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先虐小朋友去

　　“鋼蛋，回家吃飯啦！”

　　來喊劉種的劉婷站在門口，看到劉文峰一起回頭，趕緊又說：“劉老師好！”

　　“劉婷?。拷衲暌α?！”

　　“嗯嗯……”劉婷趕緊拉著劉種回家，呆在這壓力倍增。

　　劉種向劉文峰揮手告別，就奶聲奶氣地問：“婷姐，初中好玩不？”

　　“好玩什么??！”劉婷唉聲嘆氣，“初三了，更不好玩了……”

　　劉種笑瞇瞇的，可惜現(xiàn)在五歲大的娃兒幫初三的姐姐補(bǔ)課不像話。

　　他現(xiàn)在天天呆在劉紅旗家，其實也讓劉婷壓力大了不少，畢竟她爸媽日常念叨：別自己考不上高中，教出來的弟弟反倒考上了大學(xué)。

　　回到了劉紅旗家里，劉華還沒回來。

　　自從劉華去縣里修車賺錢之后，劉紅旗家的晚飯都會晚一點。

　　天已經(jīng)快完全黑，劉華大概在路上了。

　　劉種就坐在門口等著老爸的身影。

　　先到的卻是木匠。

　　“打好了啊。”劉紅旗等他一放下挑過來的課桌和凳子，就一邊試著牢不牢，一邊開口。

　　木匠揉著肩膀：“這不是快開學(xué)了嗎？”

　　“鋼蛋，來試試！”

　　“……干爸，我已經(jīng)不傻了，鋼蛋難聽……”劉種嘴里嘟噥著，坐在凳子上試了試高矮。

　　劉紅旗一巴掌摸在他腦袋上：“還知道講究名字了?！?p>　　木匠眼里驚異：“華子的崽真不一般啊，這說話腔調(diào)，都是個小大人了?！?p>　　“那是，鋼蛋聰明。要是坐著你打的書桌考上了大學(xué)，那可不得了了，十里八鄉(xiāng)的都得來找你打桌椅板凳。”

　　木匠哈哈大笑：“到時候我都做不動了！”

　　他也很難想象再過那么幾年，這樣的手藝就再也賺不到幾個錢。

　　定金是付過的，木匠就在這等著劉華回家。

　　劉紅旗轉(zhuǎn)頭往里面喊：“娃他娘，再炒兩個菜。老黃，一起吃。”

　　“不用，等華子回來了，交給他我就走，吃過了的?！?p>　　“見什么外啊。你從黃沙鋪過來，哪能吃那么早？”

　　兩人客套閑聊之間，叮呤咣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劉華自己修好的一輛破自行車上，后座捆著一個木箱子，上面擱著打氣筒，兩邊還掛著一個塑料桶一個塑料盆。

　　劉種看著回來的老爸，開口喊了一句：“爸?！?p>　　劉華卻先看到了擱在門口地上的課桌，欣喜地喊道：“老黃，桌子打好了？”

　　“等你呢?！秉S木匠笑容滿面。

　　劉華停下自行車，過來想摸摸看，又縮回了手：“你打的，肯定扎實，我先洗洗手?！?p>　　修了一天自行車，他覺得手上的油污還沒洗干凈。

　　劉種已經(jīng)端了一盆水過來，擱在地上。

　　“你這崽是真懂事，累點值得??！”黃木匠感慨不已。

　　“是吧？”劉華一點都不累的樣子，拿稻草球和肥皂，搓著手上的油污。

　　“今天生意怎么樣？”黃木匠又問道。

　　“今天不行?！眲⑷A只是搖了搖頭，“忙活一天，都是幾分幾分的小活計?！?p>　　劉種看著老爸手上的油污，還知道話不說實了。

　　之前劉紅旗吹牛逼，說他一天最多賺了有十塊，后來聽到了劉華對別人解釋說，10快出頭是收到的錢，零件要買的。

　　在村里，不能讓人太眼紅。

　　洗干凈了手，劉華這才試了試桌子，一起坐回到屋里的飯桌邊上。

　　劉華先從兜里找出剩余的錢給了黃木匠讓他放心，才一起敞開了心情吃起晚飯。

　　“早知道今天你送桌子過來，我就帶一點豬頭肉回來。”劉華說道，“縣里市場下午邊上的肉要便宜一些。”

　　“呦，應(yīng)該提前跟你說的。”黃木匠也只是打著哈哈。

　　一年能吃上兩三回肉就不錯了，那還得看看有沒有紅白事。

　　桌子上其實伙食還可以，劉紅旗又把酒倒了些出來，嘴里還說道：“有點手藝還是好啊！老黃，這一季你也很是打了幾張桌子吧？”

　　“跟往年一樣?！秉S木匠伸出手，“你瞧瞧我這手，上月里頭還不小心挨了一刀。”

　　“是不是瞅誰家媳婦走了神？”劉紅旗笑呵呵地調(diào)侃，開始吃喝起來。

　　劉種和劉婷坐在一起，只是悶頭吃飯。

　　真不講究啊，當(dāng)著孩子的面開車，也不看看影響。

　　黃木匠在這，劉華就只跟他們侃些鄉(xiāng)里的事。等黃木匠酒足飯飽地走了，劉華才跟劉紅旗坐在門口聊點家事。

　　回頭看了看在昏暗燈光下復(fù)習(xí)功課的劉婷，劉華就說道：“紅旗哥，我聽他們城里人說，煤油燈和蠟燭壞眼睛。要不把電拉上吧？”

　　劉紅旗愣了愣：“華子，你不是說怕招人紅眼嗎？”

　　“我就爺倆兩口人要養(yǎng)，這還不是一門心思培養(yǎng)這小子？”劉華不以為意，“說得過去。”

　　“……跟哥說實話，快兩個月了，賺了多少？”

　　劉華咧嘴笑了笑：“剛開始，回頭客還很少，但本錢差不多回來了?！?p>　　劉紅旗有點羨慕：“這么快??？”

　　劉種在一旁撇了撇嘴，老爸沒說大實話。

　　像他這樣不住在城里，肯騎車來回跑，家里就一個崽吃喝有人管，其實這兩個月已經(jīng)賺下了不少，至少本錢肯定回來了，還余一點。

　　劉華回頭看了看劉種，就從兜里掏出了兩張大團(tuán)結(jié)遞給劉紅旗：“紅旗哥，種兒在你這，我才能放心在外面修車。婷兒馬上就初三了，你得讓她營養(yǎng)能跟上。”

　　劉紅旗不肯要：“我是孩子干爸，添雙筷子的事，值得什么？”

　　“天天都添雙筷子，夜里還是兩雙，這還不是大事啊？”劉華笑了笑，還是塞到了他手里，“田地里你也幫我看著在啊。”

　　沒等劉紅旗說什么，他就繼續(xù)道：“我差不多摸著門道了，后面應(yīng)該能賺得多些。之前沒有底，5塊錢少了，一個月10塊錢要給你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是你弟，咱就當(dāng)做一家過著?！?p>　　劉紅旗這才心情復(fù)雜地接過了錢，感慨地說道：“華子，在城里呆了兩個月，變化不小啊?！?p>　　“總要學(xué)著點，不讓那幫鬼精鬼精的城里人欺負(fù)咱鄉(xiāng)下去的老實啊?！眲⑷A咧著嘴笑。

　　劉紅旗心里開心，沒想到當(dāng)年劉華老婆一去，留下個傻兒子想找個干爸干媽好養(yǎng)大，自己和媳婦心一軟認(rèn)了下來，今時今日有這般變化。

　　多了他家的田地能種，糧食一起吃，還能每個月得他十塊錢。

　　自己兩口子一年攢個一兩百，都不知道得多辛苦，才能穩(wěn)穩(wěn)供著閨女讀到初三每年不欠學(xué)費。

　　“過兩天我去隊里問問牽電線的事?！眲⒓t旗收起了錢，又說，“華子你這身上老揣這么多錢，當(dāng)心點啊。”

　　“知道。”劉華笑了笑，是該去開個存折。

　　他只是擔(dān)心錢全放在家里，就一個兒子在家，遇著什么事。

　　范秋洗完了碗筷出來，又聊了幾句家常，劉華就抱起劉種準(zhǔn)備回家了。

　　他的自行車家伙什，都是照例就留在劉紅旗家，每天早上把兒子抱來就出去。

　　一路到家，他才又從口袋里摸出兩顆糖遞給劉種：“今天有沒有惹事？”

　　“我不惹事……”劉種卻沒立刻吃，打了個哈欠。

　　劉華生火燒著水，就說道：“等上學(xué)了，別惹事，也別怕事。要是別人看你年紀(jì)小欺負(fù)你，就跟爸說！”

　　“知道了……”

　　劉華借著火光看著屋里黑漆漆的土墻，有點憧憬地說：“多拿獎狀回來，貼滿好看！”

　　劉種點了點頭卻撇了撇嘴。

　　貼這屋里干嘛？

　　他的計劃可不是這樣。

　　小小的老房子里，等父子倆擦洗完躺到了床上吹熄了燈，劉種說道：“爸，劉老師說我能考大學(xué)?！?p>　　劉華捏了捏兒子瘦小的肩膀：“只要你能考，爸就能供你讀！”

　　劉種笑了笑，就閉上了眼睛。

　　他對未來的信心，可比現(xiàn)在的老爸要強(qiáng)得多。

　　快上學(xué)了，先虐小朋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