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這幾天一直在想武松那個眼神。他越想越害怕,甚至不敢再看一眼武松。晚上他睜著眼睛不敢睡,一直等到武松鼾聲如雷,他才敢合眼。剛一合眼就做噩夢,夢見武松滿山遍野地追殺他。宋二大汗淋漓地醒來,他認(rèn)定武松要?dú)⑺?p> 宋二向管事的人報告:“武松要?dú)⑽??!?p> 管事的人一愣:“你不是打過武松嗎?武松都不敢還手?!?p> 宋二喃喃自語:“武松要?dú)⑽?,武松要?dú)⑽?---”
管事的人:“他敢?!”
宋二一把抓住他:“武松要?dú)⑽?,武松要?dú)⑽?---”
管事的人看著宋二驚恐萬狀的眼神,相信了他的話。
李達(dá)天讀著來自西山的報告。報告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武松可能會殺人,該如何處置請上司裁奪。武松可能殺人?殺了人不就更好嗎?我可以讓他在西山呆一輩子,或者把他發(fā)配到永遠(yuǎn)也回不來的地方去!李達(dá)天不禁又想起了潘金蓮把銀票貼在門上的事,這讓李達(dá)天感到了極大的羞辱。但是他無法恨潘金蓮,怎么也恨不起來。在他心中,潘金蓮永遠(yuǎn)是一尊神,也永遠(yuǎn)是他心中不能表達(dá)的痛。李達(dá)天輕輕嘆了一口氣,無限惆悵。如果武松一直不回來,我還有希望嗎?反正武松回來,我是一點(diǎn)希望都沒有了。
西門慶也早已知道武松在西山想殺人的事情。他很久以來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在他看來,只要武松想殺人,他是能夠殺任何人的。于是他來找李達(dá)天,想看看他怎么應(yīng)對。
李達(dá)天把報告給他看了。西門慶不言語。
李達(dá)天:“大官人,你怎么看?”
西門慶還是不說話。
李達(dá)天笑笑:“你不是說武松是條狗嗎?”
西門慶沉下臉:“瘋狗也會咬人的?!?p> 李達(dá)天知道西門慶內(nèi)心深處是懼怕武松的。雖然現(xiàn)在武松的聲譽(yù)早就一落千丈了,但是他的武功卻沒有廢掉。
李達(dá)天:“大官人的意思是-----?”
西門慶:“就讓武松在西山一直呆著吧。還有,必須徹查武松想殺人的動機(jī)。他到底想殺誰?他還想干什么?”
李達(dá)天點(diǎn)點(diǎn)頭:“大官人言之有理。還請大官人在知府陳大人面前多多-----”
西門慶一揮手:“這個我自然曉得。你不必多慮?!?p> 潘金蓮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但神奇的是只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疤痕,不注意還不容易看出來。有了這道疤痕,潘金蓮的嫵媚中增加了一種凄艷之美。這道淡淡的疤痕仿佛在講述潘金蓮一生濃烈的故事。
潘金蓮從小是吃過苦的,也做過丫鬟,對于針線活兒這類的事情她是很在行的。于是,她就去找一些縫縫補(bǔ)補(bǔ)的事情來做,掙點(diǎn)散碎銀子以補(bǔ)貼家用。武松威震清河縣的那些日子里,替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所以街坊鄰居們對潘金蓮也是同情照顧的。有些衣裳并不怎么破爛,也拿給她去補(bǔ)。但光是這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武十八現(xiàn)在很能吃,雖然只有兩歲,但是食量驚人。潘金蓮又去別人家當(dāng)幫工,洗洗衣服做做飯,這樣才能勉強(qiáng)維持生活。武松已經(jīng)很久沒有拿銀子回來了,潘金蓮不知道武松在西山的情況,甚至不知道武松的死活。幸好花千樹打聽到一點(diǎn)消息,告訴她武松還在西山,因?yàn)榉噶耸裁词?,不允許回家。
花千樹:“嫂子,你放心,武哥哥不會死的?!?p> 潘金蓮看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淚光閃爍。花千樹拿出一點(diǎn)銀兩來,但是潘金蓮堅決不要。
花千樹:“嫂子,這是我自己的,不是魯秀才的。你先收著?!?p> 潘金蓮:“妹子,你留著,我又多找了一家做幫工,夠用了?!?p> 花千樹看著潘金蓮疲憊的神情,不由得抱住她大哭起來。潘金蓮連忙問她怎么回事。
花千樹:“魯秀才還是不肯去修改縣志-----”
潘金蓮撫摸她的頭發(fā):“沒事,不改就不改吧-----”
花千樹:“改了武哥哥就能回來了------”
潘金蓮慘然一笑:“妹子,別逼魯秀才了?!?p> 花千樹:“魯秀才太膽小了,我看不起他!”
魯秀才其實(shí)并不膽小。當(dāng)初他是非常欣賞武松的,而且堅信武松打虎的事情。后來的情況我已經(jīng)講過了,魯秀才開始懷疑武松打虎的真實(shí)性。他反復(fù)細(xì)讀官府發(fā)的公文告示,再加上武松無數(shù)次的澄清報告會,他相信了官府的說法,認(rèn)定武松是欺世盜名,所以他親自去修改了縣志?;ㄇ涿鞔_表示愿意嫁給他,但條件是要他修改縣志,這讓他無所適從。魯秀才已經(jīng)相信了武松是欺世盜名,怎么可以修改呢?可是花千樹居然愿意嫁給他,這個巨大的驚喜使他血脈噴張。人生一大樂趣不就是抱得美人歸嗎?魯秀才心想,就算不相信武松打虎,也可以試著去慢慢相信。魯秀才的想法是,我可以不信,但是我可以讓別人相信。
所以,魯秀才在教學(xué)童們識文斷字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開始替武松做一些模棱兩可的辯護(hù),這也是他答應(yīng)花千樹要做的事。沒想到有一天喬鄆城路過學(xué)館,無意間聽到了魯秀才的辯護(hù),盡管是含糊其辭,但是喬鄆城卻聽出了一些端倪,沖進(jìn)去就是一頓暴打,魯秀才叫苦不迭。
喬鄆城大聲地:“魯秀才,你好大的膽子!”
魯秀才:“我、我----”
喬鄆城厲聲地:“你居然敢違抗官府禁令,該當(dāng)何罪!”
魯秀才:“我、我沒有說啥呀-----”
喬鄆城:“走,跟我去見李大人!膽大包天了你!”
魯秀才一番求饒,表示永遠(yuǎn)不會再講混賬話了,喬鄆城這才放過了他。喬鄆城警告魯秀才,如果再犯,當(dāng)場打死!魯秀才被嚇得差點(diǎn)尿了褲子,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他知道,如果不為武松說話,花千樹絕對不會嫁給他。可是如果替武松說話,等著他的就是挨打甚至坐牢。他沒有勇氣跟花千樹講明這件事,只好一拖再拖,找各種理由敷衍搪塞花千樹。不管怎樣,魯秀才是無比深愛著花千樹的。
那個管事的人把衙門剛剛下達(dá)的公文給武松看。公文的大意是武松涉嫌殺人,必須嚴(yán)加看管。武松在西山的時間要根據(jù)需要延長,期間不得回家。
武松一臉驚愕委屈:“我沒有殺人啊-----”
管事的人名叫楊昆,我一直忘了說。這個人四十多歲,長得倒有些文靜,沒有一絲胡須。
楊昆:“你涉嫌殺人?!?p> 武松:“我、我殺誰呀?”
楊昆:“你想殺人?!?p> 武松:“我沒想殺人。我想殺誰呀?”
楊昆淡淡地:“是啊,你想殺誰?”
武松:“我沒想殺誰啊-----”
楊昆:“你想殺誰,我們咋知道?”
武松絕望地:“楊大人,我沒有想過要?dú)⑷?----我只想回家。”
楊昆叫人把宋二帶過來。
宋二指著武松:“就是你!你想殺我!”
武松看著他,又看看楊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楊昆:“宋二說,你想殺他。”
武松:“兄弟,我啥時候說想殺你?”
宋二:“武松,你就是想殺我!”
武松:“宋二,你打過我,我沒有還手。我啥時候說想殺你?”
宋二看看楊昆。楊昆面無表情。
宋二一邊說一邊比劃著:“那天在山上,你看著我。你的眼睛好嚇人,好像兩把鋼刀飛過來,插在我胸口上。我滿身是血,我痛得不得了,你在旁邊大笑-----”
武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宋二尖叫道:“你不要動!大人,武松又想殺我!”
楊昆慢吞吞地:“武松,你聽明白了嗎?宋二的意思是,你用眼神殺他?!?p> 武松不知道該怎樣辯解。他想起那天在山上的情形,當(dāng)時自己確實(shí)有殺宋二的想法,但是他立刻控制住了自己。
楊昆:“你的眼神已經(jīng)清楚地表明,你有殺人的想法。不然宋二不會嚇得晚上睡不著覺?!?p> 武松:“大人,我、我沒有-----”
楊昆打斷:“武松,你還想過殺誰?”
武松:“我沒想過-----”
楊昆迅速地:“只想過殺宋二?”
武松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宋二沖上來照著武松臉上就是一拳,接著又是一拳:“你敢殺我?你敢殺我!”
武松退讓著,臉上被打出了血。
楊昆:“行了!來人,嚴(yán)加看管武松!”
從此,武松在山上搬石頭的時候,有四個帶刀的兵士在一旁監(jiān)視。從那天起,武松開始沉默寡言,有時候幾天都不說一句話。人們以為武松傻了。
三個月過去了,武松的頭發(fā)開始白了。夕陽西下,他在喘氣休息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宋江,不禁嚎啕大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但就是想哭。是為了宋江的冤死而哭,還是后悔在柴進(jìn)的莊上遇到宋江并且與之結(jié)拜為兄弟而哭,武松自己都不清楚。一種對宋江奇特的思念油然而生,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想跟宋江一起去死。
幾匹快馬來到山腳下。從馬上跳下幾個兵士,大聲問道武松在哪里?接著,他們朝山上跑去,徑直來到武松面前。
領(lǐng)頭的:“武松上馬,速回清河縣!”
一路上,無論武松問什么,兵士們一概不回答。但不管怎樣,騎在馬上,武松還是很興奮。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離開西山就好。他記得自己直接就上了馬,連個手續(xù)都沒有辦,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等著他快快回去。
確實(shí)有天大的事情。北山陳氏兄弟在這幾個月里頻頻到清河縣城搶劫商鋪,搶劫財主家,鬧得人心惶惶,整個清河縣城處在驚恐之中。李達(dá)天令官軍征剿陳氏兄弟,但是收效甚微。東平府尹陳文昭大怒,限期李達(dá)天剿滅賊寇,否則撤職查辦。
李達(dá)天知道,單憑清河縣的那點(diǎn)官軍的力量是無法剿滅賊寇的。他向陳文昭請求讓東平府增派官軍,卻被陳文昭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太平盛世,如果東平府出動官軍,勢必驚動朝廷,這個事情就鬧大了。別說李達(dá)天,就是陳文昭也要受到牽連,隨便給你一個什么罪名,你都擔(dān)待不起,這一輩子就完了。陳文昭的意思很明確,必須把社會影響降到最低,無論用什么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剿滅賊寇,還老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否則,本官第一個治你李達(dá)天的罪!”陳文昭語氣無比嚴(yán)厲。
李達(dá)天焦頭爛額之際就想到了武松。他覺得可能只有武松能夠幫他擺脫困境??墒俏渌稍敢鈫幔咳f一他跟賊寇伙同一氣那不是更糟?李達(dá)天想到這里,突然覺得自己對武松做得是不是有點(diǎn)過分了?可是不那樣做又能怎么樣?不是一樣官位不保嗎?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一個字也不要提,一切等剿滅了賊寇再說。
所以,當(dāng)李達(dá)天在辦公室見到武松的時候,滿臉笑容地上前迎接了他。李達(dá)天本來想說“辛苦了”或者“受苦了”之類的話,但他覺得可能會引起武松不快的回憶,于是改口道:
“好快的馬!拿酒食來!”
酒,熟牛肉,大小冷盤熱盤,一起擺在了桌上。面對這一桌的酒菜,武松激動得不知所措,血脈噴張。他伸手抓起半碗熟牛肉就朝嘴里塞,然后抱起酒壇狂喝不止。武松被嗆住了,一邊咳嗽一邊流淚,但嘴巴仍然不停地大口嚼著。不到半個時辰,桌子上的酒菜幾乎被武松一掃而光。武松大聲地打著飽嗝,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屈辱痛苦都煙消云散了。
李達(dá)天叫武松跟他去后花園散步。李達(dá)天把陳氏三兄弟大鬧清河縣城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下。
李達(dá)天:“武松,知道本官想讓你做什么了嗎?”
武松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從西山被火速召回來的原因。他有些興奮,只要能離開西山,做什么都可以。
李達(dá)天:“武松,本官希望你為民除害!”
武松抱拳:“大人放心,武松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李達(dá)天語氣沉緩地:“武松,你可不能讓本官失望啊?!?p> 武松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大人請放心,武松絕不辜負(fù)大人的厚望!”
臨上馬的時候,武松一眼瞥見不遠(yuǎn)處的宋二,大聲叫他過來。宋二過來了,見幾個兵士對武松非常客氣尊重,知道武松要走了。武松示意他在馬前蹲下。宋二只好照辦。武松一腳踏在宋二的肩膀上,宋二慘叫一聲,肩胛骨斷裂了。武松就勢一腳踢翻宋二,策馬飛奔而去。在那一刻武松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西山了。
李達(dá)天點(diǎn)點(diǎn)頭。
武松見李達(dá)天似乎不放心:“大人,不剿滅賊寇,武松誓不下山!”
李達(dá)天冷冷地:“你還想上山入伙嗎?”
武松嚇出一身冷汗:“武松不敢,武松不是這個意思。不剿滅賊寇,武松提頭來見!”
過去的事情只字不提,武松仍然俯首聽命,這讓李達(dá)天頗感愉快得意。
李達(dá)天:“武松,明天就出發(fā)?!?p> 武松遲疑了一下:“愿聽李大人號令?!?p> 李達(dá)天忽然想起什么:“哦,對了,你還沒有回家看看。這樣吧,本官-----”
武松:“不必了李大人,明天就出發(fā)。”
李達(dá)天大聲地:“好!武松公忠體國,值得嘉獎!”
武松熱血沸騰:“多謝大人夸獎!”
李達(dá)天掏出十兩銀子放在武松手上:“這是本官個人的一點(diǎn)意思,你且收下?!?p> 武松感動得語無倫次:“我、這個、大人-----”
李達(dá)天語重心長地:“收下吧?!?p> 武松單膝跪地:“謝大人!武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潘金蓮在見到武松的時候,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潘金蓮:“阿武,是你嗎?阿武,阿武----”
武松緊緊的抱住她:“是我,是我,我是武松-----”
感受著武松的體溫,潘金蓮終于知道這不是夢,撲到武松懷里又傷心又幸福地大哭起來。
油燈下,武松看到了潘金蓮臉上的疤痕。
潘金蓮:“不小心樹枝劃的-----”
武松似乎要往外走:“哪根樹枝?我去砍了它!”
潘金蓮急忙抱住他。
武松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了。直到天明,他們都沒有合眼。無數(shù)次激情之后,他們現(xiàn)在靜靜地躺在床上。
武松:“阿蓮,我還有一個時辰就走?!?p> 潘金蓮沉默片刻:“陳氏兄弟是好人。他們只搶大富人家?!?p> 武松陷入沉默。
潘金蓮:“阿武,你準(zhǔn)備斬盡殺絕嗎?”
武松依然沉默不語。
潘金蓮:“你們是拜把子兄弟。他們?nèi)ダ卫锞冗^你。”
武松內(nèi)心矛盾痛苦。他知道,如果不斬盡殺絕,李達(dá)天一定會讓他再回西山,他可能永遠(yuǎn)沒有翻身出頭的機(jī)會了,而且極有可能死在西山。但是對結(jié)拜兄弟大開殺戒,這大大有悖于江湖道義,更為江湖好漢所不恥。當(dāng)年闖蕩江湖,武松是以“義氣”著稱的。難道為了自己,就可以把結(jié)拜兄弟置于死地嗎?當(dāng)他得知李達(dá)天讓他去剿滅陳氏兄弟的時候,他就陷入了兩難境地。但是武松在李達(dá)天面前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猶豫。
武松:“阿蓮,你愿意我再回西山嗎?”
潘金蓮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武松起身,抱起兒子武十八,在屋里來回走著。武十八已經(jīng)會叫“爸爸”了。此刻正是清晨,武十八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爸爸,激動得手舞足蹈,不停地叫著“爸爸”,武松心花怒放,所有的煩惱煙消云散。
武松帶著三百兵士朝北山進(jìn)發(fā)。喬鄆城和二十多名捕快也隨之前往。喬鄆城是來監(jiān)視武松的,這是李達(dá)天交給他的任務(wù)。一旦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情況,立刻殺掉武松。喬鄆城不清楚這一次武松被重新起用的內(nèi)幕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旦剿滅了賊寇,武松會不會被重用。他早就得罪了武松,所以他覺得還是小心一點(diǎn)為好,犯不著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激怒武松。
“武大哥,這次就靠你了?!眴锑i城率先示好。
武松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但是武松心里是得意的。他覺得,喬鄆城喊他“武大哥”,充分說明這次行動的重要性。如果搞砸了,一切都可能回到過去。想到這里,武松不禁有些莫名的興奮,壓抑很久的殺戮之心漸漸熱起來了。
喬鄆城見武松不理他,便拿了拿官腔:“李大人非常重視這次征討行動,特地派我來協(xié)助武大哥?!?p> 武松還是不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
喬鄆城:“李大人說-----”
武松:“李大人都跟我說了!加速前進(jìn)!”
夕陽西下,廝殺開始了。雖然兵士們已經(jīng)不相信武松打虎,但是看到武松矯健的身影和彪悍的殺戮,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于是振作起精神投入了廝殺。
武松揮刀砍殺,無往不勝。他仿佛回到了梁山,回到了征討方臘的江南戰(zhàn)場。他熱血沸騰,在殺戮中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快感,也宣泄著長久以來的屈辱和憤怒。
在遠(yuǎn)處的喬鄆城看得肝膽俱裂,兩腿發(fā)軟。
陳氏三兄弟潰不成軍,帶著幾十個嘍啰逃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山洞。這個山洞入口處很狹窄,易守難攻。這其實(shí)就是陳氏三兄弟的大本營。里面有很多搶來的糧食和綾羅綢緞之類的東西。
陳氏三兄弟非常沮喪。
陳老三氣不打一處來:“狗日的武松!當(dāng)初真不該幫他!什么他Ma的江湖好漢,他是朝廷的走狗!”
陳老大沉默不語。陳老二嘆氣不止。這時候,官軍開始攻打山洞了,陳老三提刀去洞口督戰(zhàn)。由于洞口狹小,僅容一人通過,所以官軍進(jìn)來一個就被殺死一個,根本沒有辦法攻進(jìn)來。
陳老二:“大哥,咋辦?”
陳老大:“我咋曉得咋辦?睡覺,明天再說!”
陳老二:“跟他們拼了!反正快活日子也過得差不多了!”
陳老大:“拼了?我們拼得過武松嗎?”
武松見官軍傷亡增多,就下令停止攻擊。有人建議用火攻,武松說那沒用。武松曾經(jīng)應(yīng)陳氏三兄弟之邀來過這個山洞,里面極為寬敞,還有泉水,火攻根本無法奏效。武松本來想自己沖進(jìn)去試一試,可是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些體力不支了,這在以前是不大可能的。武松突然意識到自己快四十歲了!
喬鄆城走過來問武松為什么不進(jìn)攻,武松指了指疲憊的官軍。
喬鄆城:“要一鼓作氣嘛?!?p> 武松:“喬都頭,你去試試?”
喬鄆城退了一步:“我不是來打仗廝殺的?!?p> 武松下令原地休息,準(zhǔn)備吃飯。他抱著一壇酒走到一旁,一邊喝酒一邊想著什么。
第二天一早,武松下令繼續(xù)攻擊。但是官軍仍然毫無辦法。
武松走到洞口,大聲地:“陳老大,我是武松。我想跟你談一談,放我進(jìn)去?!?p> 沒有回答。
武松:“陳老大,武松職責(zé)在身,得罪了!”
洞內(nèi),陳老三堅決反對讓武松進(jìn)來。
陳老大:“他要想進(jìn)來,誰也攔不住。”
陳老三:“我就不信!”
陳老大:“沒有必要拼個他死我們活的。老二,你說呢?”
陳老二沉默一會兒:“聽大哥的?!?p> 陳老三拔刀就準(zhǔn)備往外沖。
陳老大:“老三!”
陳老三站住。陳老大走過去,仔細(xì)端詳著弟弟。
陳老大:“老三,好好活著?!?p> 他突然一拳擊昏了陳老三,讓他躺在地上。
陳老大:“二弟,你和老三離開北山,到別的地方去吧。”
陳老二:“大哥,你要干啥?”
陳老大:“我要跟武松談條件。老二,別攔我,我一刀劈了你?!?p> 武松進(jìn)了山洞,沒有帶武器。
武松抱拳:“兄弟,得罪了?!?p> 陳老大點(diǎn)點(diǎn)頭:“事到如今,我就不多說什么了。武松,我跟你去自首,你放了我的兩個兄弟,他們離開北山,永遠(yuǎn)不再踏入清河縣半步?!?p> 武松看了看地上的陳老三,又看看陳老二,心里無比糾結(jié)。
陳老大:“武大哥,你說話。”
武松沉默片刻:“不行?!?p> 陳老二揮刀沖過來:“去你Ma的武松!”
武松閃過,一腳踢飛陳老二。陳老二的身體重重的撞在堅硬的洞石上,慘叫一聲死了。
陳老大眼珠都要爆裂出來了:“武松,你要趕盡殺絕嗎!”
武松毫無表情。
陳老大拔刀刺向武松。武松居然沒有閃躲,陳老大的刀刺進(jìn)了武松的左肩膀,鮮血迸出。陳老大一愣,他明白了武松的意思。
武松:“兄弟,這是武松欠你們?nèi)值艿?。?p> 陳老大:“多謝武大哥?!?p> 武松:“來世再做兄弟吧!”
武松拔出肩膀上的刀,刺進(jìn)了陳老大的心臟。一旁的嘍啰們看得目瞪口呆。武松撕下陳老大的衣服,自己包扎傷口。他坐下來,呆呆地望著虛空。武松足足坐了半個時辰。
武松:“跟陳老三說,不要再回清河縣了,走得越遠(yuǎn)越好。不然,我一定殺他!”
幾個嘍啰幫著把兩具尸體抬到洞口。
武松滿身是血地出了洞口,拖著兩具尸體。官軍們一陣歡呼。
喬鄆城:“不是三兄弟嗎?怎么只有兩個?”
武松殺氣騰騰地吼道:“陳老三早就被殺了!”
喬鄆城想往洞口那邊去:“我不信!”
武松:“里面全是死人!”
但是,喬鄆城還是進(jìn)了山洞。不一會兒,喬鄆城出來了。他確實(shí)沒有看到陳老三,只看到幾十具尸體。他膽子很小,草草地看了一下就出來了。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武松的安排。
武松一把抓住喬鄆城:“你看到什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一個官軍頭目走過來,打了喬鄆城一個耳光:“Ma的,你哪來那么多事?老子死了那么多兄弟,你還想咋樣?要不是武大哥替我們拼命,不曉得還要死多少人!滾一邊去!”
喬鄆城不敢再說一句話,但是他覺得陳老三沒有死。
武松率官軍迅速剿滅賊寇、平息匪患的消息并沒有在清河縣傳開,或者說一般百姓根本不知道官軍是怎么打了勝仗的。事實(shí)上,起用武松是秘密進(jìn)行的。李達(dá)天不想公開這件事,他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臉,更不想前功盡棄。當(dāng)初費(fèi)了那么大的力氣周折把武松拉下神壇,總不能又讓他重新成為神吧?那官府的威信何在?
所以,盡管李達(dá)天對迅速剿滅北山賊寇很是興奮欣慰,一塊巨大的石頭落地,但是他并不想公開論功行賞,表彰大會也不準(zhǔn)備開。他只是連夜向東平府呈交了剿滅賊寇大獲全勝的報告。報告里只字不提武松,只略微提了一下喬鄆城的名字,說他機(jī)警過人。一切功勞都?xì)w功于東平府陳文昭大人的高瞻遠(yuǎn)矚雄才大略。
現(xiàn)在,最讓李達(dá)天頭疼的事情就是如何安置對待武松。昨天他親自接見了一下武松。李達(dá)天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連說了三聲:“干得好”,沒有提表彰的事,也沒有提以后怎么辦,甚至沒有詢問一下武松的傷勢。他讓武松回家休息幾天再說。李達(dá)天從武松的眼中看出了期待和失望,但是他硬著頭皮不表態(tài)。他從喬鄆城和官軍軍官那里了解到,武松依然像傳說中那樣神勇。他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另外,關(guān)于陳老三是否被消滅存在著爭議,因?yàn)檎l都沒有見過陳老三長什么樣子,所以沒辦法下結(jié)論。武松是堅決認(rèn)定陳老三在亂軍中被殺,官軍軍官也同意武松的說法。
不管怎樣,如何安置武松是李達(dá)天眼下最頭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