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蒂蜷縮在窩棚里,他還沒見過這種樣式的住宅,只得把腿擱在椅子上,等著誰過來,房東敲了敲他的門,他只是站在那兒,并不說什么話,他的臉上掛著一種安恬的神色,等他把眼徹底睜開了,格羅蒂瞧見面前的墻壁上突顯出淡藍(lán)色的傷疤,是誰留在這兒的?這地方不是他的家,他住在窩棚里,后天剛搬進(jìn)來,他還沒見過房東,等有空了總要去見見面,那位房東是個(gè)和善又好說話的人,雖然年紀(jì)大了,但還有兩只腳,其中一只被替換成了義肢,格羅蒂不打算去問這件事,或許這并不禮貌,他想著,等下次見了面,他要仔細(xì)探查這件事,要把這面墻刷干凈,首選是卡米洛公司的顏料,切德娜的次之,說到這兒,他不禁笑起來,在這樣的壞天氣里,他仍然能笑出來,這就足夠了,格羅蒂對(duì)房東說著,那好,她回答他,等你準(zhǔn)備好了,我把房子的鑰匙給你,格羅蒂搖了搖頭,房東站起來,離開了,把門關(guān)上,他喊著,房東沒理會(huì)他。
這間屋子亂糟糟的,格羅蒂猛地站起來,他煩膩到了極點(diǎn),他用一種精明的眼神打量著床單上的圖案,不知是誰謄抄上去的,或許它成日坐在這里,坐在床上,他骨瘦如柴,渾渾噩噩地坐在地板上,沒擦過的地板,上面還有揩拭過的痕跡,格羅蒂總是想不明白這些人的架構(gòu),它們是如何溝通的呢?他根本沒見過房東,因此房東一定見過屋主,這種屋子會(huì)有主人嗎?他把門鎖上,實(shí)在沒什么鑰匙,設(shè)若他和那位主人見一面,他還能想出些主意來,可現(xiàn)下卻無計(jì)可施了,地板上的床單禁不住風(fēng)吹,不知是誰扯下來的,格羅蒂把這東西撿起來,丟回床上去,在這當(dāng)口,他覺得該說些新穎的真心話,他折回到方才坐過的椅子上,才一眨眼工夫,上面已有腳印了,誰坐了自己的椅子?格羅蒂把這椅子舉起來,頂在頭上,他趴在地上,在房間里爬來爬去,房東突然把門撞開,她死死盯著地板上的格羅蒂,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看著你呢?!彼齽傉f完就把門關(guān)上了,格羅蒂認(rèn)為她是某種豬倌,可她臉上的神情是很兀傲的,他的袖口陡變,呈現(xiàn)出四五種顏色,格羅蒂慌慌張張地把外套上的外套脫下來,丟在地上使勁踩,他祈禱著,樓下是間空房間,他一直在哼哼,他預(yù)先把罐子里的奶粉藏在窗簾后面了,他生病了,最好能喝些水,格羅蒂走到廁所里,擰開水龍頭,現(xiàn)在還沒有水,水龍頭在大叫,或許他該審問房東。
他用自己發(fā)霉了的錢包預(yù)付了些租金,以至現(xiàn)在什么也干不了,他經(jīng)受了自己帶來的苦難,格羅蒂站起來,板著臉,試圖把門打開,他的耳朵耷拉在手腕上,他推不開這扇門,格羅蒂把門打開,將腦袋探出去,向四下望來望去,房門外面是走廊,他現(xiàn)時(shí)或許在某種公寓里,也許是旅店,有顆糖果在地上骨碌碌地轉(zhuǎn),他聽到這聲音,一眼就望見了,格羅蒂俯身把這物件撿起來,他用手指捏著它,嚷了起來:“這是誰的糖果?朋友們,這是誰的糖果?”他等了一會(huì)兒,整個(gè)走廊靜悄悄的,沒人說話,也許它們睡著了,格羅蒂想道,它們正渴望著這次睡眠,它們急需這次睡眠,它們的孩子睡得很香甜,格羅蒂喊得更大聲了:“這是誰的糖果!”他一面叫,一面在走廊里奔跑,他走到那些房門旁邊,把手指放上去,不住地敲,他敲完這扇門,立刻就走到下一扇門旁邊,他一邊跑一邊敲,嘴里還不停念叨,他瞥見有扇門打開了,他匆促地跳進(jìn)去,即刻把門鎖上,他回過頭來,原來這是自己的房間,他又猜到了,他跳了起來,慶祝這次勝利,他是這棟樓里惟一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