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趙府正廳,有久吃了一驚,原本兩側(cè)擺放的門客席都已撤去,就連趙家子侄也都在大廳兩旁侍立。趙奢雖然居于主座,似乎也不那么踏實(shí)。兩側(cè)各有兩張案幾,分別坐著四位長者,個(gè)個(gè)錦衣華服,貴不可言。四位長者身后各有兩個(gè)仆人,伺候主人餐飲。看樣子貴客就是這四位。可是有久一個(gè)都不認(rèn)識(shí)!
趙奢見有久進(jìn)來,忙起身走到案幾前說道:“先生快來,今日貴客光臨,一為慶賀戰(zhàn)勝秦國,二為一睹先生風(fēng)采。趙奢沒好意思說為慶賀自己加官進(jìn)爵,因?yàn)楦谧娙吮绕饋?,他這點(diǎn)官爵就不算什么了?!?p> 趙奢首先引見左邊首席長者,“這位是我趙國名相平原君?!?p> 有久一聽也是震驚不已。這可是趙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啊。大名鼎鼎的平原君趙勝!
有久拱手向趙勝施了一禮,“見過平原君?!?p> 趙勝卻是一陣眩暈,雙手扶案,勉強(qiáng)支撐。心中不禁擔(dān)憂,宮中最近傳出,趙王有罷免自己之意,要是自己此時(shí)身體不好,豈不是給了趙王絕好的借口,讓自己回家養(yǎng)病。雖然自己在趙國樹大根深,趙王輕易奈何不了他,不過總不能這么輕易給人借口。此刻他身體不適,心中不悅,隨口哼了一聲,算是答話。
有久倒沒介意,心道:“這平原君不過就是在凡人中出類拔萃而已,終究還是個(gè)凡夫俗子,沒必要一般見識(shí)。話說在人間這些年,這樣的事經(jīng)歷多了,都較真的話自己就不是酒仙了?!睘⒚?,一定要灑脫。
可是沒想到,平原君后面的一個(gè)年輕人不干了,搶上一步呵斥有久道:“大膽,見平原君為何不跪?”年輕人名為趙橫,平原君庶子。由于母親受寵,平時(shí)就是人如其名,就是個(gè)“橫”。
按照禮儀來說本當(dāng)如此,有久不過就是個(gè)老百姓,見平原君應(yīng)該下跪答話的。
有久笑道:“山野鄙人,不知禮儀,望請恕罪?!庇芯谜f的也是實(shí)話,前些年一直混跡于百姓之中,沒混過官場,哪需要這些繁文縟節(jié)。
趙橫并沒有就此罷休,“現(xiàn)在即已知曉,為何不跪?”咄咄逼人。
有久心道:“我這一跪凡人根本受不起。就算你平原君福緣深厚,恐怕也得頭暈個(gè)一年半載,普通人可能就得去見閻王了。既然你們不想好,我倒是無所謂。于是納頭便要跪拜?!?p> 趙奢可知道這一拜的厲害,忙為有久解圍道:“有久先生早年習(xí)武,傷了膝蓋,不便下跪,還請諸位大人不要見怪?!?p> 趙橫剛要繼續(xù)發(fā)難,平原君伸手打斷了他,“今日馬服君大喜,有久先生大婚,你不要壞了興致!”其實(shí)平原君見有久不跪,也有些不悅,不過剛才那陣眩暈讓他沒心思去跟個(gè)門客計(jì)較。
趙橫只得悻悻退后,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父親呵退,自覺丟了顏面,看向有久的目光里充滿了怨毒。
趙奢繼續(xù)介紹右邊首席一位須發(fā)花白的長者,“這位是我趙國武將之首,廉頗將軍?!?p> 有久連忙拱手行禮,“趙國全賴將軍,百姓方得安居樂業(yè)?!?p> 廉頗也是一陣眩暈,不過他還以為是剛才喝的那杯酒上頭了。聽了有久這番恭維,廉頗很受用,好話誰不愛聽啊。忙強(qiáng)打精神笑道:“不敢當(dāng),馬服君、有久先生謬贊了,在下不過就是趙軍之中一老卒耳。此次閼與之戰(zhàn),馬服君擊敗秦軍,大放異彩,趙國以后就全靠你嘍。”
趙奢忙說道:“將軍過獎(jiǎng)了,奢僥幸得勝而已?!?p> 說罷,趙奢又走到左邊次席引見道:“這位是上卿藺相如大人,完璧歸趙,有勇有謀,是我趙國不可多得的人才?!?p> 有久眼睛一亮,這可是傳說中的人物?。∶笆中卸Y,“見過藺大人。”
藺相如也是一暈,也以為是酒力發(fā)作。他很愛惜人才,知道趙奢如此推崇有久,此人必有過人之處。“有久先生不必客氣,先生今日大喜,祝百年好合。”
有久連忙道謝。他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廉頗藺相如這樣的人他喜歡。
接下來趙奢介紹最后一位坐在右邊次席的來賓,“這位是趙國名將樂乘將軍?!?p> 有久拱手行禮。
樂乘也不免一陣眩暈。他倒也沒多想,只道是最近忙于軍務(wù),勞累所致,也不露聲色。見剛才平原君不悅,他也就點(diǎn)頭微笑,口稱幸會(huì),再無半句。
有久向在座眾人再次拱手行禮,“各位大人為有久婚儀做賀,有久受寵若驚。多謝各位大人抬愛?!?p> 包括趙奢在內(nèi),又都是一陣眩暈。
趙奢忙道:“春宵苦短,就不耽誤有久先生啦。向眾位大人敬一杯提神醒腦酒,先生就回去吧。先生的酒可是大有乾坤,奇妙無比。”
幾位大人物都在頭暈,恨不得馬上回家。哪有心情繼續(xù)喝酒。不過這才剛開始宴飲,又不好意思馬上離席,所以都強(qiáng)撐著。
有久一聽,當(dāng)然喜不自勝。自己又不打算混官場,在這里也沒意思。再說,那玉人般的惠姬就在屋里等著自己呢,哪有心思跟他們喝酒。于是從酒壇中舀出六杯酒,準(zhǔn)備一一敬給眾人。
沒想到,一個(gè)不和諧的聲音又出來了,“有久先生大婚,這么多大人為你做賀,這敬酒不能只喝一杯吧?!庇质悄莻€(gè)趙橫。
其實(shí)今天晚上平原君能來趙奢府,都是趙橫攛掇的。這趙橫一年前隨平原君來此宴飲,一眼就相中了惠姬,當(dāng)時(shí)就表示想娶惠姬為妾。不過惠姬當(dāng)時(shí)尚未成年,此事只能作罷。本想等到惠姬成年再來提親,沒想到閼與之戰(zhàn)中趙奢竟然把惠姬許給了有久?!坝芯盟銈€(gè)什么東西!”趙橫憤怒到了極點(diǎn)。正好一個(gè)趙奢門客在外與人喝酒,說到今晚有久與惠姬成親,被趙橫聽見了。于是他鼓動(dòng)平原君約上其他三位大人一起來為趙奢做賀。一來喧賓奪主,有久的婚禮勢必冷清,二來借機(jī)發(fā)難,除掉有久。即使除不掉有久,至少也要讓他在趙府無立錐之地。然后再圖惠姬。
平原君也沒多想,趙奢本來就是自己推薦給趙王的,所以也算是自己人。現(xiàn)在正好拉攏,以為己用。于是邀上另外三位,不請自來。
另外三位大人本來也想來道賀,奈何人家沒邀請。不過有了平原君牽頭,大家就都沒有了顧忌。畢竟大家搞好了關(guān)系,于公于私都有好處。
不過來了以后四位大佬才發(fā)現(xiàn)不對。趙府張燈結(jié)彩,并非為趙奢加官進(jìn)爵,而是為了有久大婚,這下就尷尬了。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吧。
此刻趙橫出來發(fā)難,廉頗、藺相如、樂乘都很不高興,今天來干嘛的?收拾人家門客,長腦子了嗎?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還怎么搞好關(guān)系!
不過平原君剛才見有久不跪拜,心中確有不悅,腦袋生疼,見有久還要敬酒,心道:“跟你個(gè)門客喝什么酒啊。”趙橫一發(fā)難,他也不做聲,就想著自己這身體是咋回事。
趙奢見平原君不做聲,自己又不好以大欺小,而且還要給平原君面子。于是給有久使了個(gè)眼色,然后大聲說道:“有久先生,把你的絕技拿出來,陪好眾位大人?!?p> 有久心領(lǐng)神會(huì),剛才趙奢說提神醒腦酒,他就在五個(gè)人的酒里做了手腳,喝完了肯定頭暈可解。不過此刻趙橫橫插一杠子,幾位大人就只能再暈一會(huì)了。于是拿起自己那杯酒,笑道:“公子氣宇軒昂,儀表不凡,所言也切中要害,確是有久唐突。我先敬公子一杯酒,公子若能飲下此酒,我便把這一壇酒喝下,敬各位大人,以表誠意?!?p> 趙橫見有久上當(dāng),心中好笑,“一杯酒換一壇酒,這有久是不是傻???等你喝完?duì)€醉,看我怎么收拾你!”于是上前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喝下去那一瞬間,他驚呆了,“喝遍了邯鄲所有的酒,也沒有這杯酒好喝啊!”張口問道:“這酒是哪里……”“買的”二字還沒出口,就癱倒在地,面帶微笑,鼾聲如雷。
平原君先是一驚,馬上起身走到趙橫身邊,查看究竟。
兩個(gè)仆人早就趴在地上查看過了,“相國,公子是醉酒睡著了?!?p> 平原君不信,親自查看過后,才放下心來。作為趙國的老狐貍,他明白這與有久有關(guān),趙橫不會(huì)一杯就倒的。不過自家的威風(fēng)不能就這么滅了。于是怒道:“有久,我等五人何等身份,你不先敬酒,反倒先敬這黃口小兒,你可知失禮?”
有久笑道:“平原君教訓(xùn)的是。此酒本當(dāng)先敬各位大人,助各位大人提神醒腦,頭不昏,眼不花。待我敬完這杯酒,聽?wèi){平原君發(fā)落?!?p> 于是將五杯酒一一端給這五位大佬,然后舉杯道:“謝各位大人厚愛,祝各位大人無病無災(zāi)?!闭f罷舉杯一飲而盡。
趙奢可知道這酒里乾坤,立時(shí)舉杯就干。廉頗、藺相如本來就看出平原君父子不地道,對有久既欣賞又同情,于是也舉杯就干。三人瞬間舒適無比,有如醍醐灌頂,眩暈一掃而光,心情格外舒暢。廉頗不禁贊道:“真乃神仙酒??!”樂乘本來還在觀望,看平原君態(tài)度,不過聽了廉頗之言,連忙嘗了一口,馬上如此如醉,那些身體不適都拋到九霄云外了。
平原君舉著酒杯,看著那四位大佬欲仙欲死的樣子,氣得一把摔了酒杯?!澳锏模次壹覠狒[是吧,看給你們樂的!”
樂乘忙解釋道:“平原君,這酒真是奇異,喝了之后神清氣爽,舒適無比,你也來一杯嘗嘗?!?p> 平原君一聽氣更不打一處來,怒吼一聲:“你還敢勸酒!”拔出所佩長劍,劈頭向有久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