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沒亮，唐無病就聽到外面有石磨的響聲，真吵死人了，捂著衣服又迷糊了一會，實在是睡不著了，才一骨碌爬起來。等他進了院子，只見銀杏已經(jīng)在生火做飯。她看到唐無病，連忙起身，低頭道：“哥起來啦，飯快做好了，是不是叫嬸娘起來?！?p> 見她低頭順目的樣子，唐無病被吵醒的氣也就消了一半，點點頭道：“嗯，把粥裝好，然后把鍋碗瓢盆啥的拿到后院埋了，要幫忙嗎？”
銀杏連忙道：“不用，奴家能做好?！?p> 唐無病回去叫喚老娘，此時唐高氏已經(jīng)穿好衣服，看著屋里的一切，嘆了口氣：“年年都逃荒，過得啥日子啊?！?p> 唐無病把老娘攙出屋子，只見石磨上已經(jīng)放好了三碗粥，還有一小疙瘩野咸菜。銀杏正吃力地將大鍋搬往后院。唐高氏看見連忙招呼兒子：“你也不上去幫個忙。”
唐無病連忙過去要伸手，銀杏倔強地搖頭：“嬸娘、哥，先吃吧，奴家忙得過來?！闭f著一步一步地搬著大鍋走向后院。
這是太陽已經(jīng)升了起來，光線柔和地灑在銀杏的臉上，顯然一早已經(jīng)梳洗過，唐無病終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只見她葉眉大眼，杏仁小臉，長得還挺俊俏，只是營養(yǎng)不良又顯得格外清秀，當真是個美人胚子。米脂的婆姨，名不虛傳。
既然這么好強，唐無病也不管她，轉(zhuǎn)身扶著母親，吃起了早飯。等他們吃完了，銀杏才從后院出來，看著鼻子上已經(jīng)滲出了汗水。唐高氏心疼道：“閨女，趕緊吃飯吧?！?p> 銀杏答應一聲，又進了廚房，不知道從哪變出了兩張大餅，小聲道：“嬸娘，哥恕罪，奴家琢磨著逃難路上最好吃大餅子，所以就磨了點面，烤了幾張餅子，可好？”
唐無病這才想起來，本來自己跟大家伙說，逃難費力氣，路上最好烤些餅子帶著，誰知道回家因為銀杏的事給忘了，想不到這女子還挺細心的。只是一早就起來磨面，那得多早起床，這孩子還是滿勤快。
唐高氏笑著道：“就是，就是，逃難就該吃干糧?！便y杏偷眼看看唐無病，秀才目不斜視依然面無表情。
等一切收拾停當，就聽門外有人敲門：“老師，我們來了?！笔翘茻o錯、唐嚴狗和王喜他們。
開了門，幾個孩子看到銀杏，也都呆了，唐無錯小聲問道：“老師，這是？”
唐無病還真不知道怎么說，還是唐高氏道：“呵呵，這是你家?guī)煾档男∫套?，家里糟了難，投奔咱家來了?！?p> 一聽是師傅的小姨子，幾個孩子連忙上去行禮，“小姨，小姨”地叫著，唐嚴狗最慘，掰著手指頭猛算輩分，唐無病呵呵一笑：“得了，你也跟著大家喚小姨吧。”這可把銀杏羞了一個大紅臉，連忙一一作了萬福。
唐無病揮揮手：“別扯這些虛禮了，無錯，王喜，不用你倆幫忙了，回去吧?！彼且娪辛算y杏幫忙，老娘也有人照顧了，可以打發(fā)兩人走。唐嚴狗身體最壯，留他就夠了。
兩人推托了一下，看老師這的確不用幫忙也就答應著回去。唐無病指揮銀杏和唐嚴狗背了三個包袱，他自己背了一個，提上大刀，攙扶著唐高氏走出了家門。
等來到村頭的大榆樹，只見四個哨長還有二百名團丁已經(jīng)收拾停列隊等候多時了。唐無病招呼四個哨長過來，又把一些細節(jié)再交待一遍。
辰時未到，就見第一波村東的百姓出來了，唐無病揮揮手，向著唐辛成示意：“向前、向前、向前！”正是“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唐辛成對著自己的前鋒人馬做了個手勢：“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然后大家昂首唱著歌曲走入朝陽之中?？粗颁h哨的隊伍，整齊地出發(fā)，唐無病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上蒼保佑，讓我們一路平安。
等到了辰時，村東的百姓開始走，接下來按照東西南北的順序一一動身。每一隊啟程，都伴隨著雄壯的長峁村村民進行曲。
唐高氏是第二隊出發(fā)的，唐無病叮囑唐嚴狗要照顧好母親，又看了銀杏一眼，只見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沒有挪窩，而手臂則緊緊扶著唐高氏。微風掃過，頭發(fā)輕飄，倒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唐無病心里微微一動，但隨即轉(zhuǎn)移到了別處。
長峁村男女老幼將近八百號人，一路走去，真是雞飛狗跳，女人哭孩子鬧，還有歌聲伴隨，煞是熱鬧。二爺、九爺、五爺、八爺幾個長老，看著這條鬧而不亂的隊伍，都滿意地點點頭，這次逃難比過去哪一次都要整齊順利。
此時是七月上旬，正是一年最熱的光景，唐無病走了小半個時辰，就覺得身上汗流浹背，整個隊伍的形成也就慢了下來，看來實際走起來，跟預想的相差很大啊，原先預計一個時辰才休息，現(xiàn)在才走了半個時辰，已經(jīng)有掉隊的老弱。唐無病不得不招呼整個大隊停下來休息。
歇了十幾分鐘，大家都喝過睡了，唐無病就招呼大家起來繼續(xù)趕路，一路上，還不時有其他零零散散逃難的人加入大隊，唐無病怕他們擾亂了隊伍，專門在后面讓他們聚集起來，一起走，等走到中午，竟然也聚集了幾十口人。
最累的就是唐無病，他前前后后，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還不時鼓舞著大家唱唱歌。
中午時分，唐無病讓大家休息半個時辰。他估計也就趕了十里路，眉頭深鎖坐在一旁，上午從八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四個小時趕了十里路，每小時也就二里半，最大的問題是隊伍里老人走不快，拖慢了整個隊伍的速度，不過總算一對一幫扶的策略起了作用，沒有一個人掉隊。兩輛作為收容的大車倒還空著。
從中午到下午五點還有五個小時，頂多也就能走六里，一天二十里路的希望看來要落空了。不過還好，根據(jù)他的估計，那些流寇除非派出騎兵趕路，否則速度跟他們區(qū)別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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