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所謂成熟
生活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過去不是她的過去,未來也不是她的未來。
街上的熙熙攘攘并未消除她的憂慮,斷情似乎注意到了這點,帶著她往天下第一酒走去。
據(jù)說,那兒有美酒,那兒有美人,那兒有好吃的,總之是個有趣的地方。
“客倌,樓上雅座請,請問幾位?”
“拿些上好的酒菜來?!?p> “好嘞,客倌稍等片刻?!?p> 幾名年輕的藝伶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進(jìn)來,煩雜的音色讓斷情蹙緊了眉頭,真是擾亂了好景色。
斷情留下了七弦琴,打發(fā)了她們。
何不奏上一曲,也算是報答我辛辛苦苦帶你出來。
上官陵嫵欣然應(yīng)允,施施然走到木案旁,屈身坐下。
不知你想聽什么曲?
今日風(fēng)光正好,你且彈一曲婆娑罷。
琴音叮叮咚咚響起,醇厚悠遠(yuǎn),如沐春風(fēng),這炎炎夏日似乎涼爽了了不少。
隔著一藤蔓木門,瀟瀟雅座里,一豐神俊秀的男子著了官錦紅鶴綾袍子,眉宇間不免有點輕狂佻巧,骨子里散發(fā)出浪子般的風(fēng)流倜儻。
聞了琴音,似沉醉似癡迷。
“皇兄,如此繚繞的琴音,不去拜見豈不可惜?”
“你去罷,在外不許再叫皇兄?!蹦凶訉γ?zhèn)鱽硪宦暫浅?,威?yán)之中仿佛又帶了些無奈的寵溺。
仿佛是得了大赦,男子腳踏塵香的去了。
“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天縱之才?”
還未看完這雅座的全景,便被坐于榻上的男子牢牢的吸引住。
凝視他若即若離的容顏,奇怪啊,這平易的臉孔看久了竟有誘人的魅惑,稍一凝神就入了戲,悲歡離合皆被他絲絲牽動。
直至身后一聲輕咳,他才如夢初醒,尷尬地拱手,“吾乃啟耀國七王爺,啟耀宸,字彼岸。”
他也不起身,隨手放下杯子,坐直身子向前略欠了欠。
“上官斷情。”
“還不嫌丟人嗎?回去!”
如踏歌而言,沙沙的聲音像碎桑葉于指尖摩娑起舞,竟說不出的魔幻動聽。她訝然地盯著這個不討喜的人,詫異他說的話和迷人的嗓音。
四目相對,心中泛起絲絲漣漪,如宿命的知己。
上官陵嫵起身,啟耀宸見她容顏如此,登即后退兩步。
她早已習(xí)慣,佯作沒看見,“民女上官蘇璽見過皇上,王爺?!?p> “你怎知朕便是皇上?”
上官陵嫵不答,斷情便接著道:“皇上顏如龍光秀異,吾妹伶俐自然能猜出?!?p> 他便是啟耀國的皇帝,想不到如此俊朗年輕。
“既是有緣,何不舉杯共飲,可不要輕易辜負(fù)了這時光?!眴⒁窊u搖羽扇,爽朗大笑。
還沒等上官陵嫵答話,斷情便應(yīng)了人家,她也只好隨著他去了。
“姑娘先前那曲子可是你彈起?”
“不,是長兄?!?p> 啟耀宸哈哈大笑,嘲諷地看了上官陵嫵,貌若無鹽,一無是處,怎么還有顏面活在這世上。
斷情不言不語,看著上官陵嫵自由發(fā)揮,說什么他都點頭承認(rèn)。在那樣的情況下,顯得尤為特殊。
四人各有心思飲了酒,聽了曲子,這一行竟已晚上,幸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人注意自己,晚些回去也不怕。
此時的啟耀川,于清玉燈下一點一點發(fā)覺上官陵嫵的好,足足把身旁容貌精致的姑娘比下去一成??墒撬侨绱松衩匕?,看多幾眼便渺渺然模糊了容顏,眼前如遮紗陷霧,失卻他的蹤跡。
因凝視她而生的歡喜滿足,漸代之以無盡的惋惜遺憾。這色相,愛不愛都令人意猶未盡,舍不得,放不下。
而上官陵嫵,僅借了斷情的手,頂了一張再平易不過的臉,甚至連胎記都未完全抹去。
“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諸位,后會有期?!睌嗲檎局鄙?,向兩位拱手道。
“慢著……”啟耀川悠悠地站起,解下腰上的羊脂游龍白玉佩,交給斷情道:“朕在啟耀國等你們!”
斷情點點頭,帶著有些微醺的上官陵嫵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枉此行?!眴⒁ü笮Γ瑔⒁凡恢?,不敢胡亂答話。
看了天色,時間尚早,紫姍那應(yīng)該還撐得住,如此一想,便帶了上官陵嫵到某處山上。
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徐徐微風(fēng)吹動的樹林,發(fā)出簌簌的聲音,腳下一步便是那萬丈的燈火闌珊。
“有流星!斷情快許愿!”上官陵嫵像個孩子那樣閉上眼睛,默默地許著愿。
長長的睫毛如彎月明媚,白如雪的肌膚在星空的照耀下發(fā)出淡淡的光芒,斷情一時看傻了眼。
“咦?你呆楞著干嘛?”
“我只愿你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到真誠的回報?!睌嗲榭粗瞎倭陭常^而爽朗大笑道。
“哈哈哈,傻瓜,說出來就不靈了?!?p> 斷情有點委屈,“你怎么不早說?!?p> “不過,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上官陵嫵微微一笑。
本來有些委屈的神情一下子散開,斷情直視她的眼睛,嘴角噙著一抹壞笑。
上官陵嫵被他看得心底直發(fā)毛,只好低下了頭,等她抬頭時,他正遙望遠(yuǎn)方,漸漸地有些落寞。
星光撒在他的身上,這樣一個嫡仙的人,虛無縹緲。
上官陵嫵看著他的側(cè)臉,似有一層淡淡的光芒,覺得炫目。
“我們回去吧?!鄙瞎倭陭吵读顺端囊滦?,不忍他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繼續(xù)淪陷。
斷情點頭,只瞬間便到了皇宮側(cè)門,緊緊抓著斷情的手,也松開了。
一振衣袖,迷醉那幾個侍衛(wèi)后,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皇宮,上官陵嫵嘿嘿一笑,偷偷溜出皇宮可真簡單。
“天啊,娘娘你總算是回來了,佛祖保佑?!睖厣袨t遙遙一望,見上官陵嫵兩人的身影,心中放下一塊大石,急忙奔了兩人去。
看得溫尚瀟如此緊張的樣子,斷情陡然撕開上官陵嫵的面皮,跟著溫尚瀟一邊走一邊解釋。
原來是江雨煙要見上官陵嫵,溫尚瀟心中沒底啊,便一直攔著,江雨煙非得等她醒了來請罪,現(xiàn)在還坐在殿里指手畫腳呢。
出乎意料,上官陵嫵并沒有生氣,“她愛鬧就讓她鬧去吧,我可不跟著瞎摻和?!?p> 換了衣裳,紫姍便特意路過大殿,繞個彎,回了紗茗院,眼角都不帶稍看江雨煙。
其實,他們都很欺負(fù)人。
溫尚瀟更是給她的茶里下了藥,當(dāng)然不會現(xiàn)在發(fā)作,等第二天可就有好戲好了,誰叫她辱罵得難聽,一點也不顧,這兒可是與皇上的水露殿極近。
真當(dāng)是寵了幾天就無法無天了,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還認(rèn)為她溫柔如水的?眼瞎了不成?
千重樓里的人都十分憤恨,娘娘都沒有這樣使喚過他們,她憑什么,不就是得寵了幾天嗎?
前些年娘娘的得寵的時候,怎么就不敢來挑釁?
待了半個時辰,江雨煙自覺無趣,離去了。
這只是個開始而已,這以后指不定人來人往呢。
似水屋,斷情正倚靠在門邊,看著燈光下安靜的上官陵嫵,輕笑一聲。
“你最近溫柔了很多?!?p> 上官陵嫵放下手中的茶杯,燦然一笑,“所謂成熟,就是對世界越來越溫柔。”
“呵呵?!睌嗲槿粲兴嫉匦χ跋胪??”
“什么想通了?”
上官陵嫵滿腹疑問,今夜的斷情,似有些奇怪呢。
她握緊手里的羊脂白玉,他說好生保管,遲早有一天用得著。
斷情,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斷情輕輕一笑,“沒什么?!?p> 他的離開,無聲無息。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