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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九十一章 恩深似海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448 2022-03-05 20:27:00

  宮中發(fā)生的事桓清一無所知,第二日被放出來時,呆呆地摸了好一會兒空蕩蕩的手腕,神情有些恍惚,沒想到陛下居然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放了她?

  本想多問兩句,獄卒卻只管催促她離開,嘴里還嘀咕著,天天病懨懨的裝可憐,好不容易能出去了,還舍不得了?

  她自然不是舍不得,只是難以置信。踏出大門時,并不見有人來接,四處搜尋著蕭鴻的身影也一無所獲,只好自己朝巷外走去。出了巷子,卻見路邊停著一輛馬車,黑漆朱簾,大方素雅,駕車的人她并不認識……

  她正疑惑這是不是蕭鴻派來接她的人,簾子突然被里面的人掀開,馬車之內(nèi)沖自己招手的人竟然是——殷墨??

  殷墨見她四處張望生怕被發(fā)現(xiàn)似的,不禁嘲笑她呆傻,只好自己跳下馬車去拉她,桓清卻已經(jīng)飛快躥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快走,快走!”

  馬兒被車夫甩了一鞭子,嘶鳴一聲,飛馳而去,不過兩刻功夫便回到了驛館。

  殷墨一早就命人安排了洗漱用的東西,還準備了一套輕便寬松的衣裳?;盖蹇粗A館里的人來人往,似乎方明白問題所在,這一次似乎又是殷墨救了她,而且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也就是說,又欠了他一筆賬……

  “怎么不見伯雁?他不知道我出來了?”桓清用帕子抹去頭發(fā)上的水珠,在太陽底下晾曬,歪著頭問道。

  殷墨手里拿著小小的瓷瓶,扯出她一只手腕涂抹上藥,抹完一丟,又撿起另一只手,動作粗魯像是帶著不悅。

  “你現(xiàn)在是翎國人周凌,不是他的夫人,他沒有立場來看你。差不多就得了,梳好頭發(fā)我們就走。祁帝可下了旨,以后不許你再踏入祁國一步,而且要在半月內(nèi)離開,不過好在翎國也不算太小,足夠你玩了吧?”殷墨冷冷道。

  什么?桓清顧不得晾干頭發(fā),匆忙起身。

  “那還等什么?我可不想再見到邊關貼滿我的畫像!不對,半個月能行嗎,要不騎馬吧,而且萬一他反悔了呢,我們得快點離開!”桓清用干帕子隨便搓了幾下發(fā)尾,催促著。

  也許她現(xiàn)在的樣子看起來很沒出息,但確實已經(jīng)被這場牢獄之災嚇怕了。

  “你如今的身體恐怕經(jīng)不住那么折騰,暫且坐馬車吧,估摸著時日不夠了再改騎馬?!?p>  桓清坐在馬車之中,既忐忑又興奮,城門越來越遠,直到被樹林擋住了視線,心里的石頭才終于放下。

  “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看我,就算我現(xiàn)在是周凌,偷偷見一面都不行嗎?他們是不是都不知道我今日出獄?還有伯雁,他真的沒出事吧?”不交待一聲就這么走了,似乎太不負責了。

  “他能有什么事!好歹是皇親國戚,除非謀逆,沒人能輕易動他,你的那些朋友也不會怪你的。如果你非要一個個道別,磨蹭不走的話,萬一真如你所說祁帝后悔了,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殷墨忍著脾氣跟她解釋了昨日宮里發(fā)生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蕭鴻在場的事。所以他必然也知道她今天出獄,不來就是因為不想來吧……

  不來也好,反正也沒有再見的機會,反正之前也說了要分開的。沒有了她,他便能過上正常世家子弟該過的日子。

  “不開心跟我走?看來牢里的日子過得不錯?”殷墨諷笑道。

  桓清像是受了驚嚇不住地搖頭,牢牢捉著他的胳膊才找到些心安的感覺:“不,一點也不好!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坐牢了,你不知道坐牢的苦,那不是人待的地方!為什么你這么厲害,做正事的同時能順道把我救了,我卻在做正事的同時差點將自己害死……”

  她越說越沮喪,越為自己的無能而懊惱。

  殷墨低頭看著那雙緊張不安的手,嘴角微微勾起,除了心疼似乎還有一種因為被人如此依賴而產(chǎn)生的愉悅而奇妙的感覺,總算不枉他親自來一趟。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你也不笨,只是跟我比還差了一點。你在祁國結交的人情也不是全無用處,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p>  差了一點……這是安慰人的話嗎?

  等等,你也有不明白的事?

  “我不太明白,容家那對父子為什么這么向著祁帝,怕被誅九族?”

  桓清松開手,沉思了一會兒,笑容里有些苦澀:“我想我有點理解容海,我當初也是被元煥那副勤懇為民、心懷天下的樣子騙了……不對,也不能說現(xiàn)在的元煥不好,只是沒以前那么仁愛了。至于容天極,他對父親有愧,也不希望自己父親被世人辱罵,自然愿意幫他隱瞞了。瑞王也真是傻!”

  傻嗎?殷墨淡淡地笑了,也許他是怕自己早晚也有那么一天會像信王一樣……

  “殷墨,那和親和交換領地的事,不會也是你提議的吧?這到底對哪邊更有好處?”

  “是我提議的,但我也知道他們多半不會同意?!彼崎_車窗的布簾朝外看了看,又回正了身子,隨口道,“不過,也許他們并不知道如今的鋸縣何以更名為鋸縣,那個地方近些年土地多僵化,鹽堿過重,早不宜耕種,故而人煙稀少,防備又弱,在翎國手上也只有被他們侵擾的份,拿來換一個灣口也算不虧?!?p>  “那和親呢,有什么必要?當然這事跟我沒什么關系,不過那郁山公主與我也算有些交情,她……”桓清也不知此事該不該說,便沒選擇說下去。

  殷墨挑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愿說也沒有追問,便只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對,和親與你沒什么關系,與我也沒什么關系,但通??偛皇鞘裁磯氖?,能為兩國爭取點和平共處的借口也不算是錯事吧?”

  她動了動眼珠,既沒搖頭也沒點頭,和親的對與錯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和平共處通常都只是暫時的,想要打破姻親關系的時候,就跟敲碎薄冰一樣容易,到那時元怡會受牽連吧?

  因為殷墨是先宣王一步而走,身邊只跟了幾個隨從,并沒有打著使團的旗號,白日行車,夜宿則多是在客棧過夜?;盖褰陙沓iL途跋涉,又多有受傷,身體早不如以前,而今又是在路途當中,縱使頓頓好飯好菜也沒能多添幾兩肉。

  殷墨要回桐城復命,桓清便請他將自己順路送到西雀山休養(yǎng)。她如今無法在祁國生活,但蕭鴻和徐秀他們都知道她從小在那里長大,若要來看望也知道來這里找她。

  抵達奕州丹陽時,桓清為著自己的私心想看一看母親的家鄉(xiāng),但她并不知道老家原本住在什么地方,就只是在郡城譚山閑逛了一圈,看看風土人情。

  她兩手拿著東西回到客棧時,殷墨正一臉不善地等著她,像是為自己在外亂跑的孩子擺臉子一般。

  桓清笑呵呵地跑過去坐下,將手里的梅子糕遞給他,又將腋下夾著的長盒推到他面前,解下紅披風放于腿上。

  拿東西堵住你的嘴,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你拿我的錢給我買東西,我還得感激你是嗎?”殷墨涼涼地掃了她一眼,拿起梅子糕咬了一口,軟糯清甜,還不錯。

  “怎么樣,還行吧?這是楚陽他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我只在書上看到過,也是第一次吃。還有這狼毫筆,我讓他教過我怎么挑選呢,這可不是你有錢就能買到的!”桓清得意道。

  楚陽……

  他眉峰一動,似隱約想起了這個名字。

  “難怪他會幫你說話,居然還跟一個宦官交上朋友了?!?p>  “宦官也不都是奸邪小人,他還挺正派的,哪像你,明明私藏了絹帛卻塞個假的給我,還裝模作樣跟我搶。我看你老得這么快,心思都拿來算計我了吧!”桓清輕哼一聲,啃了口糕點扭過頭去。

  殷墨雙目凌厲,像無數(shù)刀子在戳她的背,聲音幽幽森森的:“嫌我老是假,我看你是又想叫我爹爹了吧?你要瞞我憑什么不準我瞞你?我若要算計你又何必讓雷家兄弟留住你,只可惜我看錯了人,如今也無話可說?!?p>  桓清驚訝地回頭,仔細回想著,并不記得雷映有強留的意思,難道是雷徹……

  “我說那個雷二公子看著老實大方怎么臨走時神不守舍的,原來,他本想將我困在他那遠方親戚家里?”她哈哈大笑起來,絲毫也不覺得惋惜,也不想若是雷徹真的將她留在那里,哪還會有這場牢獄之災!

  “嗯。那么,他為什么愿意放你走?”

  “我只是幫了他一點小忙,而且那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唉,這個人倒真不錯,沒有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而丟失了善良的本性!”桓清感嘆道。

  當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你這方法也太迂折了,難怪不靈。

  殷墨飲了口茶,卻淡淡道:“匪類才需要仗義,朝廷可不需要。”

  “說起朝廷,我倒忘了問了,為什么宣王肯幫忙救我?你不會是給了他什么條件吧?”桓清瞇著眼緊盯著他的臉。

  “嗯。我犧牲了這么多,你知道該怎么做了?”

  “知道,日后……唯殷公子馬首是瞻,你叫我上山絕不下海。所以,到底是什么條件?”桓清挪了挪凳子,又湊近了些。

  “公子,車馬和干糧備好了。”一個隨從門外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追問。

  殷墨點了點頭,只顧慢條斯理地吃喝,沒有回答她卻抽空瞪了她一眼。

  聽她這敷衍的語氣,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直以來都在被她欺騙耍弄的感覺。他自恃聰明,為什么當初會相信她那句話呢?

  那時她說,若公子愿意救我,從今以后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當初他被義父打得遍體鱗傷趕出了家門,在桐城渾渾噩噩地經(jīng)營著他最討厭的事,他以為余生也不過如此了,卻在城外偶然遇到了正在被人追殺的桓清。那時他的傷還沒有痊愈,若非那句信誓旦旦的諾言和她乞哀告憐的神情打動了他,他未必會出手相救。

  一個人的命會為另一個人所擁有嗎?別人也許會,但她,顯然不可能!事實上他也從沒有拿這句話來逼她做過什么,因為她對自己異常的信任和依賴,反而令他對這個女人越發(fā)憐愛起來,這才讓她恃寵而驕,學會了敷衍他。

  照現(xiàn)在的趨勢,她將自己的命交給他的意思,只不過是要他為她的安危負責到底?

  那么,今日說什么唯他馬首是瞻,大概也只是哄哄他了?

  “凌兒……”這聲呼喚仿若來自極寒之獄,將她凍得打了個顫。

  “怎,怎么了?”她坐直了身子,朝后靠了靠。

  殷墨卻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容許她后撤,寒泉般的雙眸一瞬不離地盯著她。說的話并沒有什么特別,但陰冷的聲音卻令人不寒而栗:“做人要言而有信,若你辦不到,我會好好教你?!?p>  這寒凜的目光令桓清一時恍了神,險些以為身邊坐的其實是自己仇深似海的敵人,而不是恩人。

  看樣子,是說錯話了……

  桓清吞咽了下因焦躁而生的口水,扯了個燦爛的笑容,催促他上路。

  馬車上,桓清依然不敢主動說話,生怕觸怒了他。倒不是擔心他會將自己丟在路上,而是怕他一個不小心掐死她。

  她無聊地用食指在車壁上亂畫著,偶爾掀開簾子看看窗外的風景。冬日路上光禿禿的,只有枯黃的野草和土堆,遠處則是烏漆嘛黑的棗樹枝丫,沒什么太好的景色。

  她放下簾子偷眼瞧了下旁邊的人,殷墨穿著月牙白的長衫,雙臂交叉夾裹著白裘,半靠著車壁雙眼緊閉,看樣子也很怕冷。

  馬車雖寬敞,卻也無法容納一個人平躺著,她身子一歪,雙腿耷在外邊,躺在了另一頭的里側(cè),小腿蜷著避免碰到他。

  等回了西雀山就再也不出去了,出門在外睡覺都睡不好。

  也不行,等養(yǎng)好了身體恐怕還得為殷墨上山下海,他天天惦記著報恩,怎么肯放過她。當然,誰讓她欠他的呢,再不愿意也得愿意!

  她皺著眉頭,極細聲地嘆了口氣。

  車輪似掠過一塊凹坑,“咯噔”一聲,頭碰在了后壁上。她“嘶”地一聲叫了出來,睜開眼時正對上殷墨的目光,一時竟不知該做出何樣的表情。

  殷墨卻抿唇笑了起來,薄唇紅潤,目彎如月,笑意直達眼底,桓清見了也跟著笑了笑。

  “你不生我氣了?”她小心翼翼道。

  “我自己造的孽,自食惡果,怎么好生你的氣?!彼麑⒈澈蟮奶鹤油锝欠帕朔牛瑢⑺袅藗€頭,扯到了自己身后。

  桓清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擔心馬車顛簸,他會不小心一屁股坐到她頭上。殷墨側(cè)頭見身后之人面色囧然,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抬手將她的頭挪到了自己腿上。

  她自覺不妥,想要起身,殷墨卻將右手放在她臉頰外側(cè),手腕自然地壓到了她的脖子上,只要她一動便有窒息的感覺。

  “凌兒在監(jiān)牢里都沒怎么睡過覺吧,再不好好休養(yǎng),就會丑得舅公和元橫都不認得了?!?p>  桓清氣惱,正要回嘴,忽聞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車夫一勒韁繩,馬車驟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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