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有事……嗎?”
狠狠罵了一頓后,蕭子鈺在屋子里來回踱起步來,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先起來。”
“卑職不敢?!?p> “我讓你起來!真要辦你,我也不會讓你來府上!”
刁壽聞此,方才顫顫巍巍站起來。
“刁大人,”蕭子鈺辭色稍微柔和下來,“明人不說暗話,曦和樓的場子,你那些個親戚、手下要撈幾個,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一回我查曦和樓的賬,就是要你當(dāng)心些,但你忒也疏于管教了,夏呂之地,我的眼皮底下,這個袁劦行事怎能如此狂悖?”
刁壽聽蕭子鈺口氣松動,心下暗暗舒了口氣,口中卻道:“是卑職管教無方,卑職罪該萬死?!?p> “我知道,去那里的客人,不管要什么花樣,只要銀子到位,場子都能滿足,你們暗地里都叫它‘寶盆子’,要你關(guān)了,你肯定舍不得,但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我也無能為力了?!?p> 刁壽顯然沒想過還要保住場子,連聲說是。
“你老實(shí)交代,每個月到底抽多少?”
“不多?!?p> “怎么,到這個時(shí)候,你還給我打馬虎眼?”
“卑職不敢,”刁壽顫抖著低下頭,“五成,卑職不敢威脅大人,不過其中三成,確是給了大人?!?p> 蕭子鈺瞪他一眼,道:“不管怎么說,好在你不在現(xiàn)場,想想辦法,也許還能保住你,不過這件事只將這個姓朱的老東西交出去,真的不夠。”
刁壽又跪了下去,道:“大人……能不能……要不,就說我這個內(nèi)弟也是客人……”他胸中已有計(jì)較,但剛才一提起就被蕭子鈺狠狠訓(xùn)了一頓,這時(shí)候難免語無倫次了。
“他在掌柜的位置數(shù)錢,賬本也不翼而飛,用的還全是他的真名。”蕭子鈺說著,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怎么,這廝弄死你的妾室,還讓你兒子胎死腹中,你好像一點(diǎn)兒也不在意?”
刁壽哭喪著臉,道:“大人有所不知,卑職家里那只母老虎兇得很,上次卑職就晚回了半刻鐘,這娘們就罰我在門外跪了大半宿,還有上個月……”
蕭子鈺不耐道:“我沒空聽你這些婆婆媽媽的家事。事到如今,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盡快審訊袁劦,并將其從重處置。你要是還想護(hù)著他,你這頂烏紗還保不保得住,我可說不準(zhǔn)?!?p> 刁壽身為夏呂知縣,又豈是糊涂蟲,他當(dāng)然知道憑蕭子鈺的手段別說讓自己丟官,就是丟掉性命也不難。也知道蕭子鈺之所以要從重處置袁劦,是既要能夠平息民憤,又讓此事到袁劦結(jié)束,只要不波及官員,也就不關(guān)他蕭子鈺的事。他雖然懼內(nèi),也明白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作出犧牲是不可能了,所以再次請求放過袁劦也只是探探口風(fēng)。
“罷了,既是如此,卑職還有個不情之請?!币娛捵逾暡粍t聲,刁壽接道,“卑職雖然職位低微,這張臉總還是要的,卑職請大人應(yīng)允,只問袁劦曦和樓暗場之罪。”
聽他答應(yīng)處置袁劦,蕭子鈺看他一眼,仍沒說話。
刁壽道:“卑職明白,還是老規(guī)矩,一件事一千兩。”
“你們家里那些污污糟糟的事,當(dāng)然能不說就不說,不過袁劦占地建馬場這種眾人皆知的事,你不僅要審,而且要嚴(yán)審。”
“這個卑職明白?!?p> “這個案子一定要審得干凈利落,而且審得越快越好,你現(xiàn)在就回去和師爺擬一份狀紙,中午之前送來我看看,下午就開審。”
“是。”
“刁大人這個知縣,最好不要再做了。”旁邊一言不發(fā)的蕭子戊,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刁壽臉色又是一變,他見蕭子鈺不說話,又撲通跪在地上,哭著道:“大人,求您手下留情啊,我親手把袁劦繩之以法,要是再丟了官,家里那只母老虎只怕……”
“你堂堂一縣父母官,別動不動就哭,倒是聽他說完?!?p> “是?!钡髩塾昧δㄖ蹨I。
蕭子戊道:“誰都知道袁劦是大人的內(nèi)親,就算大人對他嚴(yán)懲,難免還是有人會說三道四。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人引咎辭職,離開夏呂,大家看不到大人,也就不會再說什么?!?p> 刁壽黑著臉不敢應(yīng)承,暗想:“這不還是丟了官嗎”。
“哥哥,你前幾日說湖州的漕運(yùn)監(jiān)患了重疾,連著五天沒到公署,何不找個理由讓他辭官,由刁大人取而代之?!?p> 刁壽的心方從云端跌入泥里,蕭子戊一席話,又讓他面泛紅光,湖州漕運(yùn)極盛,漕運(yùn)監(jiān)這個職位,絕不比一個知縣油水少,可以說是明降暗升。他來不及盤算如何撈油水,不過心里霎時(shí)間生出一個主意來,一旦到湖州上任,就以貶官為由將家里的母老虎撇在夏呂,到時(shí)候自己風(fēng)流快活,再無人敢管。一想到此,他幾乎要感謝內(nèi)弟鬧出這么大的事。
“刁大人,你可愿意去?”
“卑職犯下大錯,大人還如此栽培,卑職……卑職謝大人恩典?!闭f著著著實(shí)實(shí)磕了個頭。
“行了,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能保的,我會不保嗎?”蕭子鈺親自將他扶起時(shí),臉上已浮出淡淡的笑容,他情緒轉(zhuǎn)變?nèi)绱酥?,竟然看不出絲毫不自然。
“天大亮了,我已在后門備了轎子,趕緊回去吧,子戊,送送大人?!?p> 送走刁壽后,蕭子戊正要回密室,在走廊遇到蕭子鈺。
“半年,會不會太久了?”蕭子鈺一邊回書房一邊問蕭子戊。
“我的意思,要不就讓他好好做這個漕運(yùn)監(jiān),曦和樓出了這么大的事,哥哥卻舉薦此等肥差與他,他定會對哥哥感恩戴德。”
“我不需要誰感恩戴德!”逼供了一夜,蕭子鈺脾氣很不好,“蕭府辦事,一向是讓他人看我臉色,而不是搖尾乞憐看他人臉色,是你堅(jiān)持要這樣做,我才答應(yīng)讓你半年后動手?!?p> 蕭子戊知道,以哥哥的脾性,刁壽惹出這么大的事,哥哥絕不會再留活口,也沒再多說,只道:“哥哥放心,這半年我會派人嚴(yán)密監(jiān)視刁壽,半年后也會做成一場意外?!?p> “忙了一夜,你也回房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