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秦漢指著桌上的一分情報向鐵漢軍大發(fā)雷霆,厲聲道,“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在會議上我已經(jīng)三令五申,絕不可以和湘軍鬧磨擦,既便是湘軍招惹了我軍,我軍也要忍讓!”
鐵漢軍冷汗交流,從桌上拾起情報,不用看他都知道上面寫著什么,就在剛才他也同樣得到了消息,汪文的二團和湘軍在羅浮山惡戰(zhàn)一番,雙方都是傷亡慘重,還把曾國藩的湘軍逼到了黃維華的統(tǒng)治區(qū)里去了。
“湘軍再怎么十惡不赦,但只要他們站在共同抗擊洋人的立場上,就是護國軍的兄弟!我們怎么能把槍口指向自己的兄弟呢?怎能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汪文,這個混蛋,他是怎么回事?”
鐵漢軍倒吸一口冷氣,沉聲道:“大元帥,卑職這就去羅浮山,將汪文押解來清遠?!?p> 鐵漢軍話音方落,指揮部外陡然響起一把宏亮的嗓音。
“不用師長和大元帥動手,汪文自己領(lǐng)死來了!”
門開處,兩名警衛(wèi)員首先踉蹌而進,一條漢子緊跟而進,臉上流露出一股肅殺之意,渾身更是透出濃重的殺機,讓人一看就是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身心還沒有從血戰(zhàn)中游離出來,這樣的人最是可怕,整個人的思想狀態(tài)都處于極度亢奮當中,稍受刺激就可能做出難以想象的事來。
兩名警衛(wèi)員退開一步,如臨大敵,舉起手槍對準汪文。
汪文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直地瞪著秦漢和鐵漢軍,突然托地跪在地下,厲聲道:“汪文違反了軍紀,甘愿受軍法處置!”
秦漢神色一厲,沉聲道:“汪文,你既知違反軍紀,當時為何不阻止這場可恥的戰(zhàn)爭?”
汪文低頭,脖子后青筋根根凸起,嘶聲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手下兄弟慘死!湘軍要我們的命,我們就要他們的命!自古以來,殺人償命,天王老子也不能無辜害人性命,我為什么不能反抗?”
“你還有理了!”秦漢怒發(fā)沖冠,一腳重重地蹬在汪文的背上,頓時將汪文踹得叭在地下,厲聲道,“明知故犯,按律應(yīng)當槍斃!汪文你可心服?”
汪文猛地抬起頭來,直直地瞪著秦漢,慘然道:“我來清遠,就沒打算活著離開!”
秦漢氣極,怒起來真想立刻下令槍斃了汪文,但此事緣由不明,護國軍和湘軍的磨擦起得十分蹊蹺,加上汪文還算是一員虎將,殺了很是可惜,只得強壓下滿腔怒火,厲聲道:“殺不殺你,還得把事情調(diào)查清楚再說?!?p> 一邊的傅善祥突然說道:“校長,我看不用查了,這件事肯定有廣東保安軍從中在搞鬼!”
“廣東保安軍?”秦漢聞言一愣,沉聲道,“是啊,我倒是忘了這一層了,當真失策!”
傅善祥道:“從羅浮山區(qū)到東江以西廣大地區(qū),我軍占領(lǐng)時間尚淺,土地改革沒來得及開展,并未取得當?shù)匕傩兆銐虻男湃?,偽保安軍在殘余敵對勢力的協(xié)助下潛入我軍控制區(qū)并非什么難事,加上護國軍和湘軍連年敵對,從未有過友好交往,彼此都十分陌生,更容易被偽保安軍從中混水摸魚,蓄意破壞?!?p> 鐵漢軍聽得心下一動,一腳把汪文踢得臉朝上,厲聲問道:“汪文,你可還記得第一次和湘軍的磨擦是怎么發(fā)生的?”
汪文仔細回憶了一下,臉色陡然一變,慘然道:“這樣一說,卑職倒真覺得第一次交手的湘軍好像和后來交手的湘軍有些不太一樣!第一次偷襲我軍的湘軍要狡猾得多,也惡毒許多,而且對羅浮山區(qū)的地形十分熟悉,好像是……本地人?!?p> “是了!”鐵漢軍擊掌長嘆道,“大元帥,我軍和湘軍都中計了!”
秦漢沉聲道:“立即送信給曾國藩,跟他說清楚,這是一場陰謀!護國軍和湘軍是兄弟,這只是一場誤會?!?p> 邊上,傅善祥幽幽地輕嘆了一聲,說道:“只怕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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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莞北效,灰頭土臉的曾國藩帶著四千多殘兵敗將一路南行。
這次廣州之行,真可謂乘興而來、敗興而下,本以為和護國軍芥蒂去盡,在共同抗擊洋人的戰(zhàn)線里能夠化敵為友,替湘軍贏得一線生機,不想還是被護國軍所算計,損兵折將、走投無路之下居然只能逃進黃維華的地盤避難。
部將康福因為胞弟康祿死在秦漢手里,對秦漢和護國軍素來沒有什么好感,這次和護國軍的合作,他也是反對最激烈者,這次在羅浮山慘遭護國軍伏擊,更是怒不可遏,氣沖沖地向曾國藩進言道:“大帥,秦漢和護國軍言而有信,實在是可惡!如今我軍已然窮途末路,不如索性投了保安軍,干他狗日的護國軍!”
康福話音方落,又有幾員湘軍大將也附和道:“是啊,大帥,末將聽說,只要我們投了保安軍,洋人還會分發(fā)武器彈藥給我們!只要能打敗護國軍,替冤死的兄弟報仇雪恨,就算被人罵漢奸敗類也值了?!?p> 更有想得深遠的建議道:“大帥,投靠保安軍只是權(quán)誼之計,等打敗了護國軍之后,湘軍仍可相機行事、東山再起!而且,一旦沒有了護國軍這個最大的敵人,湘軍就能成就不世之偉業(yè),贏得錦繡江山呀!”
曾國藩似乎被麾下諸將說得有些心動,只是默然不語。
康福道:“大帥,你倒是表態(tài)啊,前面就是保安軍的地盤了,再不表百態(tài)度,一旦引起誤會,兩軍刀兵相向,那我軍可就真的陷于重圍、逃生無望了?!?p> 曾國藩似乎是累了,仍然沒有回答,以他這把年紀,這連日的急行軍,又沒有馬匹可乘坐,確實也夠難為他了!好半天,曾國藩才有氣無力地嘆息道:“也罷,事到如今,只能假戲真做了,來人,帶上我的親筆信前去東莞求見保安軍總司令黃飛虎?!?p> ****
東莞城頭,黃維華父子臨城北眺。
一騎快馬風卷殘云般沖進了東莞城里,黃維華老臉上頓時浮起得意的微笑,向黃飛虎道:“老二,曾國藩走投無路,投降來了!”
黃飛虎笑道:“爹爹真是神機妙算,縱然是諸葛孔明再世,怕也不是對手啊?!?p> 黃維華呵呵一笑,說道:“你這混小子,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話說回來,曾國藩現(xiàn)在雖然是走投無路了,可他未必便肯真心替我賣命,還他逼使做一件事,才能真正讓他為我所用,從此再無他志?!?p> 黃飛虎道:“孩兒正為此事煩惱,不知爹爹又有何妙策?”
黃維華陰森一笑道:“很簡單,讓曾國藩和他手下的高級將領(lǐng)親手屠殺幾個護國軍戰(zhàn)俘,然后再假裝放走其中的一個戰(zhàn)俘,把這件事捅到秦漢的護國軍中,曾國藩、湘軍和護國軍的仇就結(jié)深了,從此再沒可能走到一塊?!?p> 黃飛虎道:“爹爹這個辦法倒也管用,可是我們手中并無護國軍戰(zhàn)俘啊,如此奈何?”
黃維華道:“說你笨,還真是笨,沒有戰(zhàn)俘,你不會找?guī)讉€乞丐流浪漢假裝嗎?反正曾國藩他們又不會知道。”
黃飛虎嘆服道:“不愧是爹爹,果然高明!”
黃維華道:“待會談判我就不參加了,但你要堅持兩個條件,一是曾國藩的老湘營在獲得整編之后不得回返梅、潮防區(qū),必須駐扎到花都一帶和護國軍交戰(zhàn)的前線,花都臨近廣州,廣州又駐有數(shù)萬聯(lián)軍主力,唯其如此,曾國藩的湘軍才不敢有異心。二是梅州、潮州、揭陽等地的湘軍必須縮編,縮編后的湘軍人數(shù)必須在一萬以下!”
黃飛虎道:“多謝爹爹教誨,孩兒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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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夜,曾國藩的老湘營殘軍開到東莞城外,曾國藩及十數(shù)名高級將領(lǐng)獲準入城,可四千多將士卻只能在城外駐扎休養(yǎng)。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曾國藩只好應(yīng)允??稍鴩热嗽趺匆矝]有想到,迎接他們的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穿過東莞的北門,就是一處寬廣的廣場,一名身穿黃色制服的青年正笑吟吟地站在最前面迎接,一看這青年的制服,曾國藩等人就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廣東偽國民政府保安軍總司令黃飛虎。
在黃飛虎身后,兩列合副武裝的保安軍士兵肅然站立,新式的步槍斜舉胸前,锃亮的刺刀閃閃生輝,幾乎映花了曾國藩的老花眼!
但這些都沒有讓曾國藩心驚,真正令他心驚的是黃飛虎身前那十幾個跪著的囚犯!說是囚犯,那是因為他們身上的腳鐐和枷鎖,可他們身上穿的分明是護國軍的軍裝,很顯然,他們是被保安軍所俘虜?shù)淖o國軍戰(zhàn)士。
黃飛虎想要干什么?
曾國藩心頭打鼓,浮起一絲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