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把你的畫冊給我看一看?！惫媚锬请p結(jié)實而寬圓的手伸出來一只，示意小生將新作的畫冊給她看。
“姑娘...要不等過段時間您再看看？”
“怎么了嗎？”
“沒有...就是覺得畫的有點丑...不似姑娘那般?！?p> “乖，拿來。”姑娘的手沒有往回縮的意思。
小生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交出了他的畫冊。
姑娘翻看了一下，“噗呲...難怪你最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p> 小生羞紅了臉，“姑娘，我沒有做出格的事，只是...”
“哈哈哈，不錯不錯，你這后起之秀很厲害呀?！?p> “姑娘，此話何意？”
“小僧，我們只是入夢人，夢境一結(jié)束于對方而言什么都不是，于我們也只是一次情緒的體驗?！?p> “我知道...”小生以為姑娘接下來會責備他，沒想到姑娘卻夸贊了他。
“我們這些前輩只會從別人的故事里去體驗，你倒是突破了束縛，自個在夢境里創(chuàng)造了你的故事?！?p> “姑娘，這是不是有違規(guī)矩？”小生怯怯地問道，內(nèi)心期盼不被阻止。
姑娘笑道，“規(guī)矩就是讓我們?nèi)ンw驗情緒情感，可沒禁止我們?nèi)?chuàng)造?！?p> 小生聽了，面露喜色。
姑娘把畫冊還給他，沒有再多說什么。
夜里，姑娘擺了案幾飲酒賞月，不一會，一抹矯健的身影入座一旁，輕車熟路地拿起酒杯。
“為什么，不提醒他？”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姑娘卻是笑道，“提醒了有用嗎？等他經(jīng)歷過了，就懂了?！?p> “你還是應當提點一番的?！?p> “你我都是經(jīng)歷過，才能分清界線。他比我們更需要去經(jīng)歷。”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起身離開。
姑娘蜻蜓點水般喝著茶，陷入了她的回憶。
另一邊，小生又入了夢：
“小茹！”
河水邊洗衣的女孩抬起頭，看著少年向自己跑來，喜不自禁。
“你是？我感覺你很熟悉，但我不認識你?！?p> “我認識你就好啦，等過會你就能想起我的，好啦，別洗啦，我們?nèi)ネ姘??！?p> “可是不洗會被罵的?！?p> “不會不會，你相信我，平日里洗就算了，夢里還洗就對不起自己啦?！毙∩㈤_始奔跑，女孩愣住沒有聽清小生的話，被他帶著開始跑。
奔跑的路上，女孩想起了他，“小僧！”
這句叫喊讓小生明白她想起他了，“嗯?！彼χ貞恕?p> 女孩甩開了他的手，“你還來干嘛！哼！這么久才來見我，倒不如不見，我都快忘了你，你才來！”
“我說過了呀，我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來一次就得花很長時間?！?p> “可是...”
“好了，時間有限，我?guī)闳ネ婧猛娴摹！?p> 夢里時光飛逝，夢外的小生越發(fā)執(zhí)迷于入夢。
姑娘沒有出言阻止，反倒是像在看好戲般盯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生。
某一天，小生頹靡地來到姑娘面前，問，“姑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是這種結(jié)果，所以沒有阻止我?！?p> “什么結(jié)果？”姑娘假意不懂，只睜大眼睛看著他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小生嘆了口氣，“她說，我像是個小孩，只會黏著她，卻不懂什么是愛?！?p> “那你覺得，什么是愛呢？”
“愛，就是對她好呀?！?p> “那你對我不好？”
“...姑娘，我不想玩這種對話游戲?！?p> “哈哈哈，那你就自己琢磨去吧?！?p> “真沒意思?！?p> 姑娘笑著搖了搖頭，拿起扇子敲了敲他，“別忘了你的正業(yè)，記得吸取那份感情?！?p> 小生入了夢，夢里，那個女孩已經(jīng)出落成了大姑娘，在歌坊里展露風姿。這一次，小生沒有去和她打招呼，而是來到一位看客身旁。
店小二經(jīng)過小生，為看客上了一壺茶，“客官您請，這是新鮮的江水沖泡出來的茶，茶的清香被保留到了極致呢?！?p> “是嗎？那...可真的要好好品一品，你們這都喝的長江水嗎？”
“哪能呀，這長江水也有分好的壞的，我們店家可是特地托人從江源運回來的，平素里，我們這些打工仔也就那最出色的人兒喝的了?！?p> “哦？那你們這誰最出色呀？”
“嘿嘿，客官不正聽著她的小曲呢嘛?！?p> “哈哈哈?！笨纯徒o小二一點賞銀，小二退下了。
小生上前，坐在看客的側(cè)旁，
“我是來吸取你的愛慕的?！?p> 看客起初不知道小生是在跟他說話，跟小生對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小生盯著自己的眼睛又說了一遍，他聽了一驚，“吸取什么愛慕？小兄弟，你是不是抓錯人了？”
“不，我能從你眼中看出，你對小茹的愛?！?p> 看客聽到這個名字，一臉疑惑，小生指了指正放聲歌唱的她，看客瞪大了眼睛，道，“你...你是何人？”
“入夢人。”小生吸取了之后，心中卻多了許多復雜的感覺。
他問，“為什么？愛慕不是甜蜜幸福的嗎？為什么你的愛慕里有許多我不懂的情緒?！?p> 看客看著眼前小了他兩三輪的孩子，道，“小兄弟，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不過，愛慕，怎么會只有甜味呢？”
“還有什么？”小生露出不解的表情。
看客道，“還有，愛而不得的苦澀、對千難萬險的恐懼、對未來的迷茫、對世俗的逃避、對她一舉一動魂牽夢繞的辛辣、與她平平淡淡的咸味、喜不自禁地激動、難以抑制的相思、獨占她的嫉妒.....”
看客還沒說完，小生已經(jīng)離開了，聽到一半他就有些懂為什么小茹覺得他是孩子了，他以為在一起就是幸福...可似乎，還有很多情緒與情感他都沒有。他些許失落，將畫冊闔上，去找姑娘聊。
那位看客，在墻上寫下了一首詩，轟轟烈烈而細水流長。
姑娘拿到畫冊，看了幾眼，道，“還行，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也算是順利完成了，再接再勵。”
“姑娘，姑娘一開始入夢也遇到類似的阻礙嗎？”
姑娘笑了笑，“我遇到的劫，這一生都解不開，你還好，沒有陷的太深，這女孩算不錯，懂得和你說清楚。”
“姑娘...對不起，戳中您的痛楚?！?p> “什么痛楚不痛楚的，小僧，我只能告訴你，遇見的人越多，體會到的溫柔越強，你的孤獨就會越明顯，情之一字，不適合去仔細思考，隨心而動就好了，思慮過多只會讓你更痛苦。這種單純的喜歡越往后你越少體驗。趁著現(xiàn)在你懂的不多，多去撞幾次南墻吧。”
“姑娘...謝謝。”
“別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都沒體驗過，想騙我還嫩了點?！?p> “阿這?。 毙∩嗣竽X勺，尷尬地笑了笑，“姑娘，還真騙不過您...”
“怎樣？開心嗎？”
“開心！哈哈哈，我會繼續(xù)努力入夢的。”
“那就好?！惫媚飳⑿∩媰灾袩o關(guān)緊要的幾頁撕掉，放進火中灼燒殆盡，小生在一旁看著，與小茹的相處時光在煙火中逐漸消失，只留下看客的那一篇章。
姑娘道，“有些記憶，應當在時光中遺忘，喚醒記憶的載體記得定時處理，免得日后生禍端。”
“是?！?p> 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宋]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