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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的前世今生

第十九章

武松的前世今生 重慶押司 8652 2021-08-21 16:04:13

  武松在清河縣的名譽已經(jīng)一落千丈了,這一點他自己也明顯地感覺到了。他不愿意去跟人解釋,解釋也沒人相信。官府制作的小冊子已經(jīng)人手一冊了,官府的意圖已經(jīng)大見成效。武松沒打虎這件事已經(jīng)開始深入人心。

  現(xiàn)在讓李達天感到頭疼的基本上只有兩個人,花千樹和魯秀才。先不說花千樹,就是那個魯秀才怎么也不肯修改縣志。本來也可以叫別的人來修改,但是效果肯定不如魯秀才親自修改來得徹底。魯秀才在清河縣還是很有些名望的,也不能一味的硬來。李達天有些納悶,這個魯秀才跟武松非親非故,平素也沒有什么往來,怎么就那么固執(zhí)迂腐呢?怎么就那么不識時務呢?

  李達天正在看請人編撰的“武松沒打虎”的話本,他覺得寫得一點也不好,沒有力度,完全沒有領會他的意思。話本在否定武松打虎這件事情上并不是那樣的堅決,旗幟還不那么鮮明。這也說明官府的工作做得還不夠仔細深入,還有漏洞,力度也不夠。魯秀才本來應該是編撰話本的最佳人選,只可惜他執(zhí)迷不悟。但是清河縣有少數(shù)人還在猶豫,還在看魯秀才的態(tài)度。魯秀才的態(tài)度是非常關鍵的。所以當前的首要任務是要解決魯秀才的問題。李達天讓人叫喬鄆城立刻過來。

  李達天開門見山:“魯秀才的書館還開著嗎?”

  喬鄆城小心翼翼:“回大人,關了兩天,又讓他繼續(xù)開著了?!?p>  李達天臉色一沉:“既然關了,就不要讓他再開了?!?p>  喬鄆城:“小人明天就去辦。”

  李達天:“清河縣還有少數(shù)人持觀望態(tài)度,還心存僥幸。他們認為官府在撒謊!”

  喬鄆城:“大人,不如把他扔到河里去-----”

  李達天:“胡鬧!官府也是需要民心的,你懂嗎?”

  喬鄆城連連點頭。

  李達天:“關掉他的書館,他靠什么過活?總不能餓著肚子跟官府作對吧?”

  魯秀才猶豫了一個時辰,決定去拜訪武松。他與武松沒有什么更多的交集,只是點頭之交。他知道武松改口那樣說,肯定是被逼無奈,但是他對武松還是感到痛心疾首。一個堂堂大英雄,七尺漢子,怎么能這樣沒有骨氣?

  武松對于魯秀才深夜來訪并不感到特別意外,實際上,武松還有些害怕魯秀才,他知道魯秀才對自己很失望。所以,武松對他很客氣,很尊重。果然,魯秀才不給武松留情面。

  魯秀才:“武英雄,你讓老夫失望了!”

  武松的臉一下子紅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魯秀才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武松無地自容:“你老虎都不怕,還怕官府嗎?”

  武松的臉有點掛不住了:“秀才言重了。武松不怕官府----”

  魯秀才打斷:“你不怕官府?你喝不了十八碗酒嗎?”

  武松:“我、我可能記錯了----”

  魯秀才:“老虎不是你一個人打死的?”

  武松漲紅了臉:“是、是-----”

  魯秀才激動不已:“那個醉打蔣門神、大鬧飛云浦、單臂擒方臘的武松到哪里去了?魂兮歸來吧,打虎英雄!”

  武松仰天長嘆,癱坐在院壩地上。這個時候,屋里傳出武十八的哭啼聲。武松朝屋里看了一眼,起身想進屋。

  魯秀才大喝一聲:”武松休走!“

  武松止步不前。

  魯秀才:“你有兒子,老夫就沒有嗎?!”

  武松轉(zhuǎn)身走過來,一把抓住魯秀才:“我就進去看一眼!”

  魯秀才老淚縱橫:“去吧,去看一眼你兒子。你武松有了兒子,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武松有些痛苦地:“你要我怎樣?”

  魯秀才聲音哽咽:“清河縣沒有讓人自豪的歷史。三百年來就出了你這一個大英雄,你的打虎壯舉在大江南北廣為流傳,清河百姓無不為之歡欣鼓舞,《清河縣志》因此大放異彩??扇f萬沒想到,你竟然親口否認打虎的事實,自毀名譽。你讓清河百姓情何以堪?你這個懦夫,膽小鬼,騙子,打狗英雄!”

  魯秀才聲音顫抖,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武松一會兒熱血沖頂,一會兒沮喪難過。他想立刻沖到縣衙大鬧一場,痛打李達天。但是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沒有那種豪氣了。他想去,可是兩腿不聽使喚。

  武松:“秀才,我武松不是那樣的人-----”

  魯秀才朝門外走去:“清河縣已無英雄!”

  武松頹然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痛苦不堪。潘金蓮走出來,在他身邊蹲下,握住他的手,兩眼濕潤。

  潘金蓮輕聲地:“我都聽到了----阿武,你受委屈了-----”

  潘金蓮的眼睛在黑夜中明亮溫暖。武松看著她的眼睛,心里就不那么難受了。

  武松:“我要教兒子武功?!?p>  潘金蓮:“阿武,你的武功還不夠好嗎?”

  武松似乎不大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也沒去多想。他只想著兒子長大了一定要教他武功,有了好的武功就不會受欺負了。

  魯秀才的書館被縣衙封了。他對前來封館的喬鄆城說他要見李大人。喬鄆城告訴他,李大人沒有閑工夫理會這件事情。

  喬鄆城:“魯秀才,你也不能在家里設館教書。否則,我就要拿你去坐牢?!?p>  魯秀才:“我可以離開清河縣?!?p>  喬鄆城:“你也不能走出清河縣一步?!?p>  魯秀才悲憤莫名:“我要去東平府告狀!”

  喬鄆城笑笑:“可以。如果你走得出清河縣的話。”

  沒有了書館,魯秀才就沒有生活來源了,這個他非常清楚。他也知道縣衙為什么要封他的書館。

  喬鄆城:“魯秀才,你何必要替武松說話呢?犯得著嗎?”

  魯秀才一下子激動起來:“武松打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喬鄆城揚起拳頭,魯秀才趕緊抱住自己的頭。

  喬鄆城:“武松自己都承認了不是他一個人打的老虎,你偏偏還要幫他說話!你傻不傻?。俊?p>  魯秀才昂起頭:“我不傻!你們才傻!武松打虎已經(jīng)廣為流傳好多年了,人所共知。你們現(xiàn)在居然想改過來,是我傻還是你們傻?你們想瞞天過海,豈不是徒增笑話嗎?”

  喬鄆城摸了摸胯刀,臉色陰沉。

  魯秀才脾氣上來了:“有種你就把我殺了!”

  喬鄆城卻沒有發(fā)怒:“昨天晚上你深夜去武松那里,他有沒有告訴你,老虎是他一個人打死的?”

  這正戳中魯秀才的痛處。

  喬鄆城:“有沒有告訴你,他在景陽岡喝了十八碗酒?”

  魯秀才啞口無言。昨天晚上從武松家出來,他就知道清河縣再無英雄,武松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武松了。但是魯秀才為什么還要替武松說話呢?其實魯秀才堅持的是自己的信念,這跟武松已經(jīng)沒什么關系了。武松怎么說不重要,重要的是魯秀才認定武松打虎是鐵一般的事實,清河縣必須有一個英雄。況且,《清河縣志》關于武松打虎的記載是他親自書寫,那是他平生最有激情的一段文字,是他最為得意的一段文字。如果讓他自己修改或者刪掉那段文字,那就是打他的臉。

  然而,魯秀才親耳聽到過武松否認自己一個人打虎,親耳聽到過武松否認喝了十八碗酒。昨天晚上,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武松居然不敢或者不愿意說真話,這讓魯秀才來了個透心涼?;氐郊抑?,魯秀才喝了一夜的悶酒,長嘆到天明。

  喬鄆城:“魯秀才,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啥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不用我來教你吧!”

  魯秀才不言語,緊閉眼睛。

  喬鄆城來回走著:“魯秀才,如果你能保證從今天起,不再替武松說話,與官府保持一致,我現(xiàn)在就可以恢復你的書館?!?p>  魯秀才看著他。

  喬鄆城:“咋樣,魯秀才?”

  魯秀才慢吞吞地:“喬都頭,你可是武松一手提攜起來的,做人不能這樣啊----”

  喬鄆城打斷:“那時候我不知道武松是那樣的人!”

  魯秀才:“你們?yōu)槭裁匆@樣做?為什么要毀掉一個英雄?清河縣需要一個英雄!”

  喬鄆城:“清河縣不需要武松那樣的英雄!他如果是英雄,那他就不會當眾承認當年他撒了謊!有誰逼他那樣說了嗎?他武功那樣好,有誰能逼他?”

  魯秀才再一次啞口無言。

  喬鄆城:“武松打虎?有誰看到了?魯秀才,你看到了嗎?”

  魯秀才忽然說道:“那當年李大人為什么要給武松頒發(fā)除暴安良的嘉獎令?為什么要任用他做都頭?為什么要-----”

  話沒說完,魯秀才的臉上已經(jīng)挨了重重的一耳光。喬鄆城瞪了魯秀才兩眼,活動了一下手腕,帶人揚長而去。魯秀才捂住火辣辣的臉頰,老淚盈眶。

  李達天在傍晚時分接到京城那個朋友的密札,說幾天前梁山泊大頭領宋江已經(jīng)被朝廷秘Mi處決。朝廷得知,雖然被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撫使兼兵馬大總管,宋江仍然對朝廷心懷不滿,意欲起兵造反,并且密招潤州都統(tǒng)制李逵前去謀劃。朝廷當機立斷,也將李逵一同處決了。

  李達天大驚失色,冷汗幾乎濕透了官服。朋友在密札中還說,朝廷正在追查宋江集團的余孽,比如像吳用、花榮等等那些人,他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他還告誡李達天,像武松那樣的人不可再用了,要嚴密監(jiān)視他的行動,還要調(diào)查他與宋江盧俊義的關系,有沒有什么書信來往。像武松那樣有影響有威望的人是非常危險的,他是有能力起兵造反的。大宋國泰民安已久,萬不可掉以輕心。一旦武松之類的人動了兵戈,你李達天就是大宋的罪人。

  李達天把這個密札看了三遍,立即就燒掉了。朋友的密札雖然不是朝廷下發(fā)的公文,但是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有時候還更直接更明確。前幾日李達天去東平府拜見陳文昭。陳文昭首先是贊許了部下對武松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已經(jīng)初見成效。然后,陳文昭暗示可以再加大力度,把各項措施落到實處?,F(xiàn)在看來,陳文昭的意思與朝廷的意圖是吻合的。李達天對于自己當年給武松頒發(fā)嘉獎令以及親自去杭州請回武松繼續(xù)做都頭感到害怕,陳文昭表示以前的做法也沒有錯,那時候朝廷也是允許的?,F(xiàn)在朝廷改變了想法,只要你領會了朝廷的意思,放開手腳好好干,干出點名堂來,成績有目共睹,那么朝廷是知道你的忠心的。

  那么,陳文昭說加大力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李達天左思右想,還是不得要領。這種事情是不能直接問上司的,李達天當然知道這個規(guī)矩。把武松立即關進大牢?李達天覺得這不是陳文昭的意思。如果是這個意思,陳文昭還用繞圈子嗎?武松不像宋江盧俊義,畢竟他手里沒有兵權(quán),現(xiàn)在連都頭都不是了,應該說沒有什么威脅了??墒顷愇恼褳槭裁催€要說加大力度呢?這個力度朝哪個方向使呢?李達天認為,綜合朋友密札和陳文昭的意思,現(xiàn)在應該加強對武松的監(jiān)管,同時尋找機會抓住把柄置武松于死地。為以防萬一,還是先不要過于激怒武松為妥,要先消耗他的煞氣和銳氣,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已經(jīng)當眾承認不是他一個人打虎了,他也沒有什么過激的行為嘛。澄清說明報告會的效果很不錯,應該繼續(xù)下去。

  第二天一早,李達天叫人把武松請到衙門。

  李達天態(tài)度顯得比較親切:“武松啊,孩子怎么樣???我公務繁忙,也沒時間去看看孩子?!?p>  武松不禁有些感動:“多謝李大人關心。孩子長得還好?!?p>  說到兒子,武松的語氣變得有些柔和。

  李達天繼續(xù)攻心:“孩子長得像誰呀?像你還是小潘?”

  武松咧嘴笑了,像個小孩兒,滿心歡喜的樣子,說不出話來。

  李達天語重心長:“你看,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家和萬事興嘛,是不是?打打殺殺的日子過去了,武松啊,要珍惜現(xiàn)在的生活,來之不易啊?!?p>  武松連連點頭。

  李達天頓了頓:“這段時間的澄清說明報告會你配合得很好,本官很高興,也很欣慰。就應該這樣嘛。”

  武松不經(jīng)意地嘆了一口氣,隨即點點頭,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出來。

  李達天:“東平府又發(fā)公文下來,這個澄清說明報告會還要繼續(xù)搞。武松,你看呢?”

  武松站起來:“不是已經(jīng)搞了三十多場了嘛----”

  李達天笑笑:“你看你看,又沖動啦?!?p>  武松只好坐下:“李大人-----”

  李達天打斷:“職責所在,本官也沒有辦法呀?!?p>  武松想拒絕,但是實在是難以開口。李達天的這種態(tài)度讓武松沒了脾氣。

  武松:“李大人,我已經(jīng)不是打虎英雄了----”

  李達天:“還不夠,還不夠。要讓清河縣的百姓都知道你不是打虎英雄嘛?!?p>  武松心里一陣難受,但是他努力克制自己。

  李達天突然問道:“你現(xiàn)在跟宋江有沒有來往?”

  武松一愣:“沒有?。 ?p>  李達天笑笑:“你想不想你的宋公明哥哥呢?”

  武松不喜歡宋江,這個我早就講過。武松不知道李達天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梁山兄弟之間很講義氣,被稱為生死兄弟,這是眾所周知的。雖然武松不喜歡宋江,但是他不想破壞梁山兄弟的形象,不愿意說壞話。

  武松:“公明哥哥永遠是我的大哥?!?p>  李達天幾乎要站起來了,一臉驚喜:“哦?”

  武松憑直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是錯在哪里他不清楚。

  李達天:“是不是還想跟你公明哥哥在一起做點什么事?”

  武松茫然地:“做點什么事?”

  李達天:“是啊,做點什么事?永遠的大哥嘛!”

  武松:“他現(xiàn)在不是在楚州做官嗎?”

  李達天:“是啊,他手里有兵權(quán)?!?p>  武松覺察到這是一個危險的話題,但是不清楚危險在哪里。他決定實話實說:“他做他的官,跟我沒有關系?!?p>  李達天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過于興奮了,似乎引起了武松的懷疑。雖然宋江已經(jīng)被秘Mi處死,但是這件事并沒有公開,所以李達天決定不提這件事。不過,“公明哥哥永遠是我的大哥”這句話被李達天牢牢地記住了。

  李達天隨便地拉扯了幾句閑話,以消除武松的疑心。最后他說澄清說明報告會兩天之后繼續(xù)進行,希望武松積極配合,還說過幾天去看看武松的孩子。武松只好答應了。最后武松請求李達天給他一點事情做,不然閑得慌。李達天笑笑,說現(xiàn)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澄清報告會。

  武松苦笑道:“啥時候是個頭啊?”

  李達天:“一直到老百姓相信武松沒打虎。”

  武松:“他們已經(jīng)不相信了-----”

  李達天:“必須反復講,天天講?!?p>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武松馬不停蹄地四處做澄清說明報告會。李達天命令喬鄆城派人每次都押著魯秀才去現(xiàn)場聽講。每天如此,武松已經(jīng)疲憊不堪,內(nèi)心也麻木了。老百姓的耳朵也已經(jīng)聽出繭了。李達天讓官府給每個到場的百姓發(fā)放一錢銀子,鼓勵他們聽下去。如果中途退場則沒有銀子可拿。到后來,魯秀才也聽得昏昏欲睡了。

  武松打著哈欠:“各位鄉(xiāng)親,我武松根本沒有打過老虎,我說打了十拳那都是我瞎編的。我、我最怕的就是老虎,我、我一見老虎就害怕,我就跑-----”

  昏昏欲睡的聽眾突然爆發(fā)出了各種笑聲,淹沒了武松的聲音。武松看著人們在笑,自己也咧嘴笑了,甚至有些得意。武松恍然覺得講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別人的事。有時候講著講著,他就覺得自己確實不曾打過老虎。打虎只是他多年前做過的一個夢,他只是夢見自己打虎。

  有一天,在又一次逗得聽眾大聲嘲笑之后,武松在街上迎面碰到了西門慶?,F(xiàn)在的西門慶已經(jīng)不大懼怕武松了。武松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

  西門慶大聲地:“武松!”

  武松止步,但是沒有回頭。西門慶的幾個保鏢走過來,圍住武松。然后,西門慶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

  西門慶似笑非笑:“武松,不認識我了?”

  武松:“認識。”

  西門慶:“認識還不打招呼?”

  武松漠然地看了看她:“西門大官人?!?p>  西門慶本想放聲大笑,但還是忍住了。他不確定武松身上還有沒有血性,還會不會瘋狂。他不想急于求成。

  西門慶:“武松,最近怎么樣?還好嗎?”

  武松看著他,沒有說話。

  一個保鏢吼道:“大官人問你話!”

  武松慢慢扭頭盯著那個人。那個人不禁退后了兩步。西門慶看出來武松并沒有傻,身上還有血性。

  西門慶:“武松,有空到我府上喝茶敘舊?!?p>  說完,西門慶帶人揚長而去。武松繼續(xù)往前走。路上已經(jīng)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了,人們似乎都在躲著他,繞道而行。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悄聲議論著什么。武松對此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武松走進何況的酒館,居然看到了何九叔。何九叔看上去精神不錯,正在喝酒。

  武松主動打招呼:“何九叔,好久不見!”

  何九叔斜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回答。武松并不介意,自己就坐到了他對面。

  何九叔冷冷地:“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喝酒。”

  武松跟何九叔的淵源我曾經(jīng)講過,在施耐庵的小說《水滸傳》里也有描述,我就不多說了。

  武松:“何九叔,身體咋樣?”

  何九叔:“沒死。”

  武松:“何況,拿酒來,我跟你爹----”

  何況走過來,毫無懼色地:“沒有酒了!”

  武松詫異地:“酒館沒有酒?你開啥玩笑?”

  何況面無表情:“沒跟你開玩笑?!?p>  武松起身要去里屋看有沒有酒,何況快步走過去攔住他。

  武松:“讓開?!?p>  何況:“除非你打死我。”

  武松伸手要推何況。

  何九叔意味深長地:“武松,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你可以隨便撒野的時候了!”

  武松轉(zhuǎn)頭看著何九叔。何九叔旁若無人地喝著酒。

  武松:“何九叔,我想撒野的時候還是可以撒野的。”

  何九叔輕蔑地一笑:“你撒撒看?!?p>  武松忽然想起了家中的兒子,于是就慢慢地走出了酒館。

  何況:“爹-----”

  何九叔:“不用怕。他再也翻不起浪了?!?p>  西門慶白天看到武松的眼神,心里略有些不安。他把李達天叫到家里來吃酒。

  酒酣耳熱之際,李達天說:“大官人放心,武松現(xiàn)在已經(jīng)服服帖帖了,早沒有脾氣了?!?p>  西門慶:“不見得吧,李大人。”

  李達天:“兄弟,我跟你說,我已經(jīng)拿住武松的命門了,一拿一個準兒。他不敢逞強斗狠了?!?p>  西門慶:“哦?”

  李達天:“他不是有個兒子嗎?那就是他的命門。沒想到武松那樣一個粗人,居然有舔犢之情!”

  西門慶若有所思。

  李達天端起酒杯:“兄弟,敬你一個?!?p>  西門慶不理會他:“潘金蓮不是他的命門?”

  李達天:“也是。如果比起來,恐怕他兒子更是他的命門?!?p>  西門慶自己喝了一口酒:“也就是說,如果動了他兒子,他就會拼命?”

  李達天點點頭。

  西門慶一拍桌子:“你不是說,武松服服帖帖沒脾氣了嗎?!”

  李達天一愣,隨后一笑:“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嘛?!?p>  兩人哈哈大笑。

  西門慶沉下臉:“大哥,就算是兔子也不行。我要讓武松變成一只老鼠!”

  讓武松服服帖帖沒脾氣,這個李達天覺得不是太難。但是要把武松變成一只老鼠,李達天還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辦法來。

  西門慶:“搜查武松的家,看他跟宋江有沒有什么書信往來!”

  李達天暗自吃驚,宋江被秘Mi處決這么絕密的消息西門慶都知道?看來這個人真的是手眼通天?。?p>  李達天故意裝作思考的樣子:“嗯,有道理,是個好辦法。”

  西門慶:“搜到最好,搜不到也可以試一試武松的反應,我們可以再作計較?!?p>  李達天:“如果武松反應激烈呢?”

  西門慶看著他:“那就跟他攤牌。宋江已經(jīng)被處決了,武松必須夾著尾巴做人!”

  就在武松去做澄清說明報告會的時候,喬鄆城帶人搜查了武松的家。當然,他們什么也不可能搜到。武松不會寫信,更不可能給宋江寫信。

  潘金蓮盯著喬鄆城:“鄆哥兒,誰讓你來的?”

  喬鄆城比較客氣地:“我是奉李大人之命前來做事的。嫂子,你問了三遍了。對了嫂子,我現(xiàn)在叫喬鄆城,不要喊我鄆哥兒了?!?p>  潘金蓮抱起兒子,在屋里來回走著。喬鄆城出神地看著她,心里一陣驚嘆,潘金蓮還是那么美麗動人。小時候他就覺得潘金蓮是清河縣最漂亮的女人,現(xiàn)在自己長大了,愈發(fā)覺得潘金蓮更漂亮更有韻味了。小時候喬鄆城常常夢到潘金蓮,但是他誰也不敢告訴。他當時接近武大郎,其實是為了多看兩眼潘金蓮。他向武大郎告密,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讓任何男人接近潘金蓮。

  潘金蓮:“我就喊你鄆哥兒?!?p>  喬鄆城:“嫂子咋喊都可以?!?p>  對于潘金蓮,喬鄆城是不敢有任何哪怕是言詞態(tài)度上的冒犯。雖然在內(nèi)心深處他非常嫉恨武松,而武松現(xiàn)在的聲譽也一落千丈了,但是他對武松仍然懷有深深的恐懼。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西門慶現(xiàn)在對潘金蓮的態(tài)度是什么,所以他甚至不敢在潘金蓮面前大聲說話。

  潘金蓮冷冷地:“搜完了嗎?搜完了就出去。“

  喬鄆城連連點頭:“嫂子,得罪了?!?p>  潘金蓮突然問道:“你們到底想找什么?“

  喬鄆城當然不敢說出實情,但是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嫂子,你多多保重?!?p>  武松一臉疲憊的回到家中的時候,潘金蓮正在考慮要不要跟他說搜查的事情。她擔心武松聽了發(fā)作起來,惹出麻煩。但是這么大一件事如果不說,她也覺得很不妥。武松的疲憊在見到兒子之后一掃而光。他抱起武十八走到院壩,在院壩里小跑著,看上去無比歡喜。

  晚上,兒子睡著了,潘金蓮睜著眼睛看著屋頂。武松問她怎么還不睡覺,潘金蓮輕輕嘆口氣,說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你聽了可不能生氣。武松答應不生氣。潘金蓮就把搜查的事情簡單地跟武松講了。武松一下子坐起來,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隨后他開始穿衣服。

  潘金蓮:“阿武,半夜三更你要去哪里?“

  武松:“喬鄆城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

  潘金蓮拉住他:“你答應了不生氣-----”

  武松:“我去找他問個究竟!”

  潘金蓮急了:“他說他是奉了李大人之命!”

  武松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后坐在床沿上,在黑暗中發(fā)愣。潘金蓮點上油燈。油燈亮起來的時候,武松下意識地低了低頭。

  潘金蓮:“阿武,明天再說吧?!?p>  武松嘟囔了一句:“找啥東西呢?”

  潘金蓮:“我也不曉得他們來找什么東西,問也不說?!?p>  武松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他們到底想找什么東西。

  潘金蓮:“阿武,你有沒有對別人說過什么?提起過什么?”

  武松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來:“我能說什么?”

  潘金蓮:“官府來搜查,不可能是為了銀子吧?那點散碎銀子他們也沒有拿走?!?p>  武松打了一個哈欠:“隨便他們,家里沒啥東西可以拿?!?p>  剛剛說完這句話,武松猛然想起了宋江!他想起前些日子李達天跟他談起宋江的時候那副表情,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墒撬谓矣惺裁搓P系呢?他不是在楚州做官嗎?由于武松不喜歡宋江,甚至有些討厭,所以他就沒去多想了。他覺得有些困,也就沒有說什么了。

  潘金蓮輕聲問:“明天不去找那個喬鄆城了吧?”

  回答她的是一陣鼾聲。

  一連幾天李達天都在等著武松前來質(zhì)問為什么要搜查他家,可是武松居然沒有來。不但沒有來,武松還繼續(xù)去做澄清說明報告會。這讓李達天喜出望外。他再一次相信自己確實拿住了武松的命門。他覺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真的是其言不虛呀!武松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武松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同時,李達天又有些失望。他想,如果武松前來質(zhì)問或者發(fā)作起來,他就把宋江的事情拿出來壓制武松,并且順勢解除他的捕快身份。但是武松居然忍氣吞聲了,當搜查不存在!宋江被秘Mi處決現(xiàn)在還沒有公開,李達天也不便拿這個來說事兒。上面畢竟還沒有下達捉拿宋江盧俊義余孽的命令。所以,他要等待機會。他也告訴西門慶要有耐心,對于武松那樣的人不可操之過急,以免激出事變。

  西門慶對武松的態(tài)度也有些納悶,難道武松真的變了?真的變得小心翼翼或者膽怯了?對家中被無故搜查這樣大的事情,武松竟然無動于衷?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達天:“大官人,你就放心吧,武松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武松了。他現(xiàn)在能做什么?”

  西門慶將信將疑:“為什么呢?”

  李達天咧嘴一笑:“我要是有一個像小潘那樣漂亮銷魂的老婆,我也不會到處爭強斗狠了。哈哈哈!”

  西門慶瞪著他。這是西門慶心中抹不去的恨與痛。

  李達天趕緊拱手:“得罪得罪。下官自罰一杯。”

  西門慶:“什么時候拿掉武松的捕快身份?”

  李達天:“只要有合適的機會,馬上拿掉。”

  李達天和西門慶都沒有想到,那個合適的機會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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