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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塵起時

第七章 翡園之異人異事

坐看塵起時 青洲 6465 2009-11-17 17:57:27

    蘭塵走在這群新進的丫鬟后面,不甚在意地打量著傳說中的“昭國第一商”的根據(jù)地。

  果然是世代的有錢人,這名兒不是吹的。

  首先,院子夠大,單單這會兒她們要走去——嗯,宿舍吧,就沿著長廊七拐八彎了好久。當(dāng)然,管事兒的意思是要她們記路,比如,一定得知道這邊過去是翡園,蘇家鼎鼎有名的后花園,奇花異草無數(shù),平常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會去逛的,小丫頭們注意別往那兒亂竄。

  這批招的粗使丫鬟們被安排在女仆們居住的雨園,其實離后門那小院很近的,因為她們并沒有歸入各房之下,是通用的,有的分去廚房,有的分去做針織。對管事的來說,什么都不會的蘭塵還真有點難辦,大少爺“欽點”的人,活兒太重的,恐怕不大妥,活兒輕松的,這粗使丫鬟……怎么可能?

  呃,大少爺也沒說要把這姑娘派到他的院子里去。

  斟酌再斟酌,只得讓她去打掃翡園了。漣叔雖然難親近,可是這個蘭塵看起來倒是個安靜女孩兒,瞧著也懂事,應(yīng)該能做得不錯吧。

  聽了安排,蘭塵不覺得這件差事有什么特別,就是環(huán)衛(wèi)工人唄,而且想來比現(xiàn)代的清潔工要好多了。堂堂蘇家的后花園,當(dāng)然不會有果皮紙屑,管事大娘說了,只把走廊、鵝卵石小徑和草坪上的落葉掃到指定的大樹底下堆起來就行。

  收拾好床鋪,吃罷晚飯,才招來的這些丫鬟便被領(lǐng)去各自的工作地點熟悉環(huán)境,女孩們嘻嘻哈哈地出了雨園,便趕緊斂聲,只有眼睛閃閃地東看西看,憧憬著已經(jīng)在這里開始的新生活。蘭塵淡然地跟著同樣是打掃翡園的前輩丫鬟柳翠兒,一邊記路,一邊思索這個世界能有些什么她做得來的投資項目,同時還要既回避柳翠兒對自己刨根究底的追問,又聽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父母兄妹兼老黃狗給介紹了個清清楚楚。

  幸而走了沒太遠,便聽翠兒指著前面道。

  “這里就是翡園了?!?p>  蘭塵很有些期待地對準了自己的目光,完全真實的古代園林啊,而且還是絕無污染的。在現(xiàn)代,就是那些學(xué)校里樹木才多些,可也是灰蒙蒙的,還被花壇圍住,輕易靠近不得,而身為老師,她怎么好意思不愛護花草?如今干干凈凈的園子成為她每日的工作地點,這大概是她來到異世界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了。

  “翡園是沒有筑圍墻的,整個園子只由矮灌木叢、薔薇群和竹子圈起來,有五個出口,我待會兒一個個帶你去看?!?p>  翠兒很熱心地介紹著,蘭塵淡淡一笑,邊跟著她走,邊仔細打量四周的景致。夏季天黑得晚,這會兒的昏黃光線足夠她們看個仔細了。

  走下長廊的臺階,幾株梔子花樹散在青磚路邊的草地上,過去是六棵高大的刺槐呈“八”字形撒開,這便是翡園的入口之一。刺槐后面,一帶流水橫過,正是翡園天然的界線,這小河名為漱玉,水質(zhì)清澈透明,魚蝦水草皆清晰可見。河水的那兩頭,薔薇花的矮墻似錦,晚風(fēng)中香氣氤氳,有著自然的華美。

  兩人走過漱玉河上的小橋,進入翡園。

  “我是負責(zé)擦洗走廊、石桌和石椅的,前一個打掃落葉的姐姐被劃到表少爺房里去了,這才趕緊招人的,這園子固定是要兩個人,多了太鬧,少了又做得不好,所以蘭塵姐姐你記得,做事的時候千萬別說話,指不定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哪一位就在樹后面賞花兒、釣魚兒,或者彈琴做詩呢。園子里面所有的花草樹木全部歸漣叔負責(zé)。哦,對了,漣叔是老太爺好多年前花重金請來的花匠,這翡園怎么布置,全由漣叔說了算,主子們都不插手?!?p>  說到這里,柳翠兒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后,就側(cè)過身來附著蘭塵的耳朵低聲八卦,“漣叔架子很大的喲,除了老太爺,他誰都不理。蘭塵姐姐你打掃的時候要小心,千萬千萬別摘這園子里的花兒來戴呀,漣叔很可怕的。前些年二小姐賞梅,忍不住摘了一枝,剛巧被漣叔看見,沖過去也不說話,劈手奪下梅花,就冷著臉死盯著二小姐,嚇得二小姐直哭??蓜e說是二小姐太嬌氣,聽她的丫鬟說,漣叔當(dāng)時那眼神,冰刀似的,恐怖得讓她都覺得脖子直哆嗦,更別提被漣叔死盯著的二小姐了。結(jié)果最后,老太爺還要二小姐給漣叔道歉,漣叔也不理,埋了那枝花轉(zhuǎn)身就走?!?p>  蘭塵挑一挑眉,真是有個性的園丁大叔,不過看來這蘇家也特別,竟然能如此禮遇這位漣叔。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翠兒?!?p>  夜色漸漸籠罩下來,蘭塵跟著柳翠兒已經(jīng)把翡園差不多逛了一遍。按著蘇府的規(guī)矩,到一定時辰后,各院丫鬟除非是奉了主子的令,否則不準隨意走動,于是兩人就慢慢走回雨園,同時由柳翠兒給蘭塵介紹這蘇府的一些瑣細。

  蘇家的經(jīng)商歷史可從前朝算起,在蘇寄寧曾祖那一代開始輝煌,百多年累積下來,蘇家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遍及整個昭國,甚至輻射到周邊幾個國家,絲綢、茶、醫(yī)藥、酒樓乃至鹽,蘇家的霸主地位,無人可動搖。而在這樣的時代里,大商人與朝廷自然是有著剪不斷的關(guān)系,蘇家到曾祖去世的那年里,終于取得了皇商的資格,隨后,蘇寄寧的姑姑,又成為先帝寵愛至極的昭儀,如此一來,蘇家如虎添翼。雖說可惜那位蘇皇妃紅顏薄命,沒幾年就風(fēng)光地賜葬在先帝還未蓋好的皇陵邊了,但這已經(jīng)足以為蘇家締造鼎盛的契機。

  主人家的光輝讓柳翠兒說得興高采烈的,蘭塵只撐開一只耳朵聽。這些事對她來說,是時代背景,蘇家富可敵國的財力是福還是禍,不是她能插得上嘴的。從實際出發(fā),她個人比較感興趣的是淥州的商品信息和消費情況。

  所以,從翡園前門拐出來的這兩人都沒注意到在廊下的那排水杉后面,蘇寄寧正目送她們離開。

  蘭塵——從蘇府管事那兒得來的消息,這女子大理人氏,是被拐子帶到淥州來的。呵,大理?蘇家商鋪遍及天下,商隊的馬蹄更是行遍昭國,還沒聽說哪兒有個大理的。就算是真有那么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她與吳鴻走在一起,沒有易容,沒有任何偽裝,而且還剛巧走過蘇家正門前,剛巧在蕭澤來訪的時候,剛巧被他們看見,真是想不讓他懷疑都難。

  畢竟,吳鴻是那人倚重的心腹啊。

  但是蘇寄寧不打算直接挑明,就聽蕭澤的吧,看這女子能做些什么,若是那人真對蘇家有什么圖謀,這女子就是條牽著幕后的線了。

  月兒從天宇里悠悠蕩過,黑夜又漸漸向天邊退去,燦然的夏日在女孩子們大清早的說笑聲中開始。做丫鬟自然要早起的,廚房得準備早餐,采購的更得趁早,打掃庭院雖沒具體規(guī)定,但主子早上若有心先去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你能揮著掃帚在那兒煞風(fēng)景么?所幸蘭塵三年的高中生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醒來剛好趕上大伙兒。

  拿了掃帚之類的工具,蘭塵就隨著柳翠兒一起往翡園去,那位威名遠播的漣叔已經(jīng)蹲在一株牡丹花下拿著小鏟子培土。是個中年人,直到她們走到他跟前停下,這漣叔才抬頭看一眼,那張普通的面容上眉眼冷漠。

  柳翠兒趕緊介紹:“漣叔,她是新來的丫鬟,負責(zé)打掃翡園?!?p>  蘭塵欠欠身,向漣叔道:“漣叔您好,我是蘭塵,以后要多麻煩您了?!?p>  漣叔這時已經(jīng)低下頭干活,只冷淡地說了一句。

  “不許弄傷花枝樹干?!?p>  “是,我知道了。”

  再微微鞠一躬,蘭塵認真地回答,就跟著柳翠兒走了,然后她們兩人也散開,各做各的。工作時間是一天,把那些活兒干了就行,早做完的早休息。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蘭塵沒多久便對那花園了如指掌,不過除了翡園和雨園,蘭塵對蘇宅的其他地方完全陌生。

  沒必要去參觀,也不想?yún)⒂^。在蘇府,她的身份是打雜的丫鬟,亂跑的話,若是運氣不好被管事兒的大娘抓住,或是冒犯了主子,絕對少不了一通責(zé)罵,蘭塵可受不了。

  況且翡園很大,也真的很美,在不耽誤正事兒的前提下,蘭塵的工作往往會做很久,因為在她眼中,美麗的并不只有大家稱贊的固定景色。一棵樹,一枚花瓣,一片漱玉河里柔順的水草,不同季節(jié)不同狀況下,都有不同的風(fēng)致,蘭塵會安靜地欣賞。幸好她的“偷懶”沒被蘇府的大人物們撞見過,漣叔倒是常常遇到,不過他什么都不說,看見了跟沒看見,一個樣。

  冬天過去將半的時候,蘭塵做了漣叔的幫手,這個過程是漸進的。最開始,她只是在打掃完后,偶爾正好看見漣叔工作,就站在一邊看,反正回去雨園也是聽丫鬟仆婦們東家短西家長地聊天,還不如呆在翡園里。

  花無語,風(fēng)無語,人無語,這樣至少讓她覺得自在。

  后來,她會幫漣叔提提水什么的,再后來,就是在漣叔的應(yīng)許下,幫他小小地打理一下花草了。

  漣叔非常沉默,除了指導(dǎo)蘭塵干活,基本上不開口,蘭塵也不是個愛搭話的人。于是,蘇家的老太爺在某個冬日的暖陽里來翡園散步的時候,恰巧看見蘭塵和漣叔兩個,一人守著一株梅花樹正在剪枝。偌大的園子,從蘇老爺走近到最后離開,愣是只聞水語風(fēng)聲。過了半個來月,蘇老太爺突然下令給蘭塵長了工資,這件事真是惹得合府震動,連蘇老太爺?shù)拈L媳,如今的當(dāng)家主母蘇夫人任氏都特地來翡園看過。

  身為昭國寧遠侯爺家大小姐的任夫人持家有道,她當(dāng)然知道這個令向來不問家中瑣事的老太爺關(guān)注的小丫鬟,憑那不清不楚的身世,當(dāng)初所以能進府,是因為得到了讓她引以為傲的長子蘇寄寧的“特許”的。那時,她默許了,兒子的事,她從不會輕易干涉,如今她就得去看看了。畢竟蘇寄寧新婚才一個月,娶的是掌控了昭國瓷器市場半壁河山的江南秦家的長女秦宛青。

  雖然她不必擔(dān)心宛青或秦家有什么不滿,但于公于私,任夫人所允許靠近蘇寄寧的人,都必須是經(jīng)過細細審查的,尤其是女人。

  蘭塵那時正打掃架在漱玉河上的小橋,看見有美貌丫鬟扶著一個服飾華貴、氣韻優(yōu)雅的中年婦人迎面走來,她也不認得,只是禮貌地讓開了,誰知那婦人卻腳步隨意地在她面前停下了。蘭塵淡然地站在路邊,避免事端地朝那婦人做了個暗地里跟柳翠兒學(xué)的萬福的動作。

  所謂無欲則剛,蘭塵并不希求在蘇家得到多余的財富,以現(xiàn)代人觀點看,她工作了,得報酬是應(yīng)該的,給主人家尊敬,那是在應(yīng)有的禮貌范圍內(nèi),她不會付出多余的恭敬。所以對于在翡園里遇到的公子小姐們,蘭塵通常是一律淡淡地欠身為禮。

  不過遇見貴婦人直接站在面前,這還是頭一遭,有點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貴婦人的聲音溫和而雍容,微微的笑容使她打量著蘭塵的眼睛稍稍彎起,卻沒有,也無意掩去那雙美麗眼眸中冷徹的審視。

  “回夫人,叫蘭塵。”

  “哦,很脫俗的名字呢,誰給取的?”

  “姓蘭,莊上的教書先生隨便抽的一個‘塵’字?!?p>  “呵,那也真是巧得緊。來我們蘇府多久了?”

  “還有十天就六個月?!?p>  “你懂得園藝?”

  “不,是最近才跟漣叔學(xué)的?!?p>  “怎么,喜歡侍弄花草?

  “是的。”

  “平日里好像也總見你在翡園里做事,沒跟別的丫頭們?nèi)ネ婷???p>  “有的,只是跟著漣叔栽培花草更有意思,所以呆在翡園里的時間就多些?!?p>  “哦——那么,好好做吧?!?p>  “是?!?p>  就這么幾句話,婦人問完,淡淡地點一下頭,扶著丫鬟走了。蘭塵側(cè)目看她們一眼,便低頭繼續(xù)工作。

  不消她打聽的,那貴婦人一走遠,柳翠兒就從后邊那排珊瑚樹后擠出來,激動地扯著蘭塵,壓低嗓音連聲叫道。

  “啊呀呀,是夫人,是大夫人哪!而且還只帶了紫晶姐姐一個出來,是特地來看蘭塵你的吧,是吧?”

  “哦?剛才那位就是任夫人?”

  “對呀對呀,這也是我第一次這么近地看到大夫人呢。以前夫人要是來翡園,都是有一大群小姐丫鬟們圍著的,因為都是有宴會或者要招待客人嘛。還有啊,一般我們這樣的小丫鬟,連紫晶姐姐也是不??吹降?,她可是大夫人最心腹的大丫鬟哩,不過我就給她傳過好幾次話?!?p>  柳翠兒要表示激動地揮舞雙手,蘭塵的衣服便終于得以擺脫蹂躪了。拉好衣服,蘭塵看看任夫人遠去的方向,當(dāng)然是早已不見人影的。

  重量級人物出場了,看來蘇老爺子加工資的事兒使得“大公子特許”的流言不止是在底下這些丫鬟仆婦們口中傳揚著哩。不過蒼天可鑒,她迄今為止壓根兒就不算真正見過那位傳說中的大帥哥,這緋聞傳得著實冤!

  真是的,老天爺?shù)降拙幍哪某霭它c檔肥皂??!

  惡俗!

  惡俗到讓人想狠狠地給這末流編劇潑一盆洗腳水,然后叉著腰張狂大笑:看你丫還敢筆臭……

  怨歸怨,實際上任夫人走過后,啥事兒也沒發(fā)生,蘭塵也就依然認真地考慮投資的事兒。

  她還是沒學(xué)會什么手藝,針織女工的打算在看見柳翠兒苦練N年后繡出的那朵連牛都不愿嚼的牡丹時徹底放棄。至于其他的,不是太累她不愿意,就是技術(shù)含量高,根本浪費她已經(jīng)不再的青春。想來想去沒個所以然,氣餒之下蘭塵心道,要不就去推廣花藝得了,沒準兒還真能成一開山宗師呢,而且說不定這就是她萬里迢迢穿越而來的偉大目的?

  那可好,攢夠了銀子就能安享米蟲的幸福生活了,不用起早床,不用大冬天的還拿著掃帚——唉,這粗使丫鬟畢竟還是辛苦哩!

  由于食宿全包,還提供些衣物、被褥,蘭塵又不用那什么胭脂水粉,她的工資迄今只有一項支出,去買了本字書,閑暇時借著字書拿樹枝練習(xí)繁體字。這樣一來,她幫丫鬟、小廝們寫些家信,倒也得了點點潤筆費,正好抵去買筆墨紙硯的開銷。這還使蘭塵在雨園里頗得了些人緣,只是她的習(xí)慣用語也多多少少地帶來了別人的側(cè)目。

  畢竟是不同的文化,某些已經(jīng)融入進生活里的典故、成語、詩歌,在這里卻是會讓人聽得莫名其妙的。這時候,偶爾會模糊了時空差別的蘭塵便倏然間感覺到了自己與昭國的距離,那仿佛是難以填補的。

  至于跟馮家莊,蘭塵偶爾寫過幾紙問候,也得到了綠岫字跡漂亮的回信,讓她感激的是馮大嬸還讓人送來了御寒的冬衣。

  聽說白鴻希早就辭了私塾的工作,悄沒聲地離開了馮家莊,大概是繼續(xù)周游天下了吧。有點可惜,蘭塵讓白鴻希轉(zhuǎn)交那根銀簪,原是想給那一對人傳點情的。謙謙君子,當(dāng)然會有淑女慕之。這也算是她謝白鴻希的幫忙吧。

  聽說綠岫明年才及笈,可是來說親的媒人大概是跟做門的木匠串通好了似的害馮家多了好幾筆換門的支出,現(xiàn)在,那小美女每日正做著嫁衣呢。提起這事兒,馮大嬸就關(guān)心起她的終身大事來了。

  蘭塵看著信和針腳緊密的棉衣笑笑,有人關(guān)心的感覺是溫暖的,她很淡薄,所以她也只能享受這種遠遠的關(guān)切。在這個世界里,蘭塵想,自己大概注定要孤老終生了,因為昭國是未知而陌生的。

  蘭塵可以很快地接受新環(huán)境,卻難以融入,非常難。

  冬天隨著人們對過年的盼望也轉(zhuǎn)眼走過,自從秋末時幸運地遠觀了一場蘇家大公子蘇寄寧與南方瓷莊家的大小姐那古代貴族式的奢華婚禮后,蘭塵便很期待在這充滿古典韻味的時空里過年。

  所有的儀式都讓人既熟悉又陌生,這是個與蘭塵的母國十分相似的國度,但昭國終究是不同的,服飾、建筑、宗教、歷史,昭國有獨屬于自己的文化。兩個時空同處紅塵世界,卻是實實在在的異域他鄉(xiāng)。

  大年初一那天,她跟著柳翠兒給蘇府的管事大娘們拜過年后,又去給獨自住在一間偏院里的漣叔拜年,竟然得了個大紅包,真是意外。所以蘭塵隨后出去淥州的大街上閑逛的時候,回來便給漣叔帶了壇酒。

  不然很不好意思啊,她給漣叔拜年時,可啥都沒帶,也是不知道該帶啥啦,還有,她啥都沒有。

  街上很熱鬧,尤其是淥州最繁華的那條錦繡街,開張的店鋪依然不少,街邊叫賣的小販也很多。蘭塵并不想買什么,她只是隨意地走著。前一天驟降的大雪把淥州城裹成了玉宇瓊樓,小孩子們那身吉祥的紅衣在白雪里非常耀眼,街上追逐打鬧的身影如小小的火焰,清脆的笑聲中,一支冰糖葫蘆掉下來,那晶瑩的深紅誘惑著人的眼。

  蘭塵帶著淡淡的微笑看遠遠近近的人群享受他們的節(jié)日盛典,她沿著街道,走過那條冰雕玉砌的仿佛是要通往天邊去的永清路,一個人慢慢回來。

  孤獨、寂寞,這時候特別突出。有過去的時候,過去也許會是一種負擔(dān),沒有過去,卻注定茫然。因為沒有過去,就意味著沒有牽掛和被牽掛的,意味著沒有人會站在身邊——誰都會害怕獨自處世的。

  但縱是如此,她依然會一個人。

  元宵的花燈很快也收進了倉庫,翡園里又綠起來,蘭塵的生活仍和往常一樣寧靜。春天過去,夏天再過去,她來到這世界已經(jīng)一年,二十七歲的女子,看起來還是像只有十八九歲,甚至臉色更好了。

  大概是因為心中越發(fā)空明吧,再就是——空氣和水的質(zhì)量太好了。

  這個夏天,已是昭國沈氏皇朝的弘光三年,異世界的生活目前還算得上曠遠自在。沒有以為中的對家的刻骨思念,也沒有想象中對這個社會的嚴重不適應(yīng),如同過去在那個世界里選擇的生活方式一樣,這里,她更讓自己走在邊緣。既然已主動放棄了多余的yu望,那么只要老天爺有點良心,她淡然的生活應(yīng)該能這樣繼續(xù)淡然下去。

  很多年以后,當(dāng)蘭塵坐在遙遠南國的繁星下吹著海風(fēng)享受細軟沙灘上的午夜清涼時,總會忍不住想起翡園里的那一年時光。世事難料,若當(dāng)初她沒有進蘇府,又會是個什么光景呢?

  不過這是后話了,反正說長不長的一年下來,蘭塵還是會無比懷念21世紀先進的淋浴器和那個全自動的洗衣機。

  唉,穿越啊穿越,大概就是……一言難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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