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敬女孩和前程
凱從夢中驚醒,他看著身旁熟睡的妻子,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單,走到客廳里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他將杯里的水一口飲盡,坐在沙發(fā)上抽煙。他夢到四月了。
他夢到了四月在晚上敲開了酒吧的后門。四月身上的黑袍像是剛從血池里打撈出來一樣,頭發(fā)和臉上沾滿了泥沙和鮮血,他還沒來得及驚訝,四月慘笑了一下,倒在了門邊上。就像他接受第一個委托時的情形一樣,只不過這回更凄慘,四月臉上的疤痕就是這個時候才有的。
那是老唐患肺癌去世的前一年,木葉和四月已經(jīng)相戀了一段時間。凱叫來老唐幫忙把四月從后門的樓梯抬進了客房。他們把四月放到床上,解開他的黑袍,發(fā)現(xiàn)四月的肚子和手臂上中了好幾槍,甚至有兩道匕首造成的口子劃過了他的右臂。
凱和老唐守在客房外,凱的私人醫(yī)生和護士已經(jīng)進去將近三個小時,酒吧就要打烊了,他們不敢跟木葉提起這件事。
“這些混蛋究竟對他干了什么?”老唐使勁地咬著嘴里的雪茄,似乎那就是他最痛恨的敵人。
“四月沒有接受那份委托,即便如此姓林的那個混蛋還是付給斯芬克斯一大筆酬金讓他們來解決掉四月?!?p> “林女士和她的情人呢?”
“我猜他們已經(jīng)橫尸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了?!?p> “要派人去查看一下情況?”
凱點了點頭。老唐走到樓梯間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后向凱點了點頭。
一個漫漫長夜。凱心想。
凱穿好了衣服,倚在門邊看了一會兒熟睡的妻子。這時他想到了毛姆筆下那個拋棄自己家庭,跑到南太平洋的一個小島當畫家的斯特里克蘭德。有那么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他。不過他永遠不會這么做,他還是凱,而非斯特里克蘭德。
凱離開了公寓,驅(qū)車到紫羅蘭酒吧里。他打開門上的鎖,走進空蕩蕩的酒吧。
“嗨,小家伙,你在這干嘛?”
凱打開酒吧里的燈,一只黑色的流浪貓趴在酒桌上警惕的打量著他。凱檢查了一番門窗,弄不清這只貓是從哪來的。他準備了一只瓷盤,放了點牛奶和餅干放到地上。流浪貓?zhí)戮谱?,在瓷盤周圍徘徊了幾圈,不時抬頭打量著凱,最后終于埋下頭去舔舐盤子里的牛奶。凱走到鋼琴邊,取出書架底下蒙上了灰塵的唱片機,放了一張弗蘭克·辛納區(qū)的唱片。
“還有一刻到午夜三點
除了你我這里再無人煙......”
“那對小情人好端端地在公寓里火熱,對四月身上的事一概不知?!?p> “林先生呢?”
“跟斯芬克斯的殺手躺在同一塊土地上?!?p> 凱點了點頭。
“四月什么也沒得到?!崩咸朴盅a了一句。
“他沒有接受任何一個人的委托,不是嗎?”
“就這樣?”
“就這樣。”
門“咔”的一聲被打開,醫(yī)生走了出來,眉頭緊皺,搖了搖頭。
“你的朋友很幸運,所有的傷口都沒有涉及到重要的器官,不過至少需要幾個月的療養(yǎng)才能恢復過來?!?p> “謝謝你帶來這個好消息,醫(yī)生。”
“應(yīng)該謝你的朋友自己,在失血這么多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到現(xiàn)在?!?p> “那當然,他可是四月!”老唐笑道。
“最好讓人負責照顧他的起居,以避免身上的傷口裂開?!?p> “不用擔心這些事,我們知道誰最適合做這件事。走吧,醫(yī)生,我請你喝上一杯。”
凱帶著醫(yī)生走下空蕩蕩的吧臺。酒保已經(jīng)下班,凱親自給醫(yī)生倒了酒。老唐站在門邊上,透過小小的門縫看著沉睡過去的四月。四月臉上顯現(xiàn)出來的安詳讓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jīng)度過了最大的難關(guān)。老唐不由得暗罵了一聲斯芬克斯那些龜孫子,女護士轉(zhuǎn)過頭朝他搖了搖頭。
老唐把醫(yī)生和護士都送上了車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今晚總算是過去了。他想。
“凱,我們不應(yīng)該向林女士拿酬金?這也太便宜她了。四月為什么做到這個份上?他完全可以撒手就走,不必非得和他們干上。”
“他醒來后你可以問問他原因,要是他非要酬金,那就跟林女士要,否則不能強求。別做出傻事來,老唐?!?p> “我知道,凱。”
“木葉,晚點給她打個電話吧?!?p> “我以為......”
“她一直想要四月脫身而出,我能怎么辦?她想跟四月成家,養(yǎng)幾個孩子。我能怎么辦?她會以為是我從中作梗讓四月陷在這樣的泥溝里?!?p> “她是個好姑娘,不會這么想的。她是個天真的姑娘,正因為這個四月才愛上她的。她不會這么想。別把責任都歸到自己的身上,你醉了,凱,回去睡個好覺吧,店里有我看著?!?p> “我聽到了弗蘭克·辛納屈的歌聲,你們現(xiàn)在還營業(yè)嗎?”
“抱歉,已經(jīng)打烊了,女士。”
“我請你喝一杯怎么樣?總比一個人喝悶酒要好得多。”
“好吧。我請你,今晚不用破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