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說的對!”蔚子安也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即收斂嬉笑望向膽怯的少女,鄭重其事道,“不過呢,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那些霸凌過你的人又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怪物,想打敗他們又有何難?”
“故此,令你畏之不前的妖魔鬼怪并不是他們,而是你自己內心的自卑和怯懦,”蔚子安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少女的癥結所在,他平素鮮以如此嚴厲的口吻講話,今次則是為了幫少女解除心障才罕有地嚴格了一回,“聽著伶兒!叔母是族中翹楚,小叔亦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士高人,我若身為他們的后人,定不會自卑于身世。我知道你正是因為身世原因而遭人排擠,可你若真因此而抬不起頭,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懷!這難道是你所樂見的嗎?”
他的目光卻不似言語般犀利,反是柔和而滿含關懷地籠向少女,見少女倚在姐姐懷中默然不語,他又欲再言,卻被后者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只好悻悻閉嘴。
他雖是出于好心,可如此一來,卻等若是越俎代庖地替少女做了決定,而全然沒有顧及其自身的感受,是以收到了姐姐的警告。
只見蔚花翎輕撫著懷中少女的柔軟背脊,柔聲道:“他說的雖也不無道理,但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做任何決定。你也無需再畏縮躊躇,因為無論你怎樣抉擇,我們都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
少女倏然抬頭,美麗的眸子里已噙滿淚水。
與她情同手足的靳雁徽也不禁紅了眼眶,忽從后抱緊了姐姐,似乎要以自身行動來證實蔚花翎方才之所言,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將自己胸中那股與有戚戚焉的情緒融化少許。
她雖貴為靳家的頭號繼承人,卻自幼便承受著喪妣之痛,而今又為了家族同盟的穩(wěn)固而被寄養(yǎng)于西京,形同質子。雖在王家倍受尊寵,終也無改有家難歸的事實。
同是天涯淪落人!蔚花翎似也被觸動了某根心弦,將身世堪憐的二女緊緊擁在懷中。
姊妹情深,此情此景如何不令蔚子安動容?他幾欲開口,卻數(shù)度忘言,終只能張開雙臂護翼著三女,用低沉嚴肅的嗓音半似安撫半似承諾地表達心聲:“正如阿姊所說,你不再是孑然一身?!?p> “喂喂喂!這兒是武館不是酒吧,你們在這摟摟抱抱不覺得有傷風化嗎?”突如其來的喝斥將場間氣氛打破。
蔚子安對這聲音自是再熟悉不過,他霍然抬頭,沖來人怒目而視:“你不好好訓練,來內堂作甚?”
面對他的質問,謝蘊竹的第一反應當然是自我辯解。他本想一指內堂門口,讓蔚子安親眼看看那邊圍了多少人,自己不過是被那群好事者推進來問話的倒霉蛋罷了??赊D念一想——明明他也在內堂偷懶,又何來資格質問自己?不由大為光火,板起臉反唇相譏道:“怎么?只許你在這跟人卿卿我我,不許我過來摸會兒魚?”
“還有你們仨兒!”說著,他又將矛頭轉向三女,“別以為是生人我就得慣著你們,要注冊入館就去外堂找招待,探親訪友的話可找錯了地方!”
“他是誰?館主兒子嗎?”靳雁徽一邊暗自打量著少年,一邊撞了撞蔚子安腰際小聲問道。
她只覺此人面相眼熟得緊,可又記不得在哪見過。
蔚子安卻詫異地瞧她一眼:“謝蘊竹你不認識嗎?他該是你同學吧?”
“謝蘊竹。。。”
少女蹙眉沉思。名字倒是十分耳熟,面容也并不陌生,可沉思片刻,她始終沒弄明白這股異樣的熟悉感之所從來。
“還在那兒竊竊私語!聽不懂我的言下之意是嗎?趕緊的該哪兒哪兒呆著去,別耽誤我們訓練!”見四人不為所動,少年的語氣愈發(fā)不耐。
三女修養(yǎng)極佳,還不至于因為一丁點言語上的冒犯而動怒,可蔚花翎身為長姐,尚需拿出些長姐的威嚴。
她寧定的目光僅在謝蘊竹面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回原處。一邊繼續(xù)安撫懷中的少女,一邊頭也不抬地發(fā)問:“這便是你們武館的待客之道嗎?”
“當然不是!”
回答的卻是蔚子安,他斷然否認:“阿姊此言未免以偏概全了。館內大多學員都是謙和有禮之人。這位不過是個例。”
蔚花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既然如此,我三人想注冊成為學員,有沒有人愿意為我們引路呢?”
“沒咿——唔唔唔!”
“你可閉嘴吧!”蔚子安怕他真氣走了三女,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時回應道,“不巧今天接待請假了,就由我來引路吧?!?p> 。。。。。。
古氏武館是家十分純粹的武館,這點從學員注冊表的內容上便能得到印證——沒有大段大段的資歷背景介紹,亦無令人眼花繚亂的優(yōu)惠套餐推薦,有的只是些簡明扼要的內容,如:學員守則、學費及教學內容簡介等等。需要填寫的內容更是寥寥,僅有必填的姓名、性別、出生日期、本人和監(jiān)護人簽名及選填的邀請人而已。故此,不過片刻鐘功夫,三道靚麗的身影便在外堂現(xiàn)身。
根據(jù)武館規(guī)定,學員訓練前需花費大約一刻鐘的時間來進行熱身,之后再綜合自身要求以及教練的建議進行單項訓練,最后才是打靶和輕實戰(zhàn)訓練。而對于新學員而言,熱身運動亦非獨自便能完成的項目。三女尚未分配教練,因此蔚子安自告奮勇充當了這一角色。
不多時,幾組拉伸運動做完,熱身便算告一段落。蔚花翎、靳雁徽二女依舊精神奕奕,然出乎蔚子安意料的是,如此微小的運動量,卻能讓戚憐花氣喘連連,累的腰都直不起來??梢娚硇木悴≈拢捏w質已衰弱到了何等境地,便是如今有了屈神指真力的滋養(yǎng),仍難以在旦夕間扭轉其根本。
“要不要休息一下?”
蔚子安明白因材施教的道理。既然戚憐花的體質弱于常人,那便不能以常人的標準來要求她,不然適用于常人的訓練安排于她而言便可能是揠苗助長。
少女理了理額角濕亂的劉海,才抬起臉用盡量平穩(wěn)的聲音問:“其他學員也都需要休息嗎?”
“那倒不是,大多學員是熱身完后便直入正題,但也因人而異。就比如說咱們那位‘特例’吧,熱身能磨蹭半個小時,休息再花半個小時,然后訓練期間還要跑幾趟廁所,”正說間,他瞥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正見一臉神清氣爽連汗都沒出幾滴的謝蘊竹從廁所出來。
少女不覺莞爾:“那他這么敷衍了事,能有所收獲嗎?”
“唉!這就是老天無眼的地方了?!蔽底影策駠u一聲,不知在替誰打抱不平。
“怎么說?”少女被挑起了興趣。
“就習武的天分而言,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有的人苦練數(shù)年,風雨不輟,收獲卻是寥寥,而有的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練了半年不到,所得卻勝過他人數(shù)年之功,”蔚子安聳了聳肩,扭頭一指謝蘊竹,“他就屬于后者?!?p> “又在背后說我壞話是不是?”謝蘊竹氣沖沖走過來。
蔚子安卻笑吟吟道:“怎么說話的?我這不當面——夸你嗎?”
“狗嘴里還能吐出象牙來?”少年雙手抱胸,一撇嘴道,“我不信!”
“不信拉倒,”蔚子安索性不再搭理他,看了眼時間,對戚憐花和倚在沙袋旁無所事事的二女道,“休息結束,開始訓練!”
“喂!有了新歡你就忘了老友?”少年板著臉拽他衣服。
“干嘛?訓練時間不要拉拉扯扯,你難道不知道武館里最大的忌諱是什么嗎?”靳雁徽逮住了這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機會,施施然走來,作勢欲拍開他的手。
“你敢!”少年惡狠狠地朝她齜牙,擺出“你敢拍我就咬你”的架勢,“他一直就是我的陪練,你們憑什么搶?”
“啥意思?合著我成你的私人用品了?只準你用不準。。。啊呸!”蔚子安越說越覺不妥,忙改了口,“我愛跟誰練就跟誰練,你管得著嗎?”
“你怎么盡幫外人說話!”少年覺得委屈,當胸擂了他一拳。
“哈?我倆很熟嗎?”蔚子安故作詫異地回頭看去,“那邊的是我姐,這倆是我妹,她們是外人的話,那你又算什么?”
他擰眉端詳了片刻,才又一本正經道:“難不成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
“你去死!”少年氣得又捶他幾拳,捶完還猶自不解恨地想補上兩腳。
蔚子安退后一步躲過他的攻擊,接著又擺手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好了好了,我們又沒拉幫結派組小團體,還能孤立你?。磕阆胛耶斈闩憔毜脑?,跟著我們一起練便是?!?p> 他可不想把寶貴的訓練時間浪費到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上,故此主動
聞言少年果然轉怒為喜,可隨即又繃起了臉:“我可沒求你,是你自己說要一起訓練的哦!”
“是是是!大爺這邊請!”
應付完少年,他松了口氣,轉頭卻見蔚花翎怔立原處,望著謝蘊竹的背影出神。
“阿姊?”他疑惑地走近。
蔚花翎朝他一笑,卻并沒有解釋他的疑惑,而是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他這模樣,倒一點也不像男孩子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