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盡城南,有一家院子原本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卻因為敲門聲而有了生氣。
門外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約有十六七歲,穿著簡單,在烏黑亮麗的頭發(fā)下卻是精致的五官,可惜的是那一張臉缺少了血色,顯得本就瘦削的她越發(fā)弱不禁風(fēng)。
她的名字叫江穗禾,是這家院子的主人。至于一旁的另外一人則是從小陪她長大的侍女,名叫袁青。
回至院中,姜穗禾望著袁青笑道:“今天又走了多少人?”
“五個?!?p> 自江穗禾父親去世,母親改嫁以后,這座府邸便越發(fā)冷清了。
擺了擺手,將其他人遣散后,袁青望向鏡中的少女不由得有些心疼,因說到:“小姐,不如我們?nèi)ネ犊看笮〗惆???p> 江穗禾有一個親生姐姐,已嫁為了人婦。但要讓她前去投靠那是一千個不愿,如今姐姐已有了家室,本就不易,若再加上她這樣一個累贅,恐怕難免在姐夫家遭受白眼。再者,姐姐那邊自家道沒落以來也沒少明里暗里照顧她,如今實在是不好再去叨擾人家了。
“算了,我自有打算。”
說完,她將袁青也遣了下去,一個人獨自坐在鏡子前低頭把玩著護身符。
其是一塊玉,上面刻有禾之一字,青黃色的外表下傳來絲絲暖意,忽地她抬頭望向窗外的那棵桃樹,然后走到了它下面。樹高約莫一丈,正值芳華年歲,借著月光,枝葉中藏了一個布娃娃,只有一掌大小。
十多年前,她還不會下地走路,名字還是江聲笙時得了一怪病,至于病狀如何,她早已忘記,只是后來聽父親說過自己整日以藥草為食,這一吃便是三年。后來還是一個老瞎子找上門來,稱江聲笙名字不合適,為她取下江穗禾這個名字,并給了她一個護身符和一個娃娃掛于樹上。
至此,她再未得過大病,只是身體仍有些柔弱。
院中無人,江穗禾抬頭望著那娃娃,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后已掉色許多,但無論如何,桃樹終究還是護住了它。
“這些年多謝你的照顧了?!?p> 說完,她返回屋子中搬了一根凳子,踩著上面將布娃娃取下,貼身放好。然后又取了水來,為桃樹清洗葉上的灰塵,只能以此方式報這些年來的恩情。
做完這一切,她回房中拿出一張紙,紙上姐姐已經(jīng)寫好了名字,然后她又在姐姐下方寫上自己的名字。如此,方才能賣房。
拿好這份證明,她沒有叫上袁青便獨自出門了。早在幾天前,她就聯(lián)系好了買方,如今只差最后的一步,由官府蓋上紅印。
而她也早就計劃好了,待拿到錢便去北方尋找藥師,若能拜于門下最好,若不能則看能否徹底根治自己的身體,至少不在那么孱弱,以便后續(xù)找一個好人家嫁了。
......
這一忙便是日暮西山,待回到院子時,夜色已經(jīng)徹底籠罩,她喚來府里所剩不多的下人,與之交代了后續(xù)事情,也不管她們的哭鬧,關(guān)起了房門。
梳妝臺前,江穗禾不住地流淚。若非沒了選擇,她又何必賣掉這承載了自己一生記憶的院子呢。
抹去眼淚,她從床下拖出一個箱子,箱內(nèi)還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財產(chǎn),她喚來袁青,令其將它們分發(fā)下去。箱子內(nèi)東西不多,若賣了恐怕也就十余枚金幣。之前的人離開的時候從府里帶走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但是江穗禾卻生不起怨恨之心,她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沒有傷及她的性命便已是顧及往日恩情了。
待后事交代完,她才收拾起了行李。今晚是她住的最后一晚。
當(dāng)衣物什么的收拾好了之后,她從懷里掏出兩張面值一千的銀票,整個院子也就換來了這兩張薄紙。她苦笑。
突然,江穗禾笑容凝固,娃娃不見了!
良久,清冷的月光下,江穗禾無力地坐在床邊,想哭卻哭不出來。整個房間她已找了個遍,甚至將衣服褪下,想著會不會藏在了某個自己感知不到的角落,可是,娃娃真的不見了......
“或許,這就是命吧?!?p> ......
第二天早上,眼睛帶有紅腫的江穗禾沒有打擾任何一人離開了小院。她已經(jīng)沒了退路,只有按照原先的計劃北上,或許還有一絲能活下去的希望。
早晨的空氣略濕,涼涼的空氣撲向臉龐使得她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仍不甘心,她沿著昨天的路走了一遍,經(jīng)過了橋洞,洞內(nèi)有著幾個邋遢的人還在酣睡,或許有一天,她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其實,到了這里她已經(jīng)不報有希望,只有最后一段路了。
那是一個小巷,本來回小院的路是不用經(jīng)過小巷的,但昨天路過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身貓叫,頓感神奇,便抄了小巷這條路回家。
“姑娘,請留步!”
在巷子外的街道上,江穗禾忽地聽到這樣的聲音,本想回頭的,但念及自己這般模樣,怎么可能會有“陌生男子”搭話呢,回頭倒是顯得尷尬,于是便頭也不回地扎入小巷,尋那娃娃的身影......
最后,她又一次站在了官府門外,神情茫然。
緊了緊胸前的包裹,她再次進入了小巷,這是她離開云盡城的必經(jīng)之路。
“姑娘,請留步!”
又一聲呼喚,這次,她回頭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發(fā)上沾滿了露水,哪怕衣服臟亂也無法掩蓋其容貌清秀的少年,而他旁邊還站了兩個年歲要大上不少的男子,其中一人滿臉絡(luò)腮胡,另一人則是頭發(fā)披肩的青年......
“你是在叫我嗎?”
少年點了點頭,然后有些憨厚地摸了摸腦袋,道:“你能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