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頭一天,過了初二就初三,初一十五半拉月,六月三十整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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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路敬一此言一出,保和殿內(nèi)連皇帝帶滿朝文武全愣了,他們?nèi)f萬也沒想到,一個小國的使臣居然敢提出這種要求。
剛才昊天的那段《武大郎創(chuàng)日本記》一講,倒是有幾位大臣在好笑之余,覺得拿番邦小國開涮,頗不合我天朝泱泱大國的氣度??射塘艘簿弯塘耍懿┥蠂鴼g笑,也算你們的功勞,如今這小國下臣居然敢在天朝萬歲的面前,提出和天朝大臣決斗,真是屎殼郎插雞毛——好大的膽(撣)子?。?p> 這要換平時,早有大臣出來呵斥了,可今天連一個說話的都沒有。為什么呢?天啟皇帝讓自己那句話給局住了——“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寡人可以與你作主”,現(xiàn)在人家提出要求了,怎么作主哇?真讓這倆人打一架,就看這倭人的身量,張卿家非吃虧不可呀,況且那不成笑話了嗎!可不答應(yīng)吧,天子金口玉言,說了的怎么能不算呢!弄得他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而東林和魏閹一黨的大臣們呢,都想看這個熱鬧。東林黨的大臣都想,這是你們奸黨搞出來是非,你們自己解決去。閹黨的大臣都對昊天受寵十分嫉妒,更恨不得他們當(dāng)庭真打一架,甭管你是打輸打贏,這個有辱官體的罪名就跑不了了。所以沒一個人說話。
對于沒人出頭幫忙,昊天倒是渾不在意,他心里有底:反正不可能真讓我和你在萬歲駕前打起來。
當(dāng)下昊天向橫路敬一一拱手:“哎呀呀,當(dāng)真是誤會呀!我只是聽得民間傳說,覺得貴國國王不會自稱‘天皇’,便在此講述一二,沒想到這位大人誤會我在侮辱貴國,本官實在是并無此意呀!”他這是給對方一個臺階,又點出來:我這本來是為你們說話,就算了得啦!
沒想到橫路敬一是真急了,他那兒沒完:“剛才貴國皇帝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按我國的規(guī)矩,武士間決斗一旦發(fā)起,是不可能停止的,請這位張大人應(yīng)戰(zhàn)?!?p> “噢,發(fā)起了就不可能停止了是吧?第一,這不是在你們倭國;第二,我也不是武士。你們國家有武士向文臣挑戰(zhàn)的規(guī)矩嗎?”
“這……”
“對對對,張大人不是武士,這決斗就免了吧!”鷹司全孝借著這個臺階出來打圓場。
“按我國的規(guī)矩,武士可以向文臣挑戰(zhàn),但文臣可以自己不出面,由他手下的武士應(yīng)戰(zhàn)或請人代替!”
“橫路閣下,你……”
“還有這么一說!可惜,這是在我大明,你說的這兩條都做不到。我朝不許可私養(yǎng)武士,而請人幫忙……”昊天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周圍的武將。這些武將急忙把臉都扭過去了,他們倒不是害怕,都覺得這要是真替昊天上場決斗,太掉價、丟人啦!
“……呃,今天在座的我朝大將,俱是戰(zhàn)功赫赫,位高爵顯,豈能與你在君前撕斗。我到是有個主意——我聽說正德先皇所建的‘豹房’雖然荒廢已久,但里邊兒還養(yǎng)著不少動物。其中有種小狗很可愛,叫‘藏獒’?。∫荒愀鼇韥??”“嘩”,滿朝文武,又都樂啦!
“什么,你竟然讓我和狗……”
“哎,別著急嗎!你要是不敢呢,我這兒還有辦法——我乃是文臣,沒法兒和你動武。啟稟萬歲,讓微臣與倭國使臣文比一場如何?”
天啟皇帝連忙點頭:“對對對,文比好,文比好!”后面的話,天啟沒說出口:真讓你們在大殿上打起來,不就成耍猴的了嗎!
鷹司全孝一聽不好:文比,比詩詞歌賦?這可都是大明國文人最拿手的呀!更何況這位張大人,他看過的那書太多啦,隨便提起一部來,我連書名都沒聽過。還是算了吧!
其實,受了這么大的侮辱,德川賴宣與鷹司全孝都非常氣憤,他們也想借著橫路敬一給大明來點兒顏色看看,反正時候責(zé)任都由那個橫路來承擔(dān)。所以兩個人也沒有十分的阻攔??涩F(xiàn)在昊天提出文比,這穩(wěn)輸沒贏的事兒,他們就不能不攔了。
可沒等他們開口,橫路敬一從身邊拉起一個人來:“我是武士,文學(xué)并不擅長,文比我讓同伴奉行藤原義信來代替?!笨磥硭麑@個藤原義信信心很足。
這個藤原義信也確實不凡,他是倭國儒學(xué)大師藤原惺窩的兒子,家學(xué)淵源,自幼熟讀諸子百家的著作。整個使團里,就數(shù)他的漢學(xué)功底最深。他這次來大明,還肩負著深入學(xué)習(xí)程朱理學(xué),搜集相關(guān)書籍的任務(wù)。
藤原義信本沒打算攙合這個事兒,一不留神,讓橫路給拉起來了??杉热灰呀?jīng)起來了,再坐下,就未免顯得過于膽怯。他索性就打算向明國的大儒、學(xué)者請教一番。
藤原義信為人十分沉穩(wěn),不慌不忙的向昊天鞠了一躬:“下臣學(xué)識淺薄,想借此機會向大人請教一、二,也可增長些見識!”
“啊,沒問題!肯定能讓你學(xué)著東西!”就憑著昊天這半吊子的古文水平,他怎么有這么大把握呢,他就不怕輸了丟面子?其實昊天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只要能讓我先開口,就算不把你氣死,也讓你沒臉再提問題!
藤原義信一聽:這人口氣不小啊!在這大明國滿朝文武云集的地方,他敢說這樣的大話,肯定有過人之處,我必須小心謹慎。
他這一謹慎,反倒上當(dāng)啦!
“請張大人出題?”
“怎么著,讓我先說呀?”
“是,您乃天邦大臣,理應(yīng)在先!”
“好吧,你還挺客氣。不過在出題之前呢,我還得考考你,不過別擔(dān)心,這不算咱們比試的成績。我只是想看看你們這些番邦小國的讀書人是否真正明白如何做學(xué)問!”
“噢,請大人動問!”
“我問你,你可知這文人之間的比試,都有些什么內(nèi)容嗎?”
“據(jù)下臣所知,乃是比些應(yīng)景的詩詞或互問名言的出處與解釋?!?p> “不止如此,儒者六藝均在可比之列,四書五經(jīng)固是儒者必須鉆研的學(xué)問,而琴棋書畫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再問你,你可知作為儒生,最重要的條件是什么
“尊圣人教誨,格物致知,知行合一?!?p> ???昊天沒聽明白,不過他的核心意思也不在這兒。“不然不然,你所說的乃是后天條件,我問你先天條件?”
“這……下臣不知,請您賜教。”
“作為儒生,最重要的先天條件乃是記憶力與反映力。先賢著作何止千萬,若無過目成頌的非凡記憶力,記都記不全,還如何說得起鉆研其中深意……”
“言之有理!”
“再說說這反映力,古人經(jīng)典,為今人所用,必當(dāng)聯(lián)系實際。若你記憶力非凡,古人名句出處頃刻便知,但可用于如今何處卻數(shù)日不能明了,也做不得學(xué)問?,F(xiàn)在我便要考考你的記憶力與反映力,看你夠不夠資格與我比試!”他也不給藤原義信一點兒反映的時間,緊接著就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芍嗽??”
“此乃東晉陶潛先生《飲酒》詩二十首之中的名篇?!?p> 行啊,還真知道!“可能背誦?”
“下臣獻丑——‘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好,背得不錯!”比我記得都全!“用全詩考你,難度太大了點兒,這樣吧,就用最后一句‘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考考你的記憶力與反映力??春昧恕?p> 昊天讓侍臣搬來一張桌案,又取過來十個酒盅,并排往桌上一放,然后抄起一根筷子,指點著這些酒杯,向藤原義信說道:“這十個酒盅,每個代表一個字,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記住了嗎?我不按順序的指到哪個酒杯,你就把它代表的字念出來!咱們先試試……”
他用筷子一指其中的一個,藤原義信略一思索,答道:“真!”
“對了,這個呢?”“中!”
“這個?”“言!”
“不錯,這個、這個、這個……”“忘、此、真、已、辯、中、辯……”
“嗯,確實腦子很好,注意,要加快速度啦!”
“此、意、忘、意、欲、中、有、忘、辯、忘、忘、忘、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