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河畔的冬天,寒冷而又靜謐;葫蘆河的春天,兩岸的土地上到處是勤勞的身影,而一到了夏天,那才是屬于孩子們最美好的時光。
一到了夏天,葫蘆河水在炎炎烈日之下也溫暖了起來,偷偷瞞著大人在河里打澆水的孩子們,光著身子在岸邊你追我跑,要是被岸邊去干活的大人看見了,他們會好心地喊:“誰家的娃娃,趕緊回去,河里頭危險很!”
聽到大人的喊聲,打澆水的娃娃們往岸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家的大人,愣了一會神,就又開始追逐打鬧了。
河水深的地方,會長些蘆葦,一陣夏天的風吹過,就嘩啦嘩啦地想著,那搖擺隨著風吹的方向由近及遠,蘆葦們成群結(jié)隊的彎著腰,響聲不絕于耳。
要是能下點雨,蘆葦稍上會齊刷刷地冒著白霧,全都是雨滴打在蘆葦葉上濺起來的水霧,一眼看去,就好像是在騰云駕霧一樣。
這時候,河畔兩岸干活的人,早已經(jīng)收拾好工具頭頂著雨衣往家趕了。要是誰家的地里有個小房房的話,那里一定是最熱鬧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躲雨,外面的雨壓根就沒有影響他們的心情,大家都把自己帶到地里的干糧拿出來,交換著嘗嘗對方的手藝怎么樣,肚子吃飽了,雨要下多長時間,那就下吧。
刮風和下雨的河畔顯得蕭條和冷漠,鎮(zhèn)子上也是,大街小巷沒有走動的人了,倒是房頂上的比平時多了起來,雨下個不停,有寫人家屋頂漏水,就只能冒著雨爬上梯子,在漏水的地方多加兩片青瓦,先把臨時湊合一下吧,等雨過天晴之后,鎮(zhèn)上的瓦窯就生意好一陣子。
不管刮風下雨,我家的院子從我能有印象開始,都是空曠的。院子里的花草樹木都是任其自然的生長,只要不影響我和父親進出門,它們愿意怎么長就怎么長吧,無所謂。靠著墻根,堆著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在那里待著的椽子,我父親在上面鋪了一層破舊牛毛氈,就怕夏天的烈日和暴雨,把那幾根椽曬朽了、泡脹了。
雨水順著牛毛氈淌下來,雨大的時候,是一天線,雨小的時候,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就像是人工的水簾洞一樣,水簾洞里可是麻雀避雨的好地方。我小叔家有一只老黑貓,特別聽話,抓老鼠也是好手,下雨的時候,它就改行了,不抓老鼠抓起了麻雀。
麻雀們被雨淋的翅膀特別重,即使使勁地撲打,羽毛上的水也還是干不了,飛起來就特別笨重,聰明的麻雀就躲在牛毛氈下面。
此時此刻的我,坐在炕上,手指在嘴里沾點口水,把胡好的窗戶紙捅個洞洞,興奮地看著貓雀大戰(zhàn)。
飛檐走壁是貓的看家本領(lǐng),下雨天絲毫不影響它的發(fā)揮,哪地方有麻雀,貓心里一清二楚。它小心翼翼地在墻頭走著,停在牛毛氈的正上方,這個時候,要是哪只麻雀耐不住寂寞,那就是老黑貓的嘴中餐了,當然,麻雀也不傻,知道自己的羽毛濕著,飛也不怎么能飛的起來,躲在椽的縫隙里,一動也不動。
麻雀雖然不出來,但是它的位置,老黑貓早就發(fā)現(xiàn)了,貓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窗戶紙后面的我恨不得給墻根扔個石頭過去,把麻雀嚇一嚇,看看到底貓是怎么抓它的,但這顯然不現(xiàn)實,我只能頭或窗戶眼看著。
貓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它用爪子把腳下已經(jīng)被雨淋的松軟的墻皮往下刨,土剛好就落在牛毛氈上。
麻雀被頭頂牛毛氈的聲音嚇得四處亂飛,它們想飛高,卻無奈翅膀太重,只能貼著地面到處亂蹦跶。貓就是貓,早就已經(jīng)從墻頭跳了下來,跑兩步后一個魚躍,嘴里已經(jīng)叼住了一直麻雀。
我在屋子里看的興奮,大聲喊叫著給貓加油。
“爸,爸,老黑貓抓住了一個麻雀,你趕緊給我搶回來啊?!蔽蚁M堊サ穆槿甘俏业摹?p> 我父親看都沒看,對我說:“貓嘴里的麻雀,就留不下活口,早都死了?!?p> “我不信,我剛看麻雀在它嘴里翅膀還撲著呢。”
“那是最后的掙扎啊。你想要麻雀嗎?”我父親反問我。
“想要?!?p> “行,這會雨小點了,正好是抓麻雀的好時候。”父親說。
我有點不太理解,難道父親也能像貓一樣那么靈活嗎?
“爸,下雨了,那墻上可危險著呢,你又不是貓啊?!蔽液闷娴卣f。
父親聽完我的話,哈哈小了起來,說:“我哪有貓的那本事啊,不過,肯定能給抓一只回來。下炕,把你的雨鞋穿上,我們?nèi)ピO(shè)機關(guān)。”
父親帶著我,去后面的糧食房房里把篩篩拿出來,順手抓了一把麥子。
在院子中間,父親把篩篩用一根小木棍支起來,只要輕輕一碰,篩篩就掉下來了,我明白父親的抓麻雀的方法了。
我從父親的手里,把他的麥子全都要過來,灑在了篩篩的正下方,本以為是幫了父親的忙,等著他夸我呢,誰知他卻說:“你這樣不對,你要給篩篩外面啊,也少放點麥子。麻雀的警惕性高得很,它只吃篩篩外面的麥子,在外面少放點,貪婪的麻雀吃完就還想吃,慢慢的就近了篩篩下面?!?p> “哦,我知道了?!?p> “這個棍子上,我給你綁一根繩子,你就坐在炕上等著,只要麻雀進去吃麥子,你就拉繩子,保準給你抓只活麻雀?!?p> 我多在炕上,拽著綁在棍子上的繩子,都不敢出個長氣,生怕把麻雀嚇跑了。
“爸,麻雀怎么還不進去啊?”我有點著急。
“這才啥時候啊,你耐心等著,麻雀還沒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麥子呢?!?p> 我又等了一會,說:“雨一會就停了,麻雀是不是早就跑了?。俊?p> “雨要停了嗎?”父親問著,也湊過來在窗戶眼里外面。
“嗯,現(xiàn)在你可要盯緊了啊,這一場雨下的,麻雀都餓了,雨一停第一件事就是到處找吃的,記著,等它走到篩篩正下面,最好是在低頭吃麥子的時候,你就拉繩子?!?p> “知道了。”
就在我們兩說話的時候,一直麻雀就進去了。
“爸,你看,你看。”我壓低聲音說。
“等著,讓它先吃?!?p> 麻雀在院子里吃一口麥子,抬頭往周圍看三四次,警惕性強得很,篩篩外面的麥子根本就沒法滿足它的胃口,它發(fā)現(xiàn)周圍也沒啥動靜,越吃越帶勁,一頭就扎進了篩篩里,美美地吃起了里面的麥子。
我正準備問父親什么可以拽繩子,還沒等我說出話,父親已經(jīng)把我手里的繩子拽了一下。
“走吧,去抓你的麻雀了?!备赣H說,而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篩篩下面果然有麻雀撲棱著翅膀,可惜,再怎么撲,也撲不出來了。父親把篩篩輕輕地抬起了一條縫,只能他的一只手進去,要是抬的太高,麻雀一個機靈就出來飛走了。
在里面摸索了一會,父親把握在手里的麻雀拿了出來。
我在麻雀的腿上綁了根繩子,樂此不疲地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