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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神錄

第二十章 水獸丘螭

成神錄 秋風清 3571 2007-04-02 00:57:00

    半刻之后,巫夢寒終于知道了江蕤的操舟水準。本該進退自如的碧螺舟恍若喝了酒的醉漢,在堅硬的水門上連撞數(shù)下,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巫夢寒聽到自水中傳來的尖銳碰撞聲,突然一陣的害怕,萬一這船被撞開個活口,自己豈不同就這個莽撞的丫頭一起葬身湖底了?

  他連忙趕往前艙,見江蕤秀眉微蹙,雙手按在舵盤之上,全神貫注盯著前方。碧螺舟的船頭是一塊碩大的水晶壁,微作弧形,能看到碧森森的水流在艙外蕩漾。由于湖水太過深湛,數(shù)丈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晰。

  江蕤確實懂得操舟之法,只是初次上手,極為生疏。出了水門之后,那小舟再也無物可撞,搖晃許久終于平穩(wěn)下來。江蕤的手段逐漸熟練,心頭歡喜,扭頭朝巫夢寒翹嘴一笑,頗為得意。

  少女的表情自然流露,嫵媚異常。巫夢寒瞧了她一眼,沒所謂地笑道:“這便對了,你一個女孩子,總是兇巴巴的做什么?”

  江蕤這才發(fā)覺自己神色有異,不禁紅了臉,強怒道:“誰要你管!”

  巫夢寒微微一笑,自是不去和她慪氣。

  江蕤扭頭操舟,不再理會少年,心頭卻一時沒法子安靜。她從來自恃靈修高超,卻在巫夢寒手下屢屢落了下風,偏偏對方還是靈氣全無!她本該因此忌恨與他,也屢屢提醒自己定要將他殺了,然則潛心一想,又實在恨不起來。

  若不恨這個,自己還恨他什么呢?趙潭等人雖被他指點得生死未卜,可仔細思量,實也和巫夢寒無關。適才那等情形,若巫夢寒不說謊話,恐怕最后落得全軍覆沒,更加得糟糕。

  她偷眼瞧了巫夢寒一眼,那少年正自出神,一身白衣如雪,仿佛寒冰雕琢一般。江蕤一時怔住了。

  恨他什么?江蕤一時找不到理由。雖然這少年一直冷言冷語,倒也不覺得討厭,那不過是對自己惡聲惡氣的回應罷了。他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笑語,每每直擊人心,能讓江蕤心頭一暖。還有自己幾次危機,都是他及時出手才能化解。若非他是蘭琳“冰鏡”之人,未必會如此排斥于他。

  怎么會這樣?江蕤心頭空茫,一雙明眸雖盯著艙外,實際什么也沒看到。她出神許久,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若哥哥的死和他無關,便放過他也罷。想到此處,她心頭一定,人也輕松了許多,心底竟隱隱升起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巫夢寒自然不會知道這少女的念頭。他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逃避密防司的追蹤。他當然知道齊云等人不會善罷甘休,好在慕華城比鄰岸邊,只要上了陸地,便會多一分逃生的希望。

  那上了陸地之后呢?巫夢寒一時想得遠了,心頭也是一片茫然。自己生于云夢,長于云夢,雖然無父無母不知身世,卻也過得快活。然則僅數(shù)日功夫,他失了家園,沒了伙伴,反被誣稱叛徒,駕著小小碧螺舟在茫茫云夢澤奔逃。這一切恍若一夢,回想起來,竟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離了云夢澤,自己該何去何從,又當如何生活?少年對未來毫無把握,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楚來。

  這感覺只是一瞬,巫夢寒又恢復了冷靜的心思。他自幼被“冰鏡”培養(yǎng),早練得心智堅定如冰,很難為外物干擾。他仔細思量,眼下數(shù)個勢力都在找尋自己,無非都想殺掉自己,奪了那云水鏡,就連眼前這姑娘也不例外。雖然他對江蕤并無惡感,但若威脅了自己生命,他的手段決不容情。

  “哼……”少年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暗自道:“想殺我的,將來必以十倍報還!”

  突然,就聽江蕤低聲說:“巫夢寒……”

  巫夢寒一怔,對方叫自己名字倒是第一次,只是這聲音細若蚊鳴,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然而過了片刻,他看到少女緩緩轉過臉來,咬著嘴唇問:“江天他……是不是你殺的?”

  “他是你什么人?”巫夢寒心頭一震,面上卻不露聲色,瞅著少女問。

  江蕤默然半晌,緩緩道:“他是我親哥哥。”

  “這么說你們當真姓江了?”巫夢寒大為奇怪,道:“只是云夢才有‘江’姓,你們明祥怎么也有?”

  “我們本來就是云夢人!”江蕤突然提高了聲音,目中竟似蘊了一層薄霧。

  “你們是云夢人?”巫夢寒更加驚奇,眉毛一挑,指著江蕤道:“那你們又為何投靠明祥,反來云夢當細作?”

  “你道我就想么?”江蕤咬了咬嘴唇,冷笑一聲道:“你不也是也是云夢人,剛才又為何對自己人下這般毒手?”

  “是了,都是一般道理?!蔽讐艉袅似?,縱聲笑道:“人家既不叫咱們活,咱們只好自己想法子活下去,就算茍且偷生,卻也顧不了許多。若這都不行,便拚個魚死網(wǎng)破也罷!”他感同身受,實則已經(jīng)在說自己的心事,言語之間大為親近。

  江蕤想起大哥,本就痛處,巫夢寒一句話更觸動頗深,江蕤只覺萬分委屈,都被這一句話道出,幾乎要哇的一聲哭出來。她強忍著眼淚,盯著巫夢寒道:“你尚未答話,我大哥可是你殺的?”

  “他……”巫夢寒自然知道該說什么,若論心機,他勝過江蕤十倍。然則所有謊言到了口邊,卻一時都說不出來。

  “他怎么的?”江蕤盯著他,面上陰晴不定,也不知在盼著什么樣的回答。

  “他……”巫夢寒張了張嘴,竟是愣住了。

  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水流陡然涌起,竟將碧螺舟掀得翻了個數(shù)個滾翻。好在小舟本就潛在水中,沒有傾覆之憂。饒是如此,舟中的兩人也給跌了個七葷八素,滾成一團。

  “怎么……”江蕤身上有傷,只覺得五內(nèi)翻騰,頭暈目弦。她揉了揉額頭,勉力四下觀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巫夢寒死死抱住,壓在小舟一角。

  “你放開!”江蕤有驚又怒,伸掌擊了過去,一團赤紅的火焰在少年肩頭爆起。

  巫夢寒悶哼一聲,并未松開手臂。那團火焰頃刻間燒透了布袍,露出焦紅的肌膚來。這灼傷極痛,少年卻只是皺了皺眉,怒道:“亂動什么!不要命了么?”

  江蕤一怔,忽然又是一陣振蕩,那小舟連續(xù)翻滾,去勢竟比剛才還疾。幸好有巫夢寒竭力固定住兩人,才未跌個頭破血流,只是臂膀用力之下,那燒灼之處突然迸裂,滲出一片血漬來。

  “我……對不起……”江蕤這才知道少年用意,心中大為后悔,然而她卻是會殺不會救,只能望著巫夢寒的傷處發(fā)呆,眼中滿是歉然之色。

  “糟了!這是……”巫夢寒無暇顧及傷處,透過水晶窗,他看到一顆碩大無朋的頭顱在搖擺,頭顱后面是小山般的身軀,黝黑的輪廓延伸在幽碧的湖水中,仿佛無窮無盡。

  江蕤也看到了這個情境,她呆呆地瞅著,良久才問道:“那……那是什么東西……”

  “丘螭!”巫夢寒色變道:“想不到他們竟出動了馭獸士!”

  江蕤抓住艙壁的橫桿,勉強站穩(wěn)身形,她竭力看去,那怪魚的頭顱就在碧螺舟幾十丈外,已經(jīng)顯得格外巨大。張口之間,白森森的利齒如槍林立,似乎還帶了些血絲。江蕤本不懼生死,可畢竟女孩兒心性,對這等丑怪之物天生懷有戒懼。此時不禁連說話都開始發(fā)顫: “這丘螭……又是什么東西……”

  巫夢寒沒有回答,心中卻一陣發(fā)涼。他未曾想過,密防司竟然能調動軍隊的部署,將那水中戰(zhàn)獸“丘螭”派了出來?!扒痼ぁ北臼窃茐魸缮钐幰环N極為兇猛的大魚,體型巨大,狀如小丘,攪水傾舟不過等閑之事。數(shù)百年前云夢人剛剛在水底建城,就因為它的襲擊而死傷無數(shù)。再后來中山國入侵云夢,也在這種馴化了的大魚身上吃盡苦頭。

  小小一架碧螺舟,在這碩大無朋的大魚眼中,不過是個脆弱的玩具。丘螭只將身軀一擺,攪動的水流又將小舟卷裹出幾十丈遠。丈許長的小舟如一片輕薄的葉子,在狂瀾中上下舞動翻滾。丘螭幾次張嘴欲吞下小舟,反因攪動的水流過猛,又將碧螺舟遠遠推了出去。

  往復十幾丈上下顛簸拋飛,江蕤面色慘白,只覺胸內(nèi)翻江倒海,頭暈腦脹,根本無法操舟。巫夢寒雖生于云夢,并不懼水中顛簸,可惜靈氣被鎖,也一樣無可奈何。

  “快,將我的鎖靈針解了!”巫夢寒急急道。

  江蕤抿著毫無血色的雙唇,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倔強。她深吸兩口氣,扭頭朝靈盤挪過去,竭力想要控制住翻滾的飄搖的小舟。

  丘螭幾次都沒能將小舟吞下,不禁大為惱怒,它突然張開巨口,如巨鯨吸水一般,周圍湖水登時倒涌過去。江蕤剛剛控住碧螺舟,然而一陣巨大吸力傳來,小舟艱難的朝前掙動幾下,終于無可奈何的朝那巨口投去。

  江蕤嚇得花容失色,白森森的利齒就在眼前,甚至能看到喉嚨內(nèi)蠕動的赤紅腔壁。巫夢寒大急,見江蕤一副束手待斃的神態(tài),連忙叫道:“轉啊!”

  江蕤這才猛醒過來,運靈氣猛然朝一側涌出,碧螺舟如陀螺般在丘螭口邊滴溜溜打了個盤旋,險險轉了出去。

  丘螭更加惱怒,巨頭猛然一撥,張嘴叼了過去。那大魚體形雖大,這一下卻迅捷異常,只見脖頸一伸一縮,便將那斜斜飄出的小舟叼在口中。

  巫夢寒和江蕤只覺眼前一黑,然后聽到頭頂嘎嘎數(shù)聲,仿佛什么東西突然粉碎。兩人對視一眼,面色都是一般的慘白,想不到今日竟同時命喪魚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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