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科舉考試4
皇慕晚眼眸微垂,露出些許蒼白的面容,溪澗清舞也是在霎時間注意到,她的眼窩有一處較為明顯的凹陷,令她整個人倍感憔悴。
溪澗清舞微松口氣。
她想知道皇甫秋翼和皇慕晚二人究竟在下一盤怎樣的棋。自“策馬節(jié)”伊始,世人便知二人“青梅竹馬”,早年皇甫秋翼被明耀國送至西陵國當作質(zhì)子,便同皇慕晚相識;而后西陵國滅,皇慕晚仍是同最初那般,追隨著皇甫秋翼,未曾改變。
然而反觀皇甫秋翼對待皇慕晚……他眼里真切又難掩的疏離,目光如刀般泛著逼人的寒意,溪澗清舞才是看的真切。
如此情感,他卻將皇慕晚這“亡國公主”安插于身側(cè)。
細想便知,若是她溪澗清舞厭惡之人常伴身側(cè),那她自己定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而他皇甫秋翼,卻是生生忍住了所有的負面情緒。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不熟悉的人以為皇甫秋翼是這諾大京城中臭名昭著的紈绔子弟,而明眼人,卻能夠透過表象,認清他內(nèi)里藏著的,運籌帷幄的風骨。
這意味著,他在下一盤大棋;而這盤棋,皇慕晚是一粒至關(guān)重要的棋子。
……
宮試結(jié)果公布地比溪澗清舞想象中要快。
官府門前廣場的空地上匯聚了大片的人群,有考生,也有看客,將現(xiàn)場圍堵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圍繞著榜單形成了一個大圈子,只見四周人頭攢動。
“吳卿”之名,醒目榜首。眾人贊嘆不絕,而當事人——溪澗清舞卻一襲柔娟曳地長裙,靜立于這凡塵喧囂。
終于,要準備殿試了。
她薄唇微微揚起,帶著溫柔的笑意,帶著隱隱得逞后的欣喜。
……
二月有余。秋意漸興。
空氣清新舒適,松柏依舊蔥郁,樹葉紅黃相間,秋風吹拂,光影交錯,湖面之上層層麟浪,晨曦的盛放,眼眸里婆娑掠過的清寒。
這幾日,“南庭二公主”的消息,大到宮廷故里,小到街角巷道,皆為“頭版頭條”一般的存在。
自古以來,“吃瓜”便是好事之人的樂趣所在。平日里,紅墻之內(nèi)的宮殿,總給人威嚴森森,風云莫測之感;而今,不知是誰將“皇帝遲遲不立太子,為的便是等‘南庭二公主’親自選駙馬”的桃色傳聞散播開來,就好似那巨鯤扶搖而上,“水擊三千里”,在尋常百姓家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同于皇室焦頭爛額地處理流言蜚語,林深靜謐,悠悠蘭亭,溪澗清舞同凌蘭阮等宮人,云淡風輕,如同看客。
溪澗清舞端坐于影湘宮主位之上,唇角弧度溫溫,優(yōu)雅又散漫,似乎再無煩心事掛在心頭般。
是了,這消息便是她命令宮人傳播出去的。
她的目的,便是探尋到更多與“南庭二公主”相關(guān)的情報。
“宮主,”一名身著紫羅蘭色綿帛宮服的宮人推門而入,步履間盡顯急切:“南庭國那邊聽聞‘南庭二公主’的消息,已經(jīng)快馬加鞭地派使臣趕來同明耀國議會了?!?p> 同明耀國議會?溪澗清舞眼眸微瞇,唇角勾起淡淡笑意。
“可否有議會的時間規(guī)劃?”她柔聲笑道。
兩國外交,本就是獲得情報的有利途徑。若是能夠在她殿試過后再開始,那她便可步入內(nèi)閣,聽取議會重要情報,獲取“南庭二公主”的信息更可謂易如反掌。
“回宮主,”宮人拱手作揖道:“只聽聞是‘盡快開啟’,未曾有更為具體的時間?!?p> “也罷,”溪澗清舞巧笑嫣然,精致的眉眼間瀲滟著燦然的光:“本宮主定會查清楚?!?p> ……
夜涼如水。
五王府,皇甫秋翼寢室內(nèi)。
溪澗清舞拔出扎在皇甫秋翼背上的最后一根銀針,低頭開始整理藥箱,寂靜的夜里,僅僅聽聞她在藥箱里擺弄器皿所發(fā)出的“咚咚嚓嚓”之聲。
良久,待一切收拾好后,溪澗清舞這才低眉,不溫不火道:“殿下,這便是最后一次施針了。您的‘寒毒’早已緩解大半,容貌恢復也指日可待,日后,僅僅按照臣開的方子,按療程服藥即可?!?p> 皇甫秋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撐起身子翻身,動作一氣呵成。他兩腿微盤,端坐在床榻上,眸光深邃地注視著她,一語未發(fā);雖身著寢衣,他卻仍舊狂情野氣。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半晌,皇甫秋翼微微一嘆,高大的身子從床榻上站起,遮擋住了溪澗清舞大半視線;他周遭好似圍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濃霧,眉心微蹙,看向溪澗清舞的眼神,竟是多了幾分小心。
“清舞姑娘……仍是不肯原諒本王?”
“殿下,”溪澗清舞聽聞,作低眉順眼狀,神情淡漠,聲音陌生如同置身事外:“臣只是這諾大的宮廷里,一位小小的御醫(yī),殿下貴為王爺,小的何德何能同王爺置氣?!?p> “溪澗清舞……”皇甫秋翼一震,面容閃過一絲痛楚,心口沒來由得疼痛彌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從這個女人出現(xiàn)之后,他對她越來越專注,越來越上心,同他一貫殺伐果斷的路數(shù)截然不同。
溪澗清舞從皇甫秋翼的眼中看到了慌亂。
但那又如何呢,以前的她,以為皇甫秋翼便是聶卡迪,千方百計地想助他獲得一切;但同珠珠,甚至是同皇慕晚比起來,他總會一次次地將她推開,一次次地對她冷眼相待,所有的一切,早就漸漸地,把她的熱情消磨殆盡。
溪澗清舞雖面上并無過多表情,內(nèi)心深處卻是酸澀不已。
女兒家,誰不希望心愛之人,能夠?qū)ψ约焊貏e些呢。
希望可以有言語上親昵的鼓勵,希望可以有日常不經(jīng)意展露的小細節(jié)。
整天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女孩,有人一直呵護疼愛的女孩……應該就像珠珠那樣,被皇甫秋翼捧在手掌心里面吧。
不對,珠珠最近犯了錯誤,惹到尊貴的五王爺了。
但那又能怎樣。只要她肯拉著皇甫秋翼的手輕輕搖晃幾下,再微微揚起小臉,用一雙光亮希翼的水瞳看著他,輕輕撅著嘴,就像他們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一樣,不多久,兩人便會重歸于好。
不像她溪澗清舞,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小丑,一個……認不清自己地位,橫沖直撞后遍體鱗傷的小丑。
溪澗清舞不知何時,眸子里竟泛起瀲滟晶瑩。
從皇甫秋翼的角度看去,她小小一只,如同蜷縮成一團的雪狐。他凝視著她弱不禁風又楚楚可憐的模樣,面色黑的可以滴出墨來……
他的身子在抖,甚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此刻的他,腦海中只想要箭步?jīng)_上前去,擁抱她、安慰她。
手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伸了過去……
然而,電光火石間——
突見溪澗清舞面色一變,捂住嘴巴朝王府外飛快跑去。
皇甫秋翼猝不及防,反應過來后立馬追了上去。出了門,才看見溪澗清舞一手撐著大樹,彎著腰,嘴里不斷地干嘔著,神情痛苦萬分。
“傳御醫(yī)——”皇甫秋翼有些慌張,半分都不敢猶豫。
御醫(yī)急匆匆趕來。
溪澗清舞嘗試多次推脫,稱自己并無大礙,但她額上布滿汗珠,發(fā)飾有些許凌亂,另一只沒有扶著大樹的手瘋狂地搖晃著,但無奈,手腕被皇甫秋翼大力地拉過去,緊緊禁錮著讓她動不了分毫。
只得眼睜睜地,注視著御醫(yī)朝她的脈搏探去。
完了!
這是溪澗清舞的第一反應。
就在她面如死灰之時,御醫(yī)公式化的聲音從二人身側(cè)傳來:“姑娘這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