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朝鮮(四)
金度望著城樓上嶄新的旗幟,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
“這像是大明的軍旗?!?p> 一旁的年輕人卻脫口而出。
金度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枉費自己帶他跑了這么多年的商。
天兵也好,大王的兵也罷,這生意該做還是得做。
一行四人拽著小毛驢,順著人潮就往城門趕。
趁著前面人檢查的空當。
金度偷著空,悄咪咪地瞄著周圍守門的士卒。
一個熟面孔都沒得。
金度嘆口氣的功夫,前面人已經(jīng)入了城。
這么快!
金度疑惑著上前。
“吁,吁。”
拉住驢子,金度看向那名身穿紅色衣甲的士兵,討好似的獻上一小包胡椒。
他看出了這個身形頗為高大的軍士是明人,估摸著胃口不會小,才特地包了珍貴的胡椒行賄。
不料這人卻只當做沒看見,一把將自己推開,檢查完車上的貨物之后就讓自己趕緊入城。
“真是怪事?!?p> 金度嘴里嘀咕著,動作卻一點也不慢,拉著驢車很快就進了城門。
見金度走后,那軍士先是左顧右盼,沒有發(fā)覺異常之后才松了口氣。
昨天有個兄弟不信邪,收了兩個銅板,立刻就被家丁抓了起來,花名冊上勾了名。
犯不著為了點小錢把差事丟了。
話說金度進了城后,熟練的帶著兒子和兩個同鄉(xiāng)在這義州城內逛了起來。
走了約莫二里路,卻見了三隊巡兵,都是由三、四個穿著紅衣甲的明軍士卒領頭,其后又跟著七、八個拿著長矛的臂上綁著紅巾的朝鮮兵。
出大事了。
一個念頭閃過,金度當下決定早點把這生意做完,早點離開。
便不再閑逛,領著三人沿著早已熟記于心的路線撒丫子狂奔。
然而在幾人來到陳府門前時,卻傻了眼。
原本還算氣派的陳府大門上已經(jīng)被貼上了封條,門口還站著兩名軍士。
金度心里道一聲不妙,連忙拉住一個路人,遞上一條棉布頭巾。
原本有些不滿的路人這才喜笑顏開。
“這陳牧使家出了什么事?”
看在有好處的份上,路人為他做了詳細的解釋。
“陳牧使叛亂?”
金度發(fā)出驚呼,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為他解釋的路人也不滿的盯了他一眼,快步走開。
金度失神地走向驢車,陳汝錦家是他的固定客戶,如今看來,自己又要費些功夫找下一家……
而此時的府衙內卻擠滿了人,原來是趙安正在與西人黨們探討著“大事”。
“對于叛黨近些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我等應當堅決地予以追回!”
趙安對著眾人義正言辭地說道。
一時間應和聲四起。
一位花白發(fā)須、頭戴大帽的老者點頭的同時還不忘補充道:
“臟物先行交由官府,查點數(shù)目之后再返還民眾?!?p> “這是自然?!?p> 眾人相視而笑。
老者名叫呂建,義州本地有名的儒士,具有很高的聲望,也是目前義州西人派的重要人物。
呂建隨后又拍出一張名單,給眾人分配起任務。
出于討好趙安的目的,他將牧使陳汝錦和防御使黃炳基兩家都交給了趙安。
命令很快下達到軍營。
無論是明軍還是朝鮮軍在抄家這件事上都顯得無比積極。
數(shù)隊官兵開出了軍營,所到之處更是雞飛狗跳。
趙先的一隊人馬停在了陳府前。
守門的軍士見了連忙撕開封條,打開了府門。
“進!”
騎在馬上的趙先一揮手,官兵們分為兩列入了府。
陳汝錦已經(jīng)被捉走,府內的仆役大都被遣散,只余下母子二人與一位老仆。
那仆人見這場面,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兇神惡煞的士兵們沖進一間間房屋,開始翻箱倒柜。
很快陳汝錦的妻兒也被趕到了院中,母子兩個依偎在一起顫抖著身子。
“留些口糧下來?!?p> 看著這一幕,趙先提醒道。
他們走后,朝鮮人怎么處理這些家屬他們管不著,但至少在明軍管理義州期間不能有犯官家屬餓死,這也是趙安的指示。
一個多時辰后,才完成了搜查。
成箱的珠寶首飾、古玩字畫都被搬了出來。除此以外,還有大批人參、肉桂等藥材香料,綢緞布匹等也是一樣都沒有放過。
因為朝鮮官府禁用銀子,搞到的銀兩倒是極少。
原本的六架大車已經(jīng)出發(fā),但大半財貨卻還堆積在院子里。
想到還有一家等著他們。
趙先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與此同時,城內的各隊人馬都在進行著忙碌而又歡快的抄家任務。
趙安和呂建也來到了軍營,眼見不斷增多的財物,趙安隨手撿起兩幅畫,皆是朝鮮畫家的作品。
趙安對此失去了興趣,這些朝鮮字畫在大明不一定吃得開,還不如趁著眼下大亂未起,換些硬通貨來得實在。
“還請呂大人替我將這些字畫、古玩、香料都換成糧食,價格倒是可以低些?!?p> 不被趙安入眼的字畫在老者眼中卻都是精品,于是他爽快地答應了趙安的請求。
一直到了傍晚,城內的抄家任務才堪堪完成。
同時還有一批與西人黨政見不一的士紳鋃鐺入獄。
為了慶祝這一大勝利,眾人于府衙舉辦了宴會,順帶著瓜分勝利果實。
吃完了席,回到軍營的趙安卻意外地收到了趙興邦的來信。
信中說道:
使團已經(jīng)快要進入京畿道,與西人黨也接上了頭。
天軍攻下義州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漢城,在有心人的宣傳之下,“天朝將要問罪朝鮮”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也徹底坐實了光海君背明通金的罪名,西人黨已經(jīng)掌握了大義。
再有光海君處死兄弟臨海君、永昌大君等多名王族,幽禁嫡母仁穆大妃,重用大北派勢力,打壓西人派、南人派,早就導致了眾多官員的不滿。
最后光海君執(zhí)政期間大興土木,營建宮闕,設分戶曹和調度使,到各道搜刮民脂民膏,賣官鬻爵,兼并土地,惹得百姓不滿,他又失去了民心。
因此,西人派此時認為自己勝券在握,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李倧、金瑬等人顧及自己事后的名聲,打算等趙興邦一到,依靠大義逼迫光海君主動退位,進行一次少流血乃至不流血的權力過渡。
給事中大人結合我大明的經(jīng)驗,對西人派幼稚的想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信中趙興邦表示了對他人身安全的擔憂,命令趙安在邊境在搞些事出來,好讓光海君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