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皇甫秋翼意中人竟是她?
溪澗清舞記得,皇慕晚在北地之時,與珠珠相處甚恰。當時皇慕晚非常聽珠珠的話,兩人在皇甫秋翼面前情同姐妹。
她不知曉其中緣由,但由于兩人之間同盟,她深受其害。
她著實想知道,究竟是何種關聯(lián),使得原本毫不相干的二人有了共同的目的。
平心而論。方才,皇慕晚明面上彰顯大義,暗地里直逼珠珠的言論,著實令她訝了一訝。
為了自己未來幸福,姐妹兩人難道要朝向反目成仇轉變了么?
有趣的是,皇甫秋翼并沒有道明究竟心悅何處;若是皇慕晚知情之后,不知是否會懊悔方才的言論。
溪澗清舞勾唇,深意一笑。
緊接著,她似乎是意識到什么,微微一嘆。
人在舞臺邊,看聚光燈中央罷了;她三人,皆在舞臺之上。
……
“朕沒想到,西陵公主胸襟如此開闊?!蹦铣腔实坌Φ?,眼睛余光掃了一眼身側的李公公。
李公公立馬會意,一板一眼地,對著皇甫秋翼催促他參與比試道:“五王爺,請——”
后者孤傲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身邊圍繞著一股冰冷的氣息,沉默不語。
珠珠臉色又暗了一層。
皇慕晚殷殷地觀望著皇甫秋翼的方向。
眾人皆好奇地四處張望。
溪澗清舞一雙秀麗文雅的眼眸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偏生出一股清麗之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公公不禁又催促一遍道:“還請五王爺快些,莫耽誤了在座各位。”
而眾人注視的焦點——皇甫秋翼,終于有了動作。似乎是下定決心般,他薄唇輕啟。
溪澗清舞凝視著他的面龐,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油然而生。
“本王心悅之人……乃太醫(yī)院溪澗清舞是也?!?p> 什么?
溪澗清舞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皇甫秋翼口中說出來的,他倆分明沒有過多的交集。
如同平地一顆驚雷,觀眾席瞬間炸開鍋:
皇慕晚驚訝地轉頭望向她的方向,眼中迸射出一股嫉妒的光芒;
而珠珠,亦是訝然地忘記了動作;
皇甫宮霆冷峻的目光從上到下掃視她;
婉瑩郡主眼神復雜地注視著她;
皇甫玲瓏呆呆地望著她;
一時間,眾人紛繁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她的方向望過來。溪澗清舞聽見嘆息聲、低聲交談聲、嘲笑聲、辱罵聲……唯獨沒有一句祝福聲。
也是……祝福什么呢,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苦笑。今夜,在所有人眼中,她溪澗清舞定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要勾引明耀國尊貴王爺?shù)纳咝恕?p> 她明明才是皇甫秋翼方才那番話的受害者,但眾人的口水聲已足夠將她淹沒。
“原來是熟人,”皇慕晚笑著對溪澗清舞道,后者見她笑意寒涼,不達眼底。而后,皇慕晚一字一頓:“既然是熟人,便來比試一番吧?!?p> 宮人走來遞給溪澗清舞一把古琴,她低頭看去,琴身木面發(fā)黑,琴弦?guī)子麛嗔选?p> 質量如此惡劣的古琴,若是彈了,會被崩開的琴弦擊傷吧。她嘆了口氣。
溪澗清舞絳唇微抿,試圖反駁皇甫秋翼的話:“陛下,臣與五王爺認識時間并不長,這中間定是有什么誤會?!?p> 南城皇帝未作回應,反倒是李公公,在旁催促道:“溪澗清舞,你還是快些準備吧?!?p> 解釋行不通,她轉頭看向皇甫秋翼的方向。卻見他神情淡漠,目光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她,沒有一點想要幫忙的意思。
心瞬間寒涼一片。她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所有人,皆在看她出丑,看她的笑話。
事實上,她是會彈古琴的。但若是她彈了,便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水平;照常理來說,一個出身貧寒,靠開藥鋪為生的女子,是無論如何不能夠接觸到貴族樂器的;并且,若她真的贏了,她亦是沒資格,嫁給皇甫秋翼的。
身份懸殊,或許下一秒她便成為眾矢之的,淪為皇家戰(zhàn)爭的犧牲品。
怎么想,她都不能贏得比試。
若被琴弦傷了,那便傷了吧。
是皇甫秋翼陷害她在先,那便由她回擊回去。
于是,她閉眼平復氣息,又緩緩睜開,桃花玉面,步態(tài)輕盈地邁向舞臺中央的木椅,坐下之前,朝龍椅方向拜了拜。
三兩撥弦,她有意避開那根欲斷之弦;照著《高山流水》的音韻,她挑了段簡單的,又刻意添油加醋,亂撥節(jié)奏。
果然,一曲終了,眾人鄙夷的目光顯露無疑。
似乎早已知曉這般,她目光一掃,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皎潔之色。她確實蒙混過關去了,就看皇甫秋翼如何接招。
“高下力判啊,”南城皇帝望向皇甫秋翼,正色道。
皇甫秋翼的眼神多情又冷漠,墨發(fā)藍衣,孤傲疏離的面容,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手中握著一把白底金邊折扇。他先是掃了一眼舞臺上的她,目光透著一股嘲意與挑釁,后音調緩緩道:“父皇,清舞這是在同本王鬧氣罷了。平日里,本王聽聞她妙人琴技,可謂一絕?!?p> 眾人又是一番嘩然。
皇甫秋翼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一是,溪澗清舞只是在同他鬧脾氣,故假意不想贏下比試;二是,她私下為他撫琴,強調兩人的親密關系。
溪澗清舞內心洶涌澎湃,她今日才看清,皇甫秋翼著實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
“朕倒是想聽聽,到底是何種彈奏,才可被封為‘一絕’?!?p> 沒得選擇了。若是此刻她不重新彈曲,大抵會被扣上“欺君”的罪名。
只是,皇甫秋翼是如何知曉她琴技如何的?
……
琴音響起。細雨江南般的流水緩緩,秀雅間透著幾分靈秀與嫵媚,它無處不在,無所不能,卻又無知無識,無悲無喜。
琴聲繼續(xù)。聲音婉轉,將聽眾引渡到古韻昂然的彼岸世界,青山亙古沉默,草木怒意舒張,山野清泉婉轉,聽者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富春山居、春水潺潺、櫻花如焰的絕艷畫面。
旋律加快。聽眾跟隨著韻律,來到了古墻上一處四瓣茉莉盛開的地方。
樂曲漸慢。古跡墻壁上的茉莉,被月光照耀著,在寧靜狡黠的月夜里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暈,每一個音符都跳動著自己的生命力。
節(jié)奏愈來愈淡了。終于,化作了一片凈土。
彈奏完畢,觀眾席鴉雀無聲。眾人似乎陶醉在這驚為天人、余音繞梁的琴技之中。
末了,南城皇帝帶頭鼓掌,眾人才紛紛回過神來;一時間,臺下掌聲雷鳴。
皇慕晚的臉龐由粉紅變得鐵青,嘴唇一瞬間變得蒼白,一股幽怨之氣圍繞周身。
她沒想到自己會輸。
本以為,溪澗清舞一介布衣,做不成什么驚濤駭浪之事;但未曾想,事與愿違。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溪澗清舞,眼里熾熱又含恨的目光好似要把后者燒出洞來。她不明白,溪澗清舞的古琴究竟是何時學會的,這般空谷絕響,比眾多書香門第的大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甫宮霆坐在皇帝身旁,離舞臺上的溪澗清舞極近,甚至可以見他,眼神中透著幾分玩味與興味,如同瀏覽商品般上下掃量著她;嘴角一咧,唇角泛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淺淺淡淡,轉瞬即逝。
皇甫秋翼側首看去,瞥見他的眼神,一股無名之火剎那間燃燒起來,袖間右手緊握金扇的力度,似乎下一秒便會將扇子折斷。
而面上,皇甫秋翼深情地注視著溪澗清舞,眼眸里仿佛伸出手來,指尖輕落,為她專注而纏綿地撩動鬢側的一縷發(fā)絲。
溪澗清舞一雙靈動的眼睛里,好似鑲嵌著貓眼石般,閃爍著探詢的幽光,同他對望。
她想,他又開始假裝紈绔人設了。
“朕未曾想到,太醫(yī)院里,竟是存在通曉樂理的太醫(yī),”末了,他態(tài)度和緩地朝皇慕晚說道:“西陵公主如何看待這場比試?”
“回陛下,小女自愧不如?!卑堤?,皇慕晚咬了咬牙。
“皇甫宮霆,你覺得呢?”南城皇帝又問道。
“回父皇,本王亦是認為,溪澗清舞琴技絕絕;可轉而入職樂府?!倍鯛斆嫔唬⑽⒐雌鸬妮p蔑唇角泄露了他的心事。
他許是覺得,她溪澗清舞,低賤如同一位青樓女子。
不論三人當前如何表里不一,自始至終,皆未曾問過她的意見;亦是只字未提,同皇甫秋翼的親事。就好像從未涉及般,潦草帶過了。
明眼人便可辨別,皇甫秋翼亦是被冷落了。哦不,應該說,南城皇帝叫溪澗清舞彈琴,只是為了一層樂子罷了;至于五王爺?shù)囊庠福蟮质菬o足輕重的。
她姿色天然的面龐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嘲笑,笑容淡極,瞬間消失,仿佛流水無痕般,很快變得面無表情。
她想,這便是人心險惡、詭計多端的天子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