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人家的孫子
秦禮雖喝著湯藥，卻一日不如一日。
朱大福每日連酒樓都不去了，只在秦禮跟前端水送藥。
人生在世，誰還沒個難處，能幫的忙也應(yīng)該幫著些。
一日夜里，朱大福迷迷糊糊睡著，聽得有人喊他名字。
睜眼，是秦禮。
秦禮頭搭在床榻邊，伸長脖子費力呼喊著朱大福。
朱大福耷拉了鞋過去，問道：“怎么了？老爺子?！?p> 秦禮睡眠很少，往常夜里即便睡不著，也不會麻煩朱大福的。
秦禮費力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張房契，遞給朱大福。
“小兄弟你是個好人，老朽有子卻無子養(yǎng)活，小兄弟與老朽無親無故卻照顧了老朽這么久，這是這琉璃作坊的契約，就當(dāng)做答謝小兄弟了?！?p> 秦禮這番話說的很通順，不再喘氣，也不再結(jié)巴。
朱大福照顧秦禮，可不是為要答謝的。
朱大福拒絕，秦禮卻不想再說。
“小兄弟歇著去吧，老朽也困了。”
說著，秦禮已合上了雙眼。
罷了，秦禮身體本就不佳，大晚上也不是說這個事情的時候。
明日再說，也來得及。
...
次日一早，朱大福醒來，疊被子之時便出言問道：“老爺子，餓了嗎？我去弄些粥，喝了粥也該喝藥了?！?p> 說了許久，并未得到秦禮的回應(yīng)。
往常秦禮雖說話不利索，也還是會時不時回應(yīng)上幾句的。
朱大福走近前一瞧，秦禮閉著眼，還未醒。
“老爺子，老爺子...”
這都多會兒了，怎還沒醒？
喊了幾句，沒什么回應(yīng)。
伸手往鼻子間一探...
走了？
雖早有預(yù)料，但真正發(fā)生還是有些傷感。
...
秦禮病逝，朱大福第一時間命何先去秦家報了喪。
活著的時候，秦彬不養(yǎng)活。
死了，也就是一鍬土的事情，總不能還不管吧？
朱大福整理好秦禮留下的房契，想著秦彬過來的時候一并交給他。
他照顧秦禮，本就沒有二心，又怎會拿秦禮的東西。
這東西是他秦家的，也該留給秦彬。
沒用多久，何先回來了。
何先義憤填膺，氣憤難耐，道：“卑下過去的時候，那秦彬正與一群人吃吃喝喝，絲毫不在意秦禮的病逝。
秦彬說了，東家不是管著了嗎？送終之事也理應(yīng)留給東家，還有，秦彬還說，東家管秦禮不就是為了琉璃作坊嗎？琉璃作坊送東家了，就當(dāng)答謝東家為秦禮送終了?！?p> 他娘的，天底下有這般牲口的兒子嗎？
秦彬若在跟前，朱大福非得把他胖揍一頓。
算了，秦彬不管，他也拉不過人家。
這事兒只有他自己去管了。
穿越之后也沒見過父母，算起來也是孤兒。
以孫子的身份為秦禮養(yǎng)老送終倒也沒什么。
說著，朱大福當(dāng)即吩咐道：“何先，你聯(lián)系棺材鋪，準備秦老爺子棺材壽衣以及一切喪葬所用之物，我來以他孫子身份安葬他。”
什么？
堂堂皇孫，竟要以孫子身份安葬一個無親無故老頭？
何先詫異，遲遲不行動。
“怎么了？”朱大福詢問。
何先自是不敢說實話。
...
何先從朱大福那里離開，先直接進了宮。
雖說朱元璋把他安排到了朱大福那里，那他就是朱大福的人了，只需效忠朱大福就是了。
但這么大的事情，總歸是得告訴朱元璋一聲吧？
朱元璋知曉朱大福這幾日一直在照顧秦禮，倒也沒出宮找過朱大福。
他這孫子太善良了，能做出此事可一點兒都不稀奇。
何先出現(xiàn)，朱元璋有些緊張，擔(dān)憂問道：“怎么了？咱大孫出事了?！?p> 何先醞釀了一下，道：“秦禮死了，朱東家要去給秦禮以孫子的身份送終?！?p> 什么？
那是他大孫，他大孫都還沒給他送呢，怎能給別人送？
憑什么？
“他兒子呢？”朱元璋問道。
何先轉(zhuǎn)述了一些秦彬所言的混賬話。
“為人子，不為父養(yǎng)老有便罷了，竟連送終也做不到，還是人嗎？高良俊，傳咱旨意?！?p> 喊來高良俊，朱元璋命令之言突然戛然而止了。
那孩子一片善心，也難能可貴，送便送吧。
秦禮，你倒是還真是好命，竟能讓咱大孫給你送終。
***
秦禮風(fēng)光大葬，朱大福做的比親生兒子還要好。
一時之間，朱大福為秦禮養(yǎng)老送終之事傳遍大街小巷。
朱大福的名聲更是水漲船高。
興明日報就朱大福為秦禮養(yǎng)老送終，不是親人堪比親人之事進行了大幅度的專題報到。
經(jīng)過報道，秦彬成了過街老鼠，朱大福成為了大善人。
...
應(yīng)天報館。
黃子澄拿著報紙一臉不屑，道：“想不到那鄉(xiāng)野村夫倒也還挺有能耐，竟通過此法為自己博得名聲。”
朱允炆是皇家人，既不屑朱大福此法，又嫌棄朱大福這般做丟皇家子孫的名聲。
皇子皇孫，怎能給別人披麻戴孝？
“朱大福為博得名聲，丟光了皇家臉面，皇爺爺知曉，還不得氣壞?！?p> 朱允炆出言，黃子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陛下既知曉朱大福身份，若知曉他竟為別人披麻戴孝，那...”
黃子澄幸災(zāi)樂禍，指使朱允炆把此消息告訴朱元璋。
聽到這個消息，朱允炆都生氣，朱元璋豈能心平氣和的接受？
...
東暖閣。
往常，不管是興明日報還是應(yīng)天日報，朱元璋都會過一遍。
今天高良俊剛把報紙遞上，朱元璋還高興的很。
沒看幾眼，便把報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高良俊進前收拾，又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娘的，他孫子做好事就做好事了唄。
至于這般大書特書嗎？
生怕人不知道他孫子給別人披麻戴孝之事似的。
...
中午的時候，朱允炆出現(xiàn)。
手里抓著興明日報，遞到朱元璋面前，笑意吟吟道：“皇爺爺，朱東家真是個好人啊，與秦禮素不相識，不僅為他養(yǎng)老，竟還能做到送終，這般風(fēng)光，即便是親兒子怕都做不到?！?p> 朱允炆一字一句說著，絲毫沒注意到朱元璋逐漸變黑的臉色。
“看什么看，有何可看的？常往咱這里跑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了嗎？”朱元璋兇巴巴地道。
朱元璋脾氣不好，朱標(biāo)都常會被罵個狗血淋頭。
但隔輩親，卻從未罵過朱標(biāo)的幾個孩子。
即便朱允熥唯唯諾諾，達不到朱元璋的要求，都不曾被朱元璋罵過。
第一次被罵，朱允炆眼淚不受控制的在眼眶打轉(zhuǎn)。
看見朱允炆如此，朱元璋也感覺自己太過嚴苛。
但安慰之言又說不出口。
最終道出一句，道：“行了，回吧?！?p> ...
從東暖閣出來，朱允炆擦了擦眼角的淚。
突然想明白。
皇爺爺這般生氣，怕是因朱大福吧？
黃先生果真神機妙算，他雖不能把朱大福怎樣，但通過此法也可讓朱大福在皇爺爺心中形象慢慢崩塌。
到時候，即便是他被皇爺爺承認了身份，那也休想威脅到他的地位？
朱允炆之所以容不下朱大福，也是因朱大福比他年長。
一旦朱大福認祖歸宗，那他就再也沒有嫡長子優(yōu)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