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裂縫

　　原醒了。

　　是被清晨的鳥雀喚醒的。

　　“啊……我的頭還是好痛……”煥發(fā)著生機的清晨并沒有給原帶來一點好轉。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口分散成棱角分明的一束束，無論如何，原還是能欣賞到美好的清晨風景。

　　原緩緩起身，推開門，走出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安詳美好，并沒有什么不妥。

　　看樣子，唐娜和無文都回來了。

　　原并不近視，他慢慢踱步在街道上，能好好看看街坊鄰居的容顏。

　　唐娜，看上去是一位花季少女，正在庭院前澆花，周圍蝴蝶珊瀾，仿佛畫中美景。

　　無文，似乎是一位石匠，正在院里用錘子和鐵釘敲打石塊，予人可靠之感。

　　原閉上了眼睛，深呼吸，盡心地感受晨光和微風的沐浴。

　　無文敲打石塊的叮當聲似乎很違和，不過這也引起了原的注意，他才得以回過神來，漫步來到無文的面前。

　　“你好?！?p>　　“……”

　　無文還是自顧自的在那里打磨雕刻，完全沒有理會原。

　　原惶恐他是說錯了什么話，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待他放下手中的活，松了口氣，抬頭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

　　兩人面面相覷。

　　原看清了他的樣子，跟其他的不同，無文是亞裔人的膚色，亞裔人的臉，黑發(fā)，目光有點暗淡，比原稍微矮一點點，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看上去很壯實，身著老式灰藍工作服，而且看樣子很舊了，能看到很多補丁和污漬。

　　“你好啊。”無文對原說。

　　“……”原沒有說話。

　　“抱歉，我的耳朵聽不見，剛才可能沒有聽到你說話，但沒關系，我看的懂唇語和打手勢?！睙o文解釋到。

　　“我是無文，請多指教?！?p>　　“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我失去了以往的記憶?！痹延沂址旁谛厣?，問道。

　　“當然?！睙o文爽快的答應了。

　　原感到意外的順利，但還是沒法放松，惡劣的環(huán)境與友善的民風形成的強烈反差實在對他沖擊過大。

　　“你了解這個鎮(zhèn)子的過去嗎？”原問道。

　　“……”

　　無文沉默了，他流露出了一絲難過的神情，低下了頭。

　　“我……太了解了……”無文沉默了許久，才抬頭回答道。

　　“關于這點……我有自己的難處，在此之后，我就不愿提到它了……”

　　“沒關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痹卮鸬?。

　　“感謝你的見諒?！睙o文雙手合十，回答道。

　　看樣子，在無文這里不好切入“鎮(zhèn)子過去”這個話題，原還是要拜訪伊莎所說的“修”。

　　不過，他也留意到一點小細節(jié)——無文剛剛正在雕刻的是石制十字架，依大小來看是用作西式墓碑。

　　這倒讓他想到了凱薇說過的“南面的大墓地”，或許他可以去哪里調查一下，沒準分析出什么。

　　另外，這似乎與伊莎所說的“唯一保留記憶的修”有所違背，存在可疑之處。

　　原轉身方想離開前往墓地時，抬頭發(fā)現(xiàn)了伊莎正急匆匆地朝他這個方向走來，徑直走向無文，后面好像還跟了兩個小孩子。

　　“無文先生……哦……原先生也在啊……”

　　“你能有時間幫忙照顧這個女孩嗎？”伊莎問道。

　　“你看得見，我還有好多石碑要雕刻，實在是沒有時間?！睙o文難為的解釋到。

　　“這樣啊……無巖（Oliver·Speak）、無世和凡都沒照看孩子的經(jīng)驗，唐娜和修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弗蘭克又太忙了……該怎么辦呢……”

　　伊莎看上去有點焦慮，四處張望著無助的望向了原。

　　“……”

　　原微微搖了搖頭，他確實不會照顧孩子。

　　正在此刻氣氛尷尬時，那位小女孩興沖沖的舉起了手，表示有話要說。

　　原被這個小女孩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

　　身材嬌小，也就到原腰的高度。金色披肩發(fā)，是真正的金色，一側扎有彩色碎花蝴蝶結。碧藍的大眼睛，透過眼神能看出她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衣著華麗顯眼，是仿古式的暗橙紅色貴族連衣裙，有精致的花紋和裝飾。

　　“看樣子，她身份很不簡單啊?！痹南?。

　　“沒關系！大姐姐，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跟尼克（Nick）在一起玩！”女孩歪頭，踮腳，興致勃勃的說到。

　　原也留意到了尼克，是個小男孩，跟在女孩后面。

　　尼克不同于小女孩，黑目黑發(fā)黃膚，是個亞裔。身著暗藍小工作服，看起來有點舊了。

　　尼克看樣子有點怕生，手里緊緊握著個小手電筒，縮著身子。

　　“等等……”

　　還沒等伊莎反應過來，女孩已經(jīng)一把拉著小男孩的手沖向前去，只留下背影。

　　伊莎無奈的望向兩個小孩子很久，才向兩人解釋。

　　“那個女孩叫卡蘿（Carol），我在昨天下午見到她的……正跟尼克玩呢……聽她描述應該也同原先生一樣是意外到這里的?！?p>　　“小孩子不好照顧自己，我也有太多事要做，所以我才想找個人來照顧她……”

　　“哦，對了，尼克本來就是原來的居民，他一直是弗蘭克先生照顧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已經(jīng)能照顧自己了?！币辽蛞苫蟮脑a充到。

　　“昨天下午……我在早上就一直昏迷不醒了……看來我睡了一整天啊……”原有點煩惱。

　　“不知道凱薇去哪了，如果她在的話，一定能化解難題的……”

　　原忽然有點想見見那個小女孩，同他和凱薇一樣意外來到遠方的“同胞”，不過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小孩子已經(jīng)跑到不知何處了吧？

　　原低頭沉思了很久。

　　在原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周圍時，才發(fā)現(xiàn)伊莎已經(jīng)離開了，無文在忙著搬運一塊新的石料，一切都自然，卻透露出無奈。

　　原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沒有深究下去的必要了，只身想要離開。

　　卻在這時，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原慌忙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是凱薇在拍他，便松了口氣。

　　可還沒等原開口問候，凱薇就火急火燎的拉住他的手往墓地方向跑。

　　“原先生，請務必跟我過來，我有急事跟你說！”

　　轉眼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教堂，望見了遠處的墓地。

　　“這是你昨天丟失的照片?！眲P薇鄭重其事的把照片遞給了原。

　　“只是這件事嗎？”原不太自信的望著凱薇。

　　“當然不是，是那邊的墓地里……”

　　凱薇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xù)說。

　　“剛剛我在墓地逛了逛，看到了很多的……很多難以……形容之物?！?p>　　“比如……”原接著凱薇的話問道。

　　“首先，墓地有很多墓碑和枯木了……很是陰森蕭條，不過我還看到……”

　　“像是電視沒有信號表現(xiàn)出的雪花屏一樣的東西……斷斷續(xù)續(xù)的……時不時就突然出現(xiàn)然后迅速消失……有點恐怖，我就暫且先撤了……”

　　凱薇用雙手比劃著，努力向原形容她所看到的事物。

　　“不過，我有個大膽的想法?！?p>　　凱薇又重新自信的說到。

　　“這些東西可能是類似時空裂縫，或是蟲洞之類的事物，我們兩個可能就是由于這樣的裂縫，才會意外出現(xiàn)在這個鎮(zhèn)子?！?p>　　“嗯，剛剛我還見到一個小女孩，她也是意外來到這的……同樣的事集中在這兩天發(fā)生，確實奇怪……”原分享道。

　　“那就太好了，我們兩個又有新同伴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原搖了搖頭，說那個女孩匆匆跑掉了。

　　“也沒關系，以后還可以認識。”凱薇回答道。

　　“走，我?guī)闳タ匆幌铝芽p。”凱薇說罷，邁步前往。

　　原剛起步跟隨凱薇就想到了凱薇給他的那張照片，想一邊走一邊看一看。

　　“……”

　　“……”

　　他們兩個無聲的走著，原拿出了那張照片翻看起來。

　　“她是……”原的目光停留在了照片中他旁邊的那個女孩。

　　一絲模糊的記憶劃過了原的腦海，原捂住了雙眼，因為此刻他感到很是頭痛。

　　當他嘗試在抓住那片刻的記憶時，他覺得自己的重心越來越不穩(wěn)定，好像還聽到了凱薇在喊他的名字，只不過聲音越來越小……

　　……

　　接下來是眼前長久的黑暗。

　　黑暗中，原仿佛做了個夢。

　　“Happy birthday to us，happy birthday to us……”

　　伴隨著不太尋常但是溫馨的生日快樂歌，原恍惚間看見了面前的蛋糕蠟燭朦朧的火光，后面則是照片中的女孩在沖他微笑……

　　“原……生日快樂，我們一起許個愿吧！”

　　原照做了，同女孩一同吹滅了蠟燭，不過他沒有著急許愿，而是抬頭想看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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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在低頭默默許愿，褐色的劉海發(fā)絲垂簾般懸在她閉目之前，原隱約看到她的臉，典型的大眾亞洲臉，卻讓原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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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原感到熟悉的面孔，有個名字在他嗓子里呼之欲出……

　　“心（Heart）……”

　　原感到無力，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得朦朧模糊，逐漸不清，但他把握住了稍縱即逝記憶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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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醒了。

　　“啊，我得去找她！”

　　原剛剛睜開眼就從長椅上蹦起來，匆匆摔門而去，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照顧他的伊莎。

　　“唉！”

　　伊莎剛想去追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原早已不見影了。

　　當時，在原暈倒后，凱薇把他帶到教堂交給伊莎照看，她馬不停蹄的跑走了。

　　伊莎瞥見了凱薇的神情，那是一臉的心痛和不羈，她究竟想要干什么？這想必是伊莎沒法知道的。

　　凱薇和原都離開了，教堂里再次變得空蕩蕩的，伊莎的心也再次變得空蕩蕩的……

　　望著教堂里的耶穌石雕，伊莎努力讓自己不要陷入絕望，默默許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在他們中間能有拯救遠方鎮(zhèn)的勇者……

　　此刻，原還在無目的地的奔跑，去找他想要找的人——心。

　　可他跑了一段路后，由于勞累不得不停下來，在猛地喘氣時，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是沒有目的地的。

　　原搖了搖頭，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

　　“凱薇大概又去到處探險了，我還是以后再去找她吧。”

　　他也正好來到自己的暫居地附近，這是正是日薄西山之時。

　　周圍的房屋和原都沐浴在夕陽橙紅色的光中，折射出的光暈比起日出要輝煌得多。

　　無文已經(jīng)收工，不在院子里了，不過唐娜還在，她正在院子里一個人蕩秋千。

　　唐娜的舉止讓原感到有一點奇怪，其他人要么像無文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要么像凱薇一樣在探索未知，可唐娜似乎一直都在干無關緊要的事，終日沉迷享樂。

　　“你好?！痹瓉淼搅颂颇鹊拿媲啊?p>　　“……”唐娜還是自顧自的在玩秋千，微笑得還格外燦爛。

　　原望見了唐娜的面容，兼有東西方人的特征，大概三十歲的感覺，大概率是混血兒，長頭發(fā)淺金微卷，眼睛幾乎是瞇起來的，中等身材卻瘦弱，白色連衣裙，頭戴女式小布帽，并別有三色花朵，舉止略顯嬌柔，似乎就是所謂的“傻甜白”。

　　“你好?！痹岣咭袅恐貜土艘槐椤?p>　　“……”唐娜還是沒回答他。

　　無奈原只好抓緊她秋千的鎖鏈，唐娜蕩不起來了。

　　唐娜這才轉過頭來，望見原后，她的微笑漸漸轉變成了疑惑。

　　“布恩斯先生，是你嗎？”

　　“不，我叫原。”

　　“如果是布恩斯先生就好了，他能陪我蕩秋千，他還送了我很多禮物?！?p>　　“祝你們相處愉快?！?p>　　原望見了她的家確實看上去很精致，比起他破舊的住所好太多了。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原問。

　　“當然可以，那是布恩斯先生幫我布置的?！碧颇冗€在蕩著秋千，并沒朝他這這邊看。

　　原推門而入，發(fā)現(xiàn)里面的裝潢遠比他想象的要好。

　　映入眼簾的是個很現(xiàn)代化的起居室，大沙發(fā)、茶幾、落地燈……淺橙風格，寬敞明亮，予人安全感。

　　原感到震驚，這里與外面其他屋子格格不入，他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這里甚至有很多家用電器，都能正常工作。

　　與周圍環(huán)境過于脫節(jié)的場景讓原不免對唐娜口中的布恩斯先生產(chǎn)生異常的好奇心——他究竟是誰？為何能弄到這些電器？是個什么樣的人……原暫時無法得知。

　　無論如何，明天就是禮拜日了，原從唐娜家出來后就決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教堂看看那里的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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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原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一天都沒有吃什么東西，也不覺得饑餓——他……真的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