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請他喝酒
肉鋪張一邊看著稱,一邊想起來什么,“你們的好兄弟金水呢?這大家伙肯定有他的份,否則你們幾個拿不下。”
“三百六十斤矮了點(diǎn),我給你們個整數(shù),七兩銀子,我夠義氣吧。”他放下粗木棒,收好大稱,轉(zhuǎn)身去拿錢。
以往野豬十五六個錢一斤,殺好的二十幾錢一斤。眼下肉鋪張給了七兩銀子較公道了。周樹根接過銀子,道了謝,幾人推著空車往回趕。
后面的肉鋪張大喊:“喂!金水兄弟怎么沒來?下次叫他來,我請他喝酒?!?p> 天快黑了,不過對于他們經(jīng)常趕夜路的人來說,反倒走得更快。
“哥幾個,錢怎么處理?”周樹根揣著銀錢,問問大家的意思。
“給金水家啊,我們不要?!辫F頭脫口而出道。
唉!這人一根筋啊,他不是這意思,錢肯定給金水家,那給他家誰是個問題。全給梅娘似有不妥,畢竟喪事也要花費(fèi),且落人口舌。全給羅氏更不妥,金水從小過得什么日子他比誰都清楚,他早就勸他離開那個家,到哪不能養(yǎng)活妻女。
“這錢我是這么打算的,三兩給金水爹,四兩給青蓮她娘?!敝軜涓呑哌呎f。
“依我說,都給嫂子,往后她一人養(yǎng)孩子得多難啊。”鐵頭是個直腸子。
長庚一天都沒吭聲。
“都給青蓮娘不行,到時候金富娘會剮了她。這四兩先放我這,等她出了那個家,我再給她。三兩給金水爹我們也得扯個謊,就說兩百來斤,再者天黑賣得急,只得三兩?!彼f完,大伙都不做聲,只聽見腳下的咯噔聲。
“行,就是金富金貴不好糊弄,他娘可是見過了大家伙。”鐵頭這會子還真動了下腦子,那哥倆就是個偷奸?;呢?,要想在他們跟前扯謊得費(fèi)些功夫。
“這無妨,我們幾個口徑一致,就算他們懷疑也沒辦法?!?p> “那兩慫貨我早就想揍了,以前不是金水?dāng)r著,他娘的能長那么高?!辫F頭想想金水以前所受的罪,心里憋著一團(tuán)火。
到村口,三人附耳低語幾句,一同往金水家去。
這時進(jìn)來幾個本家爺們,設(shè)置了靈位,擺好了香爐,點(diǎn)上了蠟燭香火?;鹋柽吷戏胖昧艘豢饒A形紙錢。
金富金貴也帶著一干物品進(jìn)了家門,匆忙堆放在堂屋一角,拍拍手去了灶屋。
周樹根三人踏進(jìn)院子,見大廳已設(shè)靈堂,哥仨先進(jìn)屋上了炷香,看了看董梅娘倆,相互行了禮。
哥仨來到李光祖跟前,遞過銀錢,“叔,這是賣貨的錢,我們?nèi)サ猛?,再說這開春時節(jié),賣不起好價?!?p> 這哥仨應(yīng)是李金水信得過的人,她原想著這野豬放李家必定被羅氏把著或吃或賣,現(xiàn)通過外人賣貨得的銀錢,就是公開的,用這錢辦個簡單喪禮總不至于貼補(bǔ)太多。
“娘,我給爹端碗飯去吧?”灶屋里吃飯的李金富坐立不安,他剛瞧見那哥仨跟老頭子說賣貨的事,那大家伙可是值點(diǎn)錢的。
“端什么端,他親兒子去了,難過得吃不下!”羅氏想起今天李老頭的做派,氣不打一處來。
李金富不理會羅氏,端著飯來到堂屋門口,“爹,爹,吃點(diǎn)東西吧。大哥已經(jīng)去了,您別有個閃失,大哥也走得不安心?!?p> 他又向著那哥仨道:“樹根兄,鐵頭兄,長庚,今天麻煩你們了,賣那貨是不是費(fèi)了老大勁?”
哥仨向老頭打過招呼,徑直出了李家,眼神都沒給李金富一個。
老頭接過飯碗,張張嘴,又放下,“給你大嫂和侄女端碗飯去,她們一天沒吃東西了?!?p> “誒?!?p> 李金富陰著臉進(jìn)了灶屋,支使王氏送飯去,一把被羅氏奪下,“她剛死了男人,吃不下,別浪費(fèi)了。”幾人面面相覷,自顧自吃著晚食。
“娘,你說那大家伙多重?剛瞧見周樹根給爹送錢了?!崩罱鸶欢似鹱约旱娘埻搿?p> “什么?你爹獨(dú)占了那些錢?我找他去!”一聽到錢,羅氏“啪”一聲把碗放下。
“娘,錢在爹那,您著什么急?先吃飯吧,我剛瞧見爹沒什么精神頭,別再鬧出個好歹。”
“二哥說得對,先別急。”李金貴贊同道。
羅氏皺著眉頭,總擔(dān)心老頭會做出格的事,這么些年,老頭還是比較順著她。
“那大家伙得有三百多斤吧,我們都瞧見了,能賣不少錢吧?”錢氏看向李金貴。
“得有六七兩銀子吧,改天去鎮(zhèn)上問問,別被老周他們坑了。”哥倆心里想法一致。
大廳里餓肚子的娘倆正說著話。
“蓮兒,餓不?”
青蓮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
“傻孩子,吃飯又不影響你想爹,反倒是你爹見你餓肚子會不高興的。”她摸摸孩子的頭,“你在這等著。娘給你端飯去?!?p> 其實(shí),她自己已經(jīng)餓得不行,況且肚里的胎兒也是需要營養(yǎng)的。門口的李光祖,見她出來,也不言語。她福了福身,喊聲“爹”,徑直去了灶屋。
一屋子人正談?wù)撝u貨的事,見她進(jìn)去,全都像被點(diǎn)穴一般,噎住了話題。
董梅無視眾人,自個從櫥柜拿個大碗,盛了滿滿一碗糙米豆飯,瞧著桌上的菜湯,舀了一大勺,夾了一筷子菜干,其它不知什么菜,都空了。
見她端著碗出門,羅氏這才罵出聲:“狐媚子,男人死了還能吃得下飯!”
“娘,您剛才怎么不說?”錢氏打趣婆婆,“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個她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不還是董梅么?!蓖跏蠞M口豆飯,話都說不利索,更別說腦子能用了。
“唉,不是說那,最起碼今個話多了。她來這些年,我攏共都沒見她說過十句話。對吧,娘?”錢氏看向婆婆。
羅氏心里早有疑問,梅娘轉(zhuǎn)變的太快太厲害了,她都有點(diǎn)招架不住。那以前就是個悶葫蘆,糯米團(tuán)子,怎么揉怎么搓都由著她。哪像今個竟開口反駁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借了大哥的勢。
李金水身邊,母女兩你一口我一口,總算是把干癟的肚子填飽了,董梅把碗遞給青蓮,看著她的眼睛:“蓮兒,飯是我端的,碗得你送去,敢嗎?”
“不行!她們指不定怎么磋磨她?!庇H娘又開始叨叨了。
青蓮端著碗,慢慢垂下怯懦的眼眸。
以前的梅娘,為了保護(hù)女兒,能包辦的一概替孩子做了,但是當(dāng)她出門干活,留家里的孩子就被羅氏等人當(dāng)狗使喚。這樣長大的孩子一輩子覺得自己卑微,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