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沈愈如往常一般準(zhǔn)時從睡夢中醒來。
對沈愈來說,無論多困,一到這個時間點,就會自然而然地清醒過來。
過于準(zhǔn)時的生物鐘還真說不上是件好事。
意味著懶覺與自己徹底絕緣。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沈愈自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T恤衫利落地穿在身上。來到院里水龍頭前簡單洗了把臉,開始朝往后院走去。
沈家老宅分為前后兩進(jìn),后院的布局和前院大致相仿,只是沒有廂房。
然而,后院的房間相比前院卻是呈現(xiàn)出一幅極為破敗的景象。
蛛網(wǎng)密布,墻皮脫落,顯得陳舊不堪。
對此,沈愈也沒什么心思去收拾。
前院的房子對他自己一個人來說已然足夠?qū)挸?,根本用不上后院的房間。
至于出租,沈愈更是看不上那點租金。
或許等自己的事業(yè)做大了,這里可以當(dāng)作一個存放古董的庫房。
硬件只是老,但卻不差,后院地面全部鋪設(shè)著青石板。
還擺放著單杠、沙袋、啞鈴、臥推架等健身器材。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dāng)屬靠近東墻的十幾個木人樁,這些木人樁可與普通的大不一樣。
這是真真正正的木人。
何為木人?
有手有腳,五官分明,身材比例完全依照真人比例打造。
好處是非常的適合練習(xí)武技。
壞處是若陌生人在黑夜中不經(jīng)意瞧見,很可能會被嚇一大跳,誤以為站著十幾個大活人。
沈愈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一個木人面前,準(zhǔn)備開始他每天的早課——打樁。
第一個木人高度足有一米八。
與沈愈的個頭差不多。
周身油光锃亮,臉上的雕刻十分精致,五官不僅端正,甚至還透著幾分英武之氣。
“鐺!”
沈愈猛地?fù)]出一拳,重重?fù)舸蛟谀救说淖蠹绮?。木人順勢一轉(zhuǎn),右臂迅速朝沈愈的頭部掄了過來。
沈愈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直接抬臂硬擋,與此同時,右拳如閃電般飛速打出。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木人的面門,那木人仰面便倒。
沈愈靜靜地看著木人倒下,臉上浮起一絲戒備。
果不其然,木人剛剛倒下三分之一,卻又如彈簧一般急速朝沈愈彈回。
在彈到一半時,木人的右腳不知是因為機關(guān)設(shè)置還是由于慣性,猛地抬起,朝著沈愈的小腹狠狠踹來。
沈愈并未后退,只見他右臂迅速張開,一把抓住了身旁一個矮小木人的后頸,將它當(dāng)作沙包一樣穩(wěn)穩(wěn)擋在身前。
躲開致命一擊,這次沈愈可不再給高大木人出手的機會,無數(shù)快拳如疾風(fēng)驟雨般飛速擊打在木人身上。
他越打越快,木人也在這密集的攻擊下急速旋轉(zhuǎn)起來。
咻!
沈愈突然舍掉面前的木人,如敏捷的獵豹般迅速鉆入木人群中。
“鐺、鐺、鐺……”
隨著陣陣清脆的響聲傳來,原本這些木人樁的朝向各不相同,可此刻卻全部整齊劃一的面北朝南,仿佛對沈愈恭敬行禮。
陽光灑落在院子,此情此景,還真頗有幾分看武俠片的感覺。
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嗡鳴,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沈愈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隨后拿起手機一看是老柳打來的電話。
這時沈愈猛的想起,自己還沒把端硯的錢給人家呢。
“喂,柳哥,怎么這么早給我打電話呀?是不是擔(dān)心硯臺的錢拿不到???”沈愈笑著調(diào)侃了對方一句。
手機聽筒里傳來的卻是老柳略顯慌亂的聲音,“不是那事兒,小沈啊,老哥我碰到大麻煩了?!?p> “什么事?柳哥你別著急,慢慢說?!鄙蛴牭嚼狭脑?,立刻快步往前院走去。
“別提了,我今天給人鑒定字畫栽跟頭了,現(xiàn)在我是借著尿遁在老許的《舊瓷軒》給你打的電話。小沈啊,你能不能過來幫我給別人鑒定一幅古畫?
“此畫我委實鑒定不明白,只能靠你了?!崩狭穆曇衾锩黠@帶著一絲哀求。
“好,你五分鐘后慢慢往攤子那兒走,我現(xiàn)在馬上打車過去,大約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咱倆差不多能同時到。”
老柳上次雖說想坑自己,但要是沒有他,沈愈覺得自己也不可能擁有鑒定古玩的特殊能力。
而且自己救人昏迷后,也是老柳第一個跑來救助自己,這個人情得還!
再說了,多個朋友多條路,沒必要因為一件事就把關(guān)系徹底搞僵。
古玩生意說到底是個人情生意,不管什么人都會有需要朋友幫忙的時候。
一個見死不救、有忙不幫的名聲在圈里傳開了,對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出了大門,沈愈攔了一輛出租車朝舊貨市場飛馳而去。
老柳的攤子今天跟以往略有不同。
攤子旁多了一張實木方桌,上面還擺放著一張卷軸畫。
畫的主人身材中等,年紀(jì)大概在三十七八歲左右,穿著一身與他年紀(jì)不太相符的深色綢衫,更增添了三分老氣。
賣相很差,殘眉細(xì)眼蒜頭鼻,臉頰上還有幾道長長的疤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處的人。
最讓沈愈感到詫異的是,對方明明有些脫發(fā),卻還梳了一個中分發(fā)型,這品味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見沈愈在打量自己,綢衫男“唰”的一下甩開了手中的折扇,然后故作瀟灑地扇起風(fēng)來。
此時,老柳如同見到救星般快步迎了過來,壓低聲音,“小沈,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幫你柳哥?!?p> “柳哥你怎么還接鑒定的活兒了?”沈愈雖然沒有直接明說,但意思很明顯,你這鑒定水平就別掙這鑒定費了吧?沒得給自己招惹麻煩。
老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哥哥我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這家伙對我一陣吹捧我就給他鑒定了,錢他直接甩到我攤子上,我看了畫后想推都推不了
“我感覺他那畫是假的,可具體哪里假又說不上來。所以才把你喊了來。小沈,只要你幫柳哥這一次,事后你在我箱子里隨便選一個物件,一分錢也不要你的。
“長教訓(xùn)了,字畫類的以后就算給我一萬塊,我也不幫人看了?!?p> 沈愈擺擺手,“柳哥你說哪里話?江湖救急的事兒,誰都可能碰到!這里交給我就行了?!?p> 老柳說完,轉(zhuǎn)身跟那綢衫男解釋了幾句,大概意思是家里出了事,自己給他找了一位更厲害的掌眼師父,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臨了還交代了沈愈幾句,攤子最后老許會來收拾,沈愈只要將客人打發(fā)走,萬事大吉。
“呵呵,你們舊貨市場的掌眼就這么沒用嗎?畫都斷不了真假,還敢收鑒定費?一個跑了又來個嘴上沒毛的,是不是這攤子不打算擺了?”綢衫男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之色。
沈愈皺了皺眉,冷聲道:“嘴巴放干凈點,誰說鑒定不出來?”
綢衫男沒想到沈愈一點也不給他面子,他咽了口唾沫,“呵呵,你年紀(jì)輕輕的可不要說大話?
“剛才那位錢收得倒是很麻利,可前后一個小時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p> 沈愈臉色平靜,“你讓人鑒定字畫,無非就是想知道它的年代,是不是真跡,市價是多少。
“這些東西我看畫后自然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若是覺得不對,你也可以再找大師級的掌眼師父繼續(xù)鑒定。古玩行的規(guī)矩是鑒錯賠百,到時候十萬塊鑒定費一分不少的會當(dāng)場點給你。
“但我若是鑒定好了,你耍賴不認(rèn),我也不會慣著你。
“人走,錢必須留!”
“吆喝,你誰???好大的口氣,十萬塊到你這里都快成十塊了?”綢衫男上下打量了沈愈一番,問出心中的疑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沈愈,你打聽去吧!”
綢衫男想了半天,雙眸突然一亮:“沈愈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啊,你祖父可是沈重樓沈半張?”
沈愈點點頭:“沒錯?!?p> “哦……”聽到沈愈肯定的答復(fù),綢衫男拉長了聲調(diào),并馬上把語氣軟了下來,“哎呀,鄙人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重新認(rèn)識一下,我姓范,雙字世貴,范世貴。”
沈愈與他握了下手,然后就不再搭理,而是轉(zhuǎn)身來到老柳攤子上取了一副白手套看起畫來。
古玩行有個規(guī)矩,瓷器可以不戴手套,因為容易失手把瓷器摔了,但是古畫必須戴。
原因很簡單,手掌是會出汗的。
也無法保證手是干凈的。
假設(shè)一個人剛吃完涮羊肉,手上沾了些麻醬小料,那看畫的時候很容易就在畫紙上留下手印污痕。
瓷器臟了可以擦拭,但是古畫卻不能。
從古畫保護(hù)的角度上講,手套也是必須要戴的。
畫是立軸,紙本設(shè)色。
尺寸中等,縱約四尺二寸,橫約一尺五寸。
紙質(zhì)泛黃,古樸陳舊,年代感十足。
保存得也不錯,沒有任何蟲蛀鼠咬的破損。
在畫的詩堂位置有題詩一首:“深山行旅過,細(xì)雨草木長;初夏訪古寺,腹中藏文章?!?p> 詩尾處還有楷書款的作者自題:“初夏戲墨做《深山古寺圖》,唐寅,弘治二年。”
下方三寸處還有鈐印兩枚,上為金陵解元(朱)、下為唐寅私?。ò祝?。
畫的內(nèi)容與畫名差不多,是深山古寺,游人觀景。
整體畫風(fēng)清雅,大致分為四部分。
畫之頂端分布著殿宇樓閣數(shù)座,在云霧遮擋下大多只隱隱露出飛檐一角,幽靜中透著一股神秘感。
再往下是上山小徑,小徑蜿蜒曲折兩旁綠植遍布,有幾名香客緩緩沿著小徑朝山頂古寺行走。
然后是下山路,這條路明顯寬闊得多,景色也用了重筆描繪。在小溪迂回之處有一座涼亭,亭中有幾名書生,有的坐臥休憩,有的憑欄觀水,有的對景深思。
最后是一隊山腳處的過路行旅。
這些人零零散散地走著,與書生香客們的瀟灑愜意不同,這隊商旅彎腰駝背極為辛苦。除了一騎當(dāng)先走在商隊最前面好似商隊之主的儒生外,就連馬兒都累得有些無精打采。
整體來說,筆力可稱清勁。
層次也算分明。
人物刻畫也不錯。
只是這些不能成為鑒定依據(jù)。
不是說一幅畫,畫的不錯就是真跡。
贗品畫能賣出去,畫工基本都沒什么問題。
換句話說,畫技不好的,買家也不會買。
畫上鈐印頗多,達(dá)數(shù)十枚之多。
其中比較有名氣的,有沈周“白石翁”印,仇英“十洲”朱文方印,明代大收藏家項元汴之“項子京家珍藏”與“子京”葫蘆印。
甚至還鈐有“乾隆御覽之寶”“宜子孫”“石渠寶笈”“三希堂精鑒璽”等多方清宮鑒藏印。
沈愈沉吟了片刻,暗暗道:“《深山古寺圖》歷代名家也算多有繪制,但是存世不多。
“元四家之一,梅花道人吳鎮(zhèn)有一幅傳世,同為元代大畫家的睢陽山人也有此類作品。
“明代的文伯仁,明末清初金陵八大家之一的龔賢,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高鳳翰也聽說有此類畫作流傳下來。
“在寶玉軒也有一幅佚名畫家仿南宋四家之一夏圭的古寺圖摹本。
“只是唐寅作品中卻未曾聽過有深山古寺圖存世!”
默念一聲鑒寶,這下頗為詭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
這畫上竟然有三團(tuán)寶光。
一團(tuán)是金色。
一團(tuán)為深藍(lán)色。
還有一團(tuán)是淺藍(lán)色。
撿漏不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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