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老舊的公寓,徐生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雨已經(jīng)不小了。淅淅瀝瀝的雨滴在地板弄上匯成了一股股小水流,在自己的腳下有規(guī)則地流動。
跑回去嗎?要是自己地衣服濕了又要被小花抱怨了吧。
徐生糾結(jié)著這一點,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什么異物飛來。他揮手一抓,將拋擲而來的那把雨傘抓在手里。
“借你了?!标懞游⑿χf道。
“有必要嗎?”徐生問道。
陸河收起笑容,臉上也掛上了些許愁緒。
“有啊。我說了,在組織里,上升的路徑都被堵死了,不然我在里面怎么會連鸚鵡都不如?”
“吳成林就好很多?”
“都是混黑社會的,他媽的能好多少?”陸河苦笑著從褲兜里掏出一把豆子一般的小糖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繼續(xù)說道,“但至少我們在那邊有出路,拿著李家人給他的賬本交給吳成林,我們一開始在組織里就能混到一個不錯的位置。當然,前提是那個東西真的有足夠的價值——不過李家人給的,差也不會差到那里去?!?p> “一支鋼筆能有多少價值?”
陸河被風吹的有點冷,縮著脖子往冰冷的手心呼氣,道:“鋼筆啊……我聽說有些儲存數(shù)據(jù)的東西外形就是鋼筆的樣子,李家家大業(yè)大,用的東西也高級,那只鋼筆里多半有著極其重要的信息。”
“就算真有價值,吳成林有這個膽色和李家作對?”徐生皺著眉頭反問,“你剛剛說過,吳成林也不過是一個混黑道的?;旎熳畲蟮奶攸c就是趨炎附勢,你怎么知道他敢冒著得罪李家的風險接納我們?”
“他沒這個膽子,總有人有。”
“誰?”
“吳成林背后的人?!标懞記]徐生這般強悍的身體素質(zhì),在冷風的吹拂下不得不蹲在樓梯上,搓著雙手取暖,“我聽說,吳成林能在一手組建起林中會,在地下的黑道里躥升的這么快,他多半是傍上了一條比李家還粗的大腿。這幾年里,吳成林屢屢壞了組長的好事,而組長是正兒八經(jīng)的李家派系,專門負責在地下處理李家那些大人物不方便親自出面處理的事務(wù),能在短短幾年間把組長壓得抬不起頭,吳成林背后沒人支持我是不信的,而且……多半還是個與李家不怎么對付的勢力?!?p> “也有可能他們同屬李家的派系,只是內(nèi)部有所矛盾?!?p> “如果只是內(nèi)部矛盾,就不可能鬧得那么大,給彼此一點臉面都不留。上個月吳成林手下的二刀子把組長的表舅都砍了一只手,結(jié)果吳成林連一點面子都不肯做給組長,直接就當這事沒發(fā)生過。若不是實在不是人家的對手,你說就憑組長這個心眼能忍下這種屈辱嗎?”陸河搖頭道,“若他們真是同屬一派,不會鬧到這種地步。李家也不是那種會完全放任自家下屬勢力內(nèi)斗的家族?!?p> “但問題是,如果不是李家,那么吳成林背后的勢力又是哪方呢?”徐生望著面前的雨幕,一向冷硬的面龐上少見地出現(xiàn)了些許愁容:“李家已經(jīng)足夠把我們碾死了,要是吳成林背后真的有一個比李家更龐大的勢力,在他們眼里,我們更不算什么。這么早就動他們的利益,涉入他們的斗爭,實在是太冒險了?!?p> “這也是我擔心的事情,但無管如何,其背后實力并不懼怕李家,這是肯定的。若是這般,能選擇的范圍就相當有限了?!?p> 徐生肯定地說道:“不是另外三個家族?!?p> “沒錯?!标懞右颤c頭表示贊同,“另外三家對介入地下事務(wù)并沒有什么興趣,更何況這三家本身實力就不如李家,即使真的在地下開始培育屬于自己的下屬勢力,也不可能如此招搖?!?p> “還有一個可能?!毙焐f道,“聯(lián)邦。”
兩人沉默下來,樓道外雨聲顯得更加凄冷,明顯。過了半晌,陸生才略帶苦澀地笑道:“你還真敢想,不過……我也認為有這個可能。”
“哈,地下的野狗要去投靠聯(lián)邦的光輝嗎?”徐生也跟著一起苦笑起來,隨即罵道,“真是……他媽的,一件多么諷刺的事情?!?p> “沒辦法?!?p> 陸河搖了搖頭,將眉宇間的愁緒甩出。
“富貴險中求,這句話對我們這幾個在地下出生的野種來說更是貼切。要是你想你妹妹過上更好的生活,我們就得不停向上爬。一條路堵死了,我們就換另一條?!?p> “你就那么喜歡拿小花來堵我的嘴?”
“對,這樣效果好。”
“何強呢,人家是正經(jīng)學(xué)校畢業(yè)出來,怎么會愿意陪著你一條路走到黑?”
“那個家伙啊,其實是我們當中最想這事成功的,對他來說接下來的每一個機會,都不能錯過。他甚至?xí)兄x我。”
“為什么?”
“因為他知道,沒了我,他都沒有機會去選。”陸河眼神陰沉,瞳孔之中彷佛流淌著一條深不見底的黑河,“靜靜的,悄無聲息地死在陰暗角落,無人所知,這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局。”
……
陽光從透過樹影和窗戶的阻攔在書桌上投下斑駁的金色。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正在閉目養(yǎng)神,書桌上除了各式各樣的文件還有一只造價不菲的鋼筆。不遠處的墨水瓶上刻著華美的花紋,是一只白鶴的樣子。
只是在瓶中的墨水是黑墨,那只鶴看起來自然變成了黑鶴。
有人在門外輕輕敲門。男人慵懶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時間,說道:“請進?!?p> 一個年輕而挺拔的男子站在門口,說到:“先生,檢察廳的人快到了。”
男人起身,拂去在陽光下格外明顯的灰塵,說道:“等我五分鐘?!?p> 隔了一會,他又問道:“這次來的人是誰?”
……
“請所有乘客注意,地下城三站已經(jīng)到達,地下城三站已經(jīng)到達……”
車站通知到站的聲音將沈絕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他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走出車門,腳步踏出的一刻,身后的部下從車內(nèi)魚貫而出。
落地時的陽光有點刺眼,他伸手遮擋在自己的眉眼之上。
“好久不見了,地下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