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心（白）
話說到這個份上，冰三不敢再說什么。
道士一鏟一鏟將土掘開，不一會兒便看到內(nèi)里的事物。他跳入穴中，一把掀開棺材。亡者是一個老人，似乎新死不久，肌體尚未腐壞。
道士拔出佩劍，刺進老人胸口，刷得一聲，將其胸腹拋開。
冰三瞠目結舌，他一生哪見過如此可怖之事，不由將目光避向一側。不過仔細一想，昨日王管家也差不多是這副樣子。
但那是官家驗尸，誰知這道士要做什么。
道士用劍挑開皮肉，往里瞅了一眼，突然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城北姚家，問題出在你們那里?！?p> 他躍回地面，將佩劍收回腰間，轉(zhuǎn)身要走，忽想起身邊的冰三，于是走了回來，沖冰三笑笑。
“你想怎么樣？”冰三緊張道。
道士將鐵鏟往地下一杵，“一會兒穴道解開，幫我把墳墓填好，然后離開合城，別讓我再見到你?！?p> 他從懷中摸出二兩銀子，平置于冰三頭頂，嘲弄地一笑，向南門走去。
冰三被留在原地，他毫無辦法，只能耐心等待。
按道士的說法，只有穴道解開，自己一動不動的狀態(tài)才會解除，不知這需要多久。
被掘開的墓穴是姚家的家墓，這是埋葬合城顯貴的墓區(qū)，難怪他們家住北城。
道士在棺中一定看到了什么，聽他的意思，是要上門找姚家晦氣。此時，棺材蓋已然合上，冰三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冰三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解穴，沒想到半炷香過去，一點能動彈的跡象也沒有。
他繼續(xù)胡思亂想，在心中給見過的諸多絕技排列名次。在他看來，兵法暗器只能算尋常的技藝；內(nèi)息法、屬性劍法、以及這定身之術才算高手技藝；再往上排，就要屬白衣老人的幻術，以及他彈響指的功夫了。不知這世上還有沒有更神奇的技巧。
時間繼續(xù)流逝，似乎又過去了半炷香的時間，穴道還是沒有解封。
冰三細查自己身體。他全身上下，當真一絲一毫都移動不了，就好像身體里灌了鉛水，鉛水還結凝成了塊。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那個在自己腰間撞了一下的石子。冰三可以感覺到，自己腰里像是有一把鎖，只要解開，全身的鎖鏈都會松脫。
他閉眼感受了一下，發(fā)現(xiàn)體內(nèi)靈力仍保持著流動。冰三試著在腦中構建基本的蓮花式。
此事極難，沒有劍器或手指作為向度，只要稍一走神，或是起了任何念頭，“蓮花”便會散架碎裂。
冰三一連失敗十幾次。他呼了一口氣，徹底集中精神。
冰三自小便有些奇特，他少有心事，無甚雜念，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師父常因他不夠機靈而長吁短嘆，甚至多次為此揍他一頓，聲稱要將他打醒。
但是此刻，這種特性卻幫了大忙，讓他可以持續(xù)保持心境空靈，一心一意構建術式。
“嗡”的一聲，基本式成，一朵小蓮花出現(xiàn)在冰三鼻尖前一寸的位置，由于沒有持續(xù)的靈力供給，蓮花立刻朝地面墜去。
冰三伸手一抄，蓮花在他掌心化作水滴。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
不知是穴道自動解開，還是構建的冰蓮產(chǎn)生了作用。但現(xiàn)在時間緊迫，冰三無暇細想。
頭頂?shù)你y兩被他收入懷中，離開是不可能的，昨天他還承諾不會背叛許知英。
除此之外，那年輕道士絕對不是易與之輩，姚家看來大劫將至。冰三打算去給個提醒。
事分輕重緩急，這墓地只能先這樣放著。
冰三猶豫了一下，也跳入墓穴。他想知道道士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打開棺材，朝里一看，不禁惑上心頭。
老人體內(nèi)無心。
這是為何？
道士手上并無血跡，所以明顯不是他挖走的。難道老人正是因無心而死？但她身上沒有其他傷口。
冰三越想越覺奇怪，躍出墓地，小跑著向城內(nèi)趕去。
從城南趕向城北，需穿越整座合城。路上，冰三路過“一串銅錢”，進去找許知英商議。
卻見掌柜揮手道：“你家小姐已經(jīng)出門，因為找不見你，自己先一步去官府了。你快跟上去，莫讓她著急?！?p> 冰三點點頭，“請問您知不知道城北姚家？”
“姚員外是合城大戶，怎么了？”
“可以告訴我他家所在嗎？”
問清地址，冰三“馬不停蹄”，直奔目標。
來到姚府門前，冰三扣了扣門，半天無人回應，事情似乎不妙。冰三走了幾步，往上一竄，攀墻入院。
來到院內(nèi)，只見兩股勢力站在院中，正在彼此對峙。
一邊以一個中年男人為首，他身旁站著一家老小，身后還跟著十幾位仆人。
另一邊正是那年輕道士，他孤身一人，面露嘲諷微笑，雙手負于背后。在他身前，一個壯漢半跪于地，一條長槍碎成兩截。
冰三剛剛落地，中年男人射來如電目光。
他怒道：“你是何人？也是仙竹觀的嗎！”
冰三立刻擺手，向道士一指道：“我是路人，在城南墓地見他掘墳，特來提醒你一聲，不過好像來晚了。”
中年男人轉(zhuǎn)向道士，嗔目道：“高悟竹，合城不是你仙竹觀的，你怎敢如此為所欲為！”
名為高悟竹的年輕道士道：“那件事待會再說，我們先看眼前，你我賭斗一場，結果你家護院連我三招都接不下，我贏了是不是？”
“誰與你賭斗了，是你自顧自攻上來，這到底要干什么！”中年男人道。
“我不是為我自己，而是要為合城辦一件大事，那便是，查出失心之人的真相。”高悟竹道。
“什么失心之人！”
“你家前日下葬的老太太就是失心之人，她渾身無傷，卻丟了心臟，然而我還見過更恐怖的情況，失心還有活人，我懷疑這種人就藏在你家之中。”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中年人青筋暴起，“你待怎地，要把我們一個個切胸剖腹，看看有心沒心是嗎？”
高悟竹打個哈哈，“倒也不用，有心無心，查驗心跳即可，還用不上那種手段?！?p> 中年男人左右看看，猶豫良久，道：“我家男人可以給你查?！?p> “你家女子無心怎么辦？”
“別蹬鼻子上臉，你還要查我家女子的心跳不成！”中年男人怒道。
高悟竹笑了笑，“我不是猥瑣之人，只需搭住手腕，真氣一探便得，占不了你家姑娘便宜?！?p> “我家姑娘是大家閨秀，手腕也不許碰?！敝心昴腥说馈?p> “我打到你家來，不是來問你許不許的?！?p> 冰三忽道：“大家在爭什么，讓女子來查女子不就結了?！?p> 院中靜了一瞬，高悟竹回過頭來，“沒想到你會沖穴，這倒也罷了，我不是說過，別讓我再見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