌忙后退。他們的語言誰也聽不懂,卻見大軍頃刻便退得遠遠的。
留下那些被磁波輻射到的士兵在原地哀嚎哭喊,瘋狂自殘。
而進到三丈內(nèi)的西賊則與援軍們在豁口處進行了激烈的對抗。尸首一具具堆起來,很快便堵住了城墻,所剩的豁口越來越小。
李欣不滿足于晶石槍殺人不見血的溫柔攻勢。她抽了一個士兵身上的砍刀,早早的下了城樓,領(lǐng)著塔蘇爾往豁口處趕去。完全不顧身后柴壁杰的大聲呼喊。
“我要殺光你們!”她覺得身體里開了一個巨大的欲望之洞,洞里住著的魔鬼需要大量的鮮血填飼!塔蘇爾也不勸解李欣,見她往人群里沖去,便緊緊守在她的左右。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對著敵人,戰(zhàn)場上大部分士兵都沒發(fā)現(xiàn),他們身邊站了一個公主。她和別人一樣,對著源源不絕的敵軍官兵毫不留情的揮著屠刀,而她身邊則是幾個兇神惡煞的高大男人,任何膽敢靠近這個公主的敵人,他們都當場誅殺,毫不留情!
漸漸的,李欣從這段豁口殺出了城外,但是她身邊除了塔蘇爾幾人,再沒有任何敵人敢靠近了。越來越多的戰(zhàn)士看到了這個公主在戰(zhàn)場上的身影,看到了這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貴族此刻居然連盔甲都沒穿就上陣與他們一道殺敵!他們除了驚訝,更多的是激動!士氣大增之余,前去分擔公主壓力的戰(zhàn)士也越來越多。
然而,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敵人能靠近李欣了。她的眼前突然沒了目標,便呆呆地站在原地,沉重的砍刀上豁口連連,刀面上的鮮血匯到一處,黏黏糊糊地往下滴落在塵土里。
她覺得天地間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她在哪里,她是誰?她不是應(yīng)該在周王府嗎?怎么,怎么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
正在迷茫之時,“錚錚”的古琴聲從城墻上傳來。婉轉(zhuǎn)悠揚的琴聲里裹著溫柔的安撫之音,在殺伐陣陣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上散開。這聲音時而緩緩如嗚咽的哀鳴,沉滯的低吟墜的人刀都拿不??;時而又突然變得擊濺如激越的吶喊,鏗鏘的憤慨震的人心都在顫抖。不多時,大家便都沉浸在這牽動人心的音樂聲中。
直等到最后一聲高音撥出散到每個人靈臺之內(nèi),大家才紛紛清醒過來。此刻,沖動已經(jīng)散去,見到事敗已成定局的流疆人紛紛蹲在地上投降。而原本殺的紅眼的玉昌官兵也都不再激動,只一人一個上前將那些投降的流疆人給捆了起來,扭送回城。
柴壁杰鎮(zhèn)定之后,下令開西城門。然后領(lǐng)著大軍數(shù)以千人往城外追擊而去。不過這些人,已經(jīng)不像開始那么興奮,有了侯方的失敗案例,他們現(xiàn)在十分謹慎和堅毅。
李欣手中的砍刀掉在地上,被塔蘇爾撿了起來。她終于醒了。抬頭再往城墻上望去,那人卻已經(jīng)不在原地。
城門被出行的援軍堵住,眾人紛紛從豁口進城。李欣在塔蘇爾等人的護衛(wèi)下進到城內(nèi),便見人群里,一個熟悉的聲影扭送著一個狼狽的敵軍士兵踉蹌著往前走去。
“那不是喬三娘么?”李欣疑惑的想著:“她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