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蕭漠一直都是與王霽睿同桌吃飯的，但自從鄧尚全出現(xiàn)之后，王霽睿也就不這么做了。因為每次蕭漠讓鄧尚全與自己同席吃飯時，鄧尚全總以上下有別、自己應(yīng)謹(jǐn)守下人本分為理由拒絕。
現(xiàn)在的情況是，蕭漠一個人在房間內(nèi)吃著，而鄧尚全和王霽睿則垂手站在旁邊伺候著，讓蕭漠總覺得覺得別扭。
“你說，我在聽。”
聽到鄧尚全的話后，蕭漠放下筷子，說道。
然而，鄧尚全卻沒有開口，反而看了一眼身邊的王霽睿。
蕭漠暗嘆一聲，對王霽睿說道：“霽睿，你既然不愿和我同桌吃飯，那么就下去吃吧。你在這看著我吃飯也覺得別扭?！?p> 王霽睿愈發(fā)的覺得蕭漠和鄧尚全之間的關(guān)系怪異。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想起，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鄧尚全的來歷，之前曾向鄧尚全詢問過，但卻被鄧尚全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待王霽睿離開之后，鄧尚全終于開口了。
“首先是這次縣試的事情，兩位院士曾交代過我，在縣試之前，還請少爺您先隨便寫一點東西，交給我，讓我轉(zhuǎn)交給那三位副主考，這樣也可以認(rèn)認(rèn)字跡。當(dāng)然，以少爺?shù)膶W(xué)識，一個頭名解元并不困難，但為了以防萬一，這些事情做一些還是有備無患?！?p> 聽到鄧尚全這么說，蕭漠眉頭微皺，從本心上講，他還是很想通過這一次縣試測試一下自己現(xiàn)在的真正水準(zhǔn)的，但既然嵩山書院已經(jīng)如此安排，蕭漠還是點了點頭。
接著，蕭漠卻似乎想到了什么，向鄧尚全問道：“嵩山書院每年涌現(xiàn)才子無數(shù)，這些所謂的才子名號，不會都是靠這種手段得來的吧？”
聽到蕭漠的話，鄧尚全微微一笑，答道：“不瞞少爺，這些年來出身于嵩山書院之人，在科舉一途上或多或少都用過一些不應(yīng)該用的手段。但事實上，這是為了公平起見。太祖改革前朝科舉制度，在很大程度上確實保證了科舉一途對天下文人的公正，但同樣的制度延續(xù)了如此多年，再完美的制度也被人找出了漏洞，現(xiàn)在那些世家大族，他們的子弟參加科舉之時哪一個沒有后面家族出力？他們用了這些手段而我們沒用，這本身就是對自己人最大的不公平，這些年來能參加殿試的進(jìn)士，不是出身于各世家大族就是各大書院，而少有寒門子弟，并不是偶然。而我們嵩山書院中有很多寒門子弟，這么做也是為了保證他們的公平?！?p> 頓了頓后，鄧尚全又接著說道：“事實上，十年前殿試，頭六十名進(jìn)士中，有二十五人為我嵩山書院出身，那次殿試我們嵩山書院沒有用過任何手段，所有成績都是靠真本事獲得的，但后來有人怕我們勢力脹大，所以在歷次殿試中多有壓制，以至于后來嵩山書院的成績大降，迫于無奈，我們只能施展一些不該施展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我們嵩山書院扶持之人，他本身必須要有符合我們扶持條件的學(xué)識才行，比如說少爺您，如果您沒有相匹配的學(xué)識，我們是絕不會幫您奪取解元功名的。”
聽到鄧尚全的這番話，蕭漠詫異的看了鄧尚全一眼，笑道：“我倒沒想到，你竟然能有這般見識?！?p> 鄧尚全自嘲笑道：“這哪里是我的見識，這些話是語賢先生對我說的?！?p> 蕭漠微微一愣，問道：“你見過語賢先生？”
聽到蕭漠的這個問題，鄧尚全在蕭漠面前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至少，在蕭漠看來，在這一瞬間鄧尚全所展露的確實是他真實的情緒。
只見鄧尚全臉上閃過一絲自豪與崇敬之色，然后輕聲說道：“事實上，在伺候少爺之前，我是語賢先生身邊的六名書童之一?！?p> 蕭漠心中不由一驚，深深的看了鄧尚全一眼，緩緩說道：“沒想到你之前竟是語賢先生身邊的親近之人，而語賢先生竟然把你派到我的身邊，倒是真讓我受寵若驚啊?！?p> 鄧尚全笑道：“少爺您自謙了，語賢先生的眼光是不會出錯的，他在看過您所寫的那篇故事后，就已經(jīng)決定把我派到您的身邊了?！?p> 蕭漠點了點頭，也不深究，只是說道：“我早在想，既然嵩山書院敢派你來到這里，當(dāng)我和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人，你就絕不應(yīng)該是一個普通的下人。但卻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是語賢先生的身邊人?！?p> “不管是什么樣下人，都只是下人而已。”
鄧尚全再次恢復(fù)了往日的謙卑與恭謹(jǐn)，低頭答道。
“你身上究竟還有什么秘密瞞著我，不能讓我一起知道嗎？”
蕭漠問道。
“我是少爺您的仆從，怎么會對少爺您隱瞞？少爺您想知道什么，我就答什么就是。這點在我離開前，語賢先生早已叮囑過，在我離開嵩山書院之后，我首先是少爺您的書童，接著才是少爺您與嵩山書院之間的聯(lián)系人?！?p> 雖然對這話絲毫不信，但蕭漠還是點了點頭，問道：“那好，既然你之前一直跟在語賢先生身邊，那我問你，語賢先生，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這確實是蕭漠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蕭漠讀過牛語賢不少文章，那種大氣和儒雅，即使沒有見過本人，但也完全能夠深切的感覺到，然而這些日子與嵩山書院的接觸后，卻又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一個圣人?！?p> 然而，鄧尚全卻是想都沒想，簡單明了的答道，似乎這個答案早已經(jīng)印刻在他的心底深處。
聽到鄧尚全的回答，蕭漠竟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將這個話題持續(xù)下去，索性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說道：“算了，下面還有什么事?！?p> “接下來的事情，則是關(guān)于這次主考朱瑞德的，他與我們嵩山書院的關(guān)系一向不好，但在一些儒生間的人脈卻頗為不錯，所以為了少爺您能在將來撇清與嵩山書院的關(guān)系，降低張謙的戒心，不妨通過這次科舉與朱瑞德走近一切，以他的人脈，將來對您在其他方面的好處也有很多。”
蕭漠點了點頭，卻不再繼續(xù)說什么了，只是繼續(xù)埋頭吃飯。
接下來的兩天中，蕭漠除了到長子縣的學(xué)府報道外，就哪里也沒去，只是一直呆在客棧內(nèi)溫習(xí)之前所學(xué)的種種。而鄧尚全卻是在其間消失了半天，想來是為蕭漠安排縣試的事情去了。
對于這個神秘的鄧尚全，蕭漠也不再詢問，任由他去活動。
兩天時間轉(zhuǎn)眼即過，匆匆間，縣試的時間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