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平手
微風(fēng)吹動著火焰，原本安安靜靜的火焰開始在火把上舞動。它們好像要逃離這里，就像這院子中每個舉著火把的人一樣。
他們想要逃離這院子，逃到外面去，逃得越遠(yuǎn)越好。
他們?yōu)槭裁匆与x？
因?yàn)檫@院子中央站著的兩人。
這兩人在比武。
或許是在比武。
為什么要這樣說？
因?yàn)閯e人比武都是互相廝打，而這兩人說是比武，卻已在原地站了一柱香的時(shí)間。
一炷香的時(shí)間，其實(shí)并不長。
但是，對于在場的其他人來說實(shí)在是太過漫長了。
這無聲的比武，壓抑的氛圍令人難以忍受。
為什么他們還沒有動手？
他們在等待什么？
這就是高手間的較量嗎？
其他人看不懂，也不會懂！
洪方威山和老鬼并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尋找。
尋找對方的破綻。
高手對決，勝負(fù)只需一招。
而這決勝一招必然是打在對手的要害之處。
二人尋找了許久，他們找到對方的破綻了嗎？
一個練武之人大抵是有破綻的。
有的在身上，有的在心里，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那就離輸不遠(yuǎn)了。
洪方威山和老鬼的破綻在哪里？
在身上？
還是在心里？
亦或是都有？
現(xiàn)在，這些已不重要了，因?yàn)楹榉酵匠鍪至恕?p> 準(zhǔn)確地說他出的是拳！
筆直地出拳。
緩慢地出拳。
這一拳慢得有些可笑！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清了洪方威山的出拳，他們的心里都有些疑惑，這樣慢的拳真的可以打到老鬼嗎？
老鬼剛才的身手可以說是有目共睹。
杜三與其他在場眾人不一樣，他的神情并不是疑惑，而是恐懼甚至是敬畏。
雖然以他的武功算不上是一個絕頂高手。但是，他知道擁有怎樣的武功才算得上是絕頂高手。
在他眼里洪方威山和老鬼就是絕頂高手。
洪方威山的出拳雖然很慢，但是力道十足。他的拳頭之所以慢，是為了讓老鬼分不清他要攻擊的部位。
等他的拳頭離老鬼很近時(shí)再瞬間提速出拳，直擊要害。他一旦打到老鬼的身上，其威力必然是勢不可擋的。
老鬼呢？
他還沒有出手？
他在想什么？
如何阻擋洪方威山的攻勢嗎？
他已錯過了先手出擊的機(jī)會，如果他想不顧洪方威山的攻擊，直接去打洪方威山要害的話，那洪方威山的拳頭一定會先打在老鬼身上。
他只能先擋住洪方威山的攻勢。
可是該怎么擋呢？
洪方威山的拳頭再慢也要打到老鬼的身上了。
可是，老鬼還沒有動。
葉升在一旁看得也很著急，老鬼怎么還不出手，他都恨不得自己沖上去幫老鬼一把了。
突然間，葉升的雙眼瞪大，他揉了揉眼睛害怕是自己眼花了。
不僅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是如此。
因?yàn)樗麄兛匆娏舜松顬殡y忘的一幕！
老鬼的手掌已覆在了洪方威山的手背上，
他的拇指和小指竟扣住了洪方威山的手腕！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動作竟如此之快！
幾乎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出手的。
他真的是人嗎？
他當(dāng)然是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二人間的較量并沒有結(jié)束。
老鬼只是化解了洪方威山的攻勢，勝負(fù)還沒有決出。
只見老鬼右手運(yùn)力，然后一掌打出。
這一掌速度極快，力道十足。
即使站得極遠(yuǎn)也能聽見出掌破風(fēng)之聲。
洪方威山也不甘示弱，同樣以掌相接。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
以洪方威山和老鬼為中心爆發(fā)出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浪向四周沖去。
卻見那：
粗木火把攔腰折斷，一丈白墻裂痕已起。
院內(nèi)眾人盡皆撲倒，屋檐瓦片碎裂落地。
腳下板石化作齏粉，樓內(nèi)燈火全已熄滅。
這里，巨樹上飛禽四散驚逃！
那邊，天涯處烏云形神俱散！
杜三手疾眼快，在二人掌力相碰之前便飛身躲到了柱子后面。但即使如此，杜三還是感受到了這股氣浪的洶涌澎湃。
他從未見過如此令人恐懼的高手比拼。
難道，這就是覆天神功的威力嗎？
杜三見氣浪已過，院中除了一些輕微的叫疼聲外便沒有其他動靜，他就慢慢地走了出來。
此刻，映入他眼簾的是兩個人。
兩個依然矗立在院子中央的人。
他們已不再是之前兩手僵持的姿勢，而是又靜靜地面對面站在那里。
好像之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要不是，杜三看見這滿院狼藉，遍地哀嚎。
他差點(diǎn)以為自己瘋了，剛剛的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葉升已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氣浪雖強(qiáng)卻沒有殺意，因此葉升也沒受什么傷。
此刻，院子中央還有一些沙塵沒有散盡，杜三站在遠(yuǎn)處只能看個大概情況。
而相比于杜三，葉升站得離洪方威山和老鬼更近一些。
因此他也看得更清楚些。
但是，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
因?yàn)樗匆娏艘患膳碌制婀值氖拢?p> 老鬼臉上的蒙臉布已不見了，洪方威山已完完全全看見了他的臉！
但是洪方威山臉上的表情卻很奇怪，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奇怪。
或許是因?yàn)槿~升讀書太少，也可能是葉升見過的表情太少。
他只能模糊地概括出那是一種介于感恩，開心或是驚訝之間的表情。
葉升站在老鬼的后面，因此看不見他是什么表情。
不過，葉升覺得應(yīng)該和洪方威山的表情一樣復(fù)雜。
“看來你已許久沒有練武了?！焙榉酵介_口說話了，他說話的語氣是溫和中帶有一些激動。
“你為什么會這樣覺得？”老鬼笑著問道。
“如果你一直練武的話，我們兩個就不應(yīng)該是平手?！焙榉酵秸f道。
“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了！”老鬼說道。
“老夫不會低估自己，這一局就算是你贏了吧。”洪方威山平淡地說道。
什么？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感到了驚訝和意外。
他們不相信洪方威山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場的打手們都已追隨了洪方威山許多年，他們從未見過洪方威山認(rèn)輸，即使是在比這更危險(xiǎn)的情況下。
杜三和葉升也同樣有些驚訝。
不過，他倆心中的喜悅明顯比驚訝要多一些。
老鬼聽到這句話時(shí)臉色倒是很平靜，沒有激動也沒有喜悅，只是拱手說道：“承讓?！?p> “那下一場，我們……”
洪方威山話未說完，就見一大群人從院外走了進(jìn)來。
老鬼見洪方威山看向院外，便也轉(zhuǎn)身看去。
只見單吉生，黃震，田木，顧容若心帶著一大群人走了進(jìn)來。
這下子，院子里變得更熱鬧了！
眾人見單吉生和黃震的神情還比較平靜，但田木和顧容若心的情況就不太好了。
田木臉上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半張嘴。那紗布上也是血跡斑斑，不少血漬都已落在了衣衫之上。
顧容若心陰沉著臉，低頭走路，沒有看任何人。
單吉生和黃震徑直走到了洪方威山身邊，田木和顧容若心走向了杜三。
老鬼則十分自覺地走到一旁，和葉升一起看著其他人。
雖然，他倆比較好奇外面發(fā)生的事情。
不過，他們也沒法問……
至于逃跑……現(xiàn)在來了那么多高手。
逃跑，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單吉生向洪方威山敘述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后，問道：“老爺，平東鹿和燕歸南可否來了近水樓？
“沒有。”洪方威山凝重地說道。
單吉生聽言，剛想說話卻被洪方威山攔住。
他慢慢轉(zhuǎn)身看向杜三，田木那群人。
他們還在那里交談。
洪方威山嚴(yán)肅地問道：“杜三爺，田大俠，燕大俠怎么還沒來？”
杜三和田木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
二人互看一眼后，田木上前低著頭，輕聲說道：“這……燕大俠與我分別后確實(shí)是趕來近水樓了，至于為什么他現(xiàn)在還沒有到，我也不清楚……”
田木說話的聲音是越說越輕，說到最后恐怕連他自己都聽不清了。
洪方威山聽罷，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嫌棄的表情，但立刻又恢復(fù)平靜了。
老鬼和葉升聽到田木的回答卻有些驚訝。
難道，燕歸南逃出來了？
洪方威山厲聲輕言道：“不知是洪方威山哪里得罪了燕大俠，燕大俠都不肯來見老夫一面?！?p> 聽聞此言，杜三等人都面露懼色，杜三急切上前說道：“洪方大俠，言重了呀！今晚莊中如此混亂，燕兄弟可能也遇到了些事情，不能及時(shí)趕來此處。我這就去找他回來！”
說罷，杜三便踏步往院外走去。
“嗯？”
見杜三要走，洪方威山低哼著瞪了他一眼。
杜三見狀，頓時(shí)心里害怕，只得退了回去。
顧容若心見現(xiàn)場氣氛有些緊張，便上前向著洪方威山拱手。但是還未開口，洪方威山就搶先說道：“顧容公子，此事與你無關(guān)，請?jiān)谝慌陨源??！?p> 這句話說得就像一道客氣的命令一般，令顧容若心無法拒絕。
他的為人雖然孤傲，但是在懸殊的實(shí)力面前還是不得不低頭。
見顧容若心自覺退下，洪方威山目光從顧容若心的身上移回到了杜三身上。他剛想開口說話，一個仆人從院外跑了進(jìn)來喊了聲：“老爺。”
洪方威山聽言，握緊右拳，轉(zhuǎn)過身假裝平靜地問道：“又怎么了？”
那仆人見狀倒也沒慌，只是上前輕聲說道：“是郭管事有消息?！?p> 洪方威山聽言，便讓仆人到自己耳邊輕聲說話。
眾人見狀都有些好奇，不過都不敢湊近去聽。
洪方威山聽完連連點(diǎn)頭，看樣子洪方威山聽完那個消息后心情好了一些。
洪方威山轉(zhuǎn)身向杜三平和地說道：“杜三爺，你可知郭杰告訴老夫什么消息嗎？”
“我，不知道。”杜三忐忑地說道。
“那老夫告訴你，平管家在莊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黑衣人，他跟隨那個黑衣人到了郭杰駐守的藏書閣，之后那人就不見了?！焙榉酵絿?yán)肅地說道。
“這，我……”
杜三結(jié)巴地說出了兩個字后，突然想到：難不成洪方威山以為那個黑衣人是燕歸南？
等等，那個黑衣人不會真的是燕歸南吧！
見到杜三臉上復(fù)雜的表情后，洪方威山繼續(xù)說道：“杜三爺，可知道那個黑衣人是誰啊？”
杜三聽言，立刻喊道：“不知道！”
他明白這個時(shí)候一定不能猶豫！因?yàn)?，他一旦猶豫了就會被洪方威山懷疑和那黑衣人有關(guān)系。
洪方威山聽到杜三的回答以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向單吉生說道：“老單，你帶著黃震去藏書閣一趟?！?p> “是，老爺?！眴渭届o地說道。
說罷，他便與黃震帶著幾個打手離開了。
洪方威山本想再問杜三和田木幾句話，但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原本站在一旁的老鬼已朝他走了過來。
“你這是？”洪方威山溫和地問道。
他似乎對老鬼的態(tài)度很好。即使二人剛才動過一次手，但是洪方威山也沒有絲毫的不悅。
老鬼這個人好像有一種魔力，能夠讓許多人對他產(chǎn)生親切感。
杜三好像也有。
不過，他的能力與老鬼相反……
“我們的比武還沒有結(jié)束，做事總要有個先來后到吧！”老鬼笑著說道。
洪方威山聽到這句話，嚴(yán)肅的神情中竟然有了一絲笑意，他說道：“好，我們先比武，再解決其他事?！?p> “那我們下一場的對手是？”老鬼問道。
洪方威山環(huán)顧四周，緩緩說道：“顧容公子可愿上場比試？”
“我愿意?！鳖櫲萑粜睦淅湔f道，同時(shí)他已慢慢走到院子中央。
葉升見狀，說道：“那就由我來領(lǐng)教一下顧容世家的寒星劍法吧?！?p> 說罷，葉升起身準(zhǔn)備上前。
洪方威山見狀，將手一擺說道：“葉兄弟已上過場，再加上有傷在身，還是換個人?！?p> 葉升見狀看向老鬼，老鬼思考了一下說道：“這么說我也上過場，照洪方大俠的意思是……”
老鬼話未說完，突然有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我沒有上過場，這一場我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和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孩子正站在院外。
他們的身邊圍滿了拔刀相向的打手，但是兩人卻毫無懼色。
他們的眼神是如此的堅(jiān)定。
他倆沒有繼續(xù)說話。
但是，他倆的眼神好像在說：“今日縱是必死之局，我們也要和兄長一起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